管事的摇头,
“不能报!不能报!少夫人说了,让小的装做她们还在府中,外头不管何人问起都不能走漏了风声……”
“哦……少夫人这么交待你的,任何人都不能说么?”
牟龙听出些味儿来了,管事的点头,
“正是,少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牟龙皱起了眉头,他心思思腻,脑子聪明,比起自家那大大咧咧的兄弟来,办事牢靠多了,若是不然……牟彪也不会派了他来通州。
牟龙心中暗想,
“少夫人性子沉静,遇事有主见,身边有汪妈妈这江湖高手,又有红桃和红玉二人护着……若不是遇上了紧急之事,是断断不会离开此处的……”
少夫人必定还要等着八爷来接的!
牟龙想了想又问管事,
“你们家三爷可是到了通州?”
管事的闻言脸更苦了,
“这事儿实在也是怪了,按说我们家三爷该到了,那边漕帮派来送信的人已经到了,正等着三爷用印提货呢,可小的派人在城门口守了两日都不见三爷到,正自心急着呢!”
“顾三爷没来?”
牟龙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事儿越发蹊跷了!
顾家的货是托了漕帮北上的京城,每回快到时,便有快马从陆路一路过来报信,之后接货之人便要凭着送来的收货凭证,再加上事先预留好的私印,才能去漕帮提货。
漕帮对外向来信誉卓著,提货时即要认凭证又要认人,而这些事儿全数都是由顾三出面接洽,所以顾大才会把兄弟押着亲自来了通州,而那段雄飞也是一直派人盯着顾家,打的主意也是想把顾三捏在手里。
那位说了,锦衣卫权势滔天,去漕帮直接提货不成么?
但凡这样说的,那是不知晓漕帮的厉害!
建国初年漕制乃是太祖所立,设有总运、运官、帮长、船户等专管这全国水道运输,原本还只是官府为运输粮草所设,到后头货运发展起来,渐渐沿线各处码头、仓库等靠着这漕运吃饭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之后又结成松散的小帮小派,抱成团以对抗沿途水匪恶霸等,到了如今的弘治年,却是已经发展成了江湖有名的帮派了。
且因着漕帮管着南北运输,东西流通,这来来往往的油水那是肥的让人眼冒绿光,要不说那漕运总督乃是天下第一选装的肥差呢,有钱又有权,便是给个尚书都不换的。
漕帮挂着官字头,有钱有势,上头有人,便是锦衣卫也不敢轻易招惹,若是不然……前头牟斌查拐子帮时,为何明知漕帮与拐子帮有勾结,却还是只敢动拐子帮不敢动漕帮呢?
因而锦衣卫固然权大势大,可对上漕帮便是牟斌来了也不会轻易招惹,更不用说他小小的段雄飞了!
所以眼看着这货快要到了,段雄飞心里着急,他也敏锐的察觉出京城的不对劲儿来了,他派去京城打听消息的人一直没有回来,这可不是好兆头!
于是段雄飞极是犹豫,又舍不得那顾家的一批好货,又怕牟家父子翻了身,反手把自己给摁死了!
他这厢那是又想吃肉又不想挨打,在通州锦衣卫衙门堂上是左思右想,终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倒是手下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大人,那顾家的大儿子不是在我们手里么?”
话说顾大押着兄弟来通州想抢这生意,却是没想到偷鸡不成倒蚀了一把米,顾三也算得是念兄弟情了,那晚上在孙管事的院子里只是将人给打昏了,扔在那处并未伤他多少。
待得顾大公子醒过来时,自己与一干手下已经进了通州锦衣卫了,段雄飞此时也没空理会他,将他扔在了牢里,一日一顿清水粥给供着,只要饿不死也就是了!
有人想起那顾家老大来便给段雄飞出主意道,
“大人,那顾家老大进来时,小的问过他两句,他只说是奉家中老父之命,过来接收顾三在通州的产业和生意……”
段雄飞听了一声冷笑,
“瞧瞧……这自家人下起手来,比我这外人还狠!”
他都只是想接手顾三的生意,还想把人留下来,同自己合伙干,这自己家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样,居然连产业都要接收!
啧啧啧!
段雄飞摇头,
“果然还是背后捅刀子……最疼啊!”
于是又问
“那……这小子有甚么用?”
大不了派人给京城顾家送信,让人拿笔银子来接人回去!
下头人嘿嘿笑道,
“不说是让他接了顾三的生意么,那这生意就是顾大的了,大人不如便让顾大写份转让契约,将那生意转给大人,寻着顾三后,让顾大命他兄弟在上头一按手印,那我们不就可以连货带生意一起接过来么?”
而接过来之后,他们便有说法了,
“这可是顾家人自愿转让给我的,有契约为证!”
转的是顾三那一份儿,便是牟彪知晓了,他也没话说!
如此想要的到手了,这牟彪虽说不满但想来也说不出甚么来!
段雄飞还想到一层,如此不将牟家父子得罪死了,若是许旰那处有了变故,自己还有转旋的余地,大不了到时多送些银子给牟彪,让他把这口气顺下去便是了!
于是现下最紧要的是要寻着顾三,段雄飞便撒开人手满通州城寻顾三,顾三没出城,段雄飞倒是很确定的。
之后他又亲自去了一趟大牢,与顾家大公子好好的“谈了一谈”,顾家大公子有感段千户为人仗义,平易近人,自愿将这摊生意交给了段大人,还立下契约,以示诚意!
不过二人虽说一见如故,很是投契,但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顾大公子一片诚意相赠,段大人也不能不够意思,于是给了顾家大公子一百两银子!
二人就这么“齐心合力”,就这么把顾三的生意给转手了!
现下就等着顾三公子现身按印了,只顾三他们藏在那宅子里,那是进出小心,来回谨慎,锦衣卫的人在这附近的街面上巡了几回都没发现端倪。
而牟龙那头一出现立时就被人报给了段雄飞,段雄飞听了心头一凉,忙问,
“来的是何人?”
“报大人,来的是公子爷身边的贴身小厮牟龙!”
牟彪来往通州,身边都带着牟龙、牟虎,通州锦衣卫的自然是认识他们的,段雄飞心头暗道,
“牟彪那两名小厮,说是小厮,实则是贴身保护的高手,他能派了此人出来,说明京城那边局势已经稳了……”
而且这局势一定是向着对牟家有利的方向转变了!
所以……许老二这是篡位失败了?
他想起过去打听消息的手下还没有回来,便起身吩咐道,
“备马,本大人亲自过去见一见!”
那头顾家宅子里,牟龙正在与管事的说话,外头有人来报,
“锦衣卫的段千户到!”
牟龙一听心头就是一动,这厢与管事的迎出去,段雄飞见着牟龙便笑道,
“原来是公子爷跟前的龙哥儿,怎得没跟在公子爷身边听命,来了我们通州?”
牟龙恭敬与他见礼回话道,
“我们家八爷吩咐小的过来办些事儿……”
段雄飞笑道,
“即是来了,怎得也要同龙哥儿吃顿酒的,这眼看着到饭点儿了,我们去喝一杯!”
却是拉了牟龙要走,牟龙正愁没处寻少夫人呢,有心想从他嘴里打探消息,于是欣然笑道,
“如此……倒要叨扰了!”
段雄飞哈哈一笑,
“龙哥儿客气了!”
二人皮笑肉不笑的出了门,到街面上寻了一家酒楼,进了包房坐下,段雄飞又叫了两名手下作陪,四人一桌把酒言欢,上了酒菜,先喝上三杯,段雄飞问牟龙,
“这阵子少去京城,也不知京城现下如何?”
牟龙道,
“京城一切如常!”
“那大人与公子爷可好?”
“大人甚好,公子爷也是一样……”
“哦……是么,我前头听说南镇抚司许大人,时常觉着饥渴难耐,饭量却是真越发大了,但人怎得还削瘦了些,不知可是请过大夫瞧过了?”
“哦……这事儿我知晓,聂大夫去瞧过了,说是许大人身体太过肥胖,又饮食无有节制,患上了消渴病,乃是上消之症,说是要让许大人少食谷物肉类,多食青菜豆类……”
说到这处牟龙笑着摇头道,
“大家伙儿都知晓,许大人无肉不欢,每顿必要大鱼大肉,还有吃上一桶米饭,这不吃肉不吃谷类,许大人如何能受,我们家大人还劝过他几回,却是也没多少用处……”
段雄飞观牟龙神色一切如常,说话间目光坦诚,神情自然,不由心里暗暗犯起了嘀咕来,
“这京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怎得好似一切平安无事的样儿,这不对啊!”
又问牟龙,
“听说陛下龙体微恙,连着两日未早朝了,不知如今可好?”
牟龙道,
“陛下只说是偶感了风寒,有太医诊治想来是无恙的!”
牟龙应话滴水不漏,说了不少,又好似甚么都没说,让段雄飞问了个寂寞,不由心头发急,想了想又问,
“龙哥儿此来,是为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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