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那两日没得洗浴，身上也是黏乎乎的难受了，两个小厮依言抬了热水进来，牟彪脱了衣裳便跳进水桶里，却是一抬头见得两兄弟脸上都带了伤，牟龙一只眼青黑，牟虎则是嘴角破了，颧骨上也破了皮，不由奇道，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是被人打了还是你们两个闲慌了，自己过了招啊？”
这两兄弟平日也是会过招儿练手的，可也没见脸上带伤啊，这是怎么了，打出真火来了，下这么重的手？
牟龙与牟虎互瞪了一眼，却是没有说话，牟彪瞧出不对劲儿来了，在桶里转过身子来眯眼瞧向二人，
“怎得了……跟爷说说？”
那头四莲已经洗完出来，正在听汪妈妈说起这两日的事儿，
“牟龙和牟虎那两个小子，因着小茶打了一架……”
“是么？”
四莲闻言诧异了，
“因着甚么呀？”
汪妈妈便笑道，
“还能因着甚么，不就是小儿女那点子事儿么，小茶瞧上了牟龙，牟虎却是瞧上了小茶……”
前头早说了，牟龙与牟虎两个虽说是兄弟，但性子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沉默寡言，肚子里做道场，一个却是性子开朗，最爱同府里的小丫头们打打闹闹，玩得极好，按说牟龙的女人缘应当是比不过牟虎的，可也不知为何偏偏这事儿完全相反。
这牟府里就是牟龙的女人缘好，时不时有小丫头们因着给他洗衣做鞋，争得掐架斗嘴儿，可牟虎却是无人问津，小丫头们虽说喜与他说笑，但正经谈情说爱的一个没有，为此牟虎也是郁闷了好久！
四莲知晓这两兄弟的事儿，也是习以为常，还笑道，
“看来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往日里牟虎也是经过不少了，这一回怎么就动了手？”
汪妈妈也道，
“往日里也没有这样的事儿，这一回却是不知怎得，牟虎见得小茶给牟龙端了吃食进房去，又在里头说了许久的话，还红着脸走了出来……”
若是往回时，牟虎不过就是翻着白眼，嘴里念念叨叨说是爹娘不公平，把牟龙生了一张能骗女人的脸，嘴里说说也就过去了，可这回牟虎却是进了牟龙的屋子，也不知两兄弟说了甚么，外头人就听得里头砰砰砰的响了起来，过去一看竟然是两兄弟动起了手来，
“哦……”
四莲好奇极了，
“那后头呢？”
“后头……”
汪妈妈便捂着嘴儿笑，
“后头两人，一个眼眶子发青，一个脸上挨了两拳头，嘴皮子都破了！”
四莲闻言一阵的好笑，
“那……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说法，牟龙可是中意小茶，又或是……小茶可是中意牟虎？”
汪妈妈道，
“嗨……这两兄弟一打起来，庄上的人都去看，听见他们骂骂咧咧的只言片语才知晓是因为小茶，结果一传开来，小茶她娘听说了这事，生怕坏了闺女名声，又害得八爷的两名贴身小厮打了起来，主子责怪，便生拉死拽把小茶拉回家去了……”
四莲听了倒是来了兴致，
“这事儿也不知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小茶真对牟龙有意，也倒是一桩好姻缘！”
牟龙自不必说，小茶也是个纯朴的姑娘，依她瞧着倒是比府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无事就斗嘴争艳的丫头好，想了想便派了红玉过去，
“你去叫了小茶过来，我且问一问她的意思……”
红玉没动，四莲转头看她，红玉这才福了福转身出去了。
那头牟彪听得兄弟二人是因为女人打架，不由的一声嗤笑，一人泼了一脸水，
“出息！跟了老子这么久，旁的没学会，就学会为女人打架了，我说你们两兄弟，这是打算着要怎么着，这可真是天生的兄弟阋墙的命，怎得……若是牟龙当真娶了小茶，牟虎你是打算跟你哥断了兄弟情份？”
说罢又问牟龙，
“你是怎么回事儿，你向来都是稳重的，也跟牟虎这小子一样没脑子了，这是打算着为了女人打自家兄弟了？”
牟龙看了一眼牟虎，仍是余怒未消道，
“八爷，小的没瞧上小茶，是这小子二话不说进来就动手……”
牟虎闻言大怒，
“没瞧上她，你还同她在屋里说了半晌话，她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你没瞧上人家，逗弄人家作甚……”
说着说着越发的火起，捏着拳头对自家亲哥怒目而视道，
“往日里，你勾搭那些个丫头，玩弄她们的真心倒也罢了，可小茶我断断不许你这样对她！”
牟龙斜斜撇了他一眼，慢吞吞道，
“八爷，您瞧见了……这小子就是这样没脑子，我几时玩弄人的真心了！”
说话间见牟虎扑了上来，
“……瞧瞧，话没说上两句就要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牟虎的拳头就已经到了，忙闪身躲开，牟虎不依不饶追了上去，牟彪泡在浴桶里，冷眼看自家两个小厮又干起来了。
这两个小厮乃是牟斌亲自挑出来跟着他的，自打六岁起，三人便在一处，说是主仆可那情份比亲兄弟都还亲，牟彪见二人不管不顾的打起来，心下便有些着恼，恨他们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情份，不由的脸就阴沉下来了，冷冷道，
“你们两人若是再不停手，老子就送你们去九边打个够！”
两个小厮伺候他日久，自然是知晓他的性子，见他沉了脸立时便住了手，牟彪见二人还跟斗鸡似的互瞪着对方，瞧着便是一阵眼疼，
“滚滚滚……等老子洗好了再来收拾你们！”
二人依言出去了。
这城外的庄子，主人的院子建的是小楼，楼下做了正堂，楼上是卧房，卧房旁的净室四莲用了，牟彪便在下头厢房里洗的，正在说话的四莲和汪妈妈听见下头的声音，
“这是又打起来了？”
汪妈妈转头叫了红桃，
“去瞧瞧……可是又打起来？”
红桃依言出去扶着栏杆探头一看，果然见得牟龙与牟虎兄弟神色悻悻的被赶出来，红桃恨恨瞪了一眼走在前头的牟龙，不待他说话，转身就进去了，对四莲道，
“是牟龙他们在下头打起来了，被八爷赶出来了！”
四莲点头坐在窗边吹风，没有多久听得楼板咚咚作响，牟彪上来了，因着天热，只着了一条牛鼻短裤，打着赤膊，身上的水还未擦干净，四莲忙叫了翠喜，
“去拿了帕子给爷擦身上！”
“是！”
牟彪接过翠喜取来的帕子，一面擦身一面恼道，
“那两个小子如今是越发没出息了，竟然因着一个丫头兄弟相残，我瞧着这是久不敲打他们，皮子痒了！”
四莲笑道，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也当说亲了，我已经叫了红玉去召了小茶过来，我问一问她的意思，她到底是中意谁，今儿我给他们做个媒……”
牟彪哼声道，
“这两个小子成日没个正形，成个屁的亲，是那过日子的主儿么！”
牟彪这两个小厮比他还大上两岁，他这一派老气横秋教训人的样子，也没想想，有甚么主便有甚么仆，他也没多少正形！
四莲心里腹诽，面上忍着笑道，
“不都说成家立业么，许是他们成了家就好了……”
正说话间，红玉与小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少夫人，人叫来了！”
红玉垂头禀报，四莲点头，被叫来的小茶上前行礼，神情甚是忐忑，
“八爷，少夫人，不知召了奴婢有何事吩咐？”
四莲笑眯眯问道，
“小茶啊，前头我来时说起你的婚事，你只说是家里嫂子们刚生了娃，家里三个孩子要人管，你留在家里帮着养，如今你这主意可是改了？”
小茶闻言立时就红了脸，低着头嗫嚅半晌才应道，
“少夫人，不是奴婢改了主意，是奴婢的娘说我年纪到了，也当说亲了，前头有邻庄的人家与奴婢相看……”
四莲便问她，
“那你可是瞧上了？”
小茶红着脸摇头，
“那你……瞧上了谁呀？”
小茶的耳根子都红了，只是低头不说话，看这样儿分明就是心里有人，只不知是牟龙还是牟虎，四莲想了想便吩咐红玉，
“你去把牟龙和牟虎叫进来……”
红玉应了一声出去，低头着头下楼，对着正在院子里罚站的牟龙、牟虎小戸道，
“少夫人让你们上去……”
二人应了一声，牟虎先走，留下牟龙立在那处盯着红玉问，
“红玉，你……你……你听我说……”
红玉抬起脸来打断了他的话，眼圈儿有些泛红，咬唇道，
“少夫人让你们上去，要把小茶许给你们兄弟二人中的一个呢，这般好事……你还不去！”
牟龙闻言连连摇头，
“我不去……我又不想娶她……”
红玉道，
“你不想娶她，你……你同她在屋子里说了那么会子话……”
牟龙急道，
“又不是我拉着她说话，是她自己个儿端着东西往我屋子里钻，东拉西扯的，半天也没说出几句囫囵个儿话来，怎得现下个个都来怪我了！”
当真是冤枉死了！
红玉却是不信他，
“你在府里时就有丫头往你屋子里去，你都是来者不拒，谁知晓你有甚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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