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汪妈妈吐了一口浊气,缓缓退到了黑暗之处,一点点的往后退去,待上了台阶,便听得上头有脚步传来,却是那车夫去而复返与另一人抬了袋子又下来了,汪妈妈又上了壁顶,身子紧紧贴在上头,看着二人从自己身下走过,这才又跳下来往来路退去,待到好不易出了黄花观,她才选了一处人高的草丛,躲在里头把胃里不断翻涌的东西,全数给吐了出来……
“少夫人!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四莲这是头一回见着老成恃重,武艺高强的汪妈妈面现出惊骇之色来,
“少夫人,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等可怕的场景!”
那情景当真如那阿鼻地狱一般,放血破腹开膛去取内脏,那帮子人手法娴熟,神态随意,随意抛掷内脏的样子,便如那市场之中杀猪杀狗的小贩一般,那个巨大的洞窟就是一个屠宰场!
四莲听的汪妈妈所言也是脸上变色,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回头对汪妈妈道,
“妈妈,要不我们报给公爹吧!”
那样的地方,早一日铲除,便能少一些人死亡,似关柱这样的人也不知他们雇佣了多少,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深夜在京城的街道之中游荡,也不知多少无辜之人受了他们残害!
汪妈妈也点头道,
“确是应当报给老爷!”
虽说自己有把握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其中,将里头的人全数给宰了,可她却没法子顺藤摸瓜把这些人全数给找出来,特别是那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还无人知晓!
四莲打定了主意,便带着汪妈妈去了北镇抚司衙门求见牟斌,只是不巧,牟斌进了宫,牟彪也带着人出去办案了,四莲无奈只得又转回来,
“且等等吧!等到八爷回家再说!”
这一等牟彪是一夜未归,第二日四莲刚起身,正要让人去衙门里寻牟彪,倒是六莲先来报信儿了,
“四姐,关柱又跑到我们铺子里来了,我瞧着他那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哦……怎得不对劲儿?”
四莲闻言一挑眉头,
“他若是闹事,你们只管去衙门叫人就是!”
六莲摇头,
“我瞧着……他好似有些疯癫了!”
“疯癫了?”
四莲一愣,她瞧向了一旁的汪妈妈,汪妈妈想了想冲她轻轻摇头,示意昨日她走时,关柱都还在为了银子,昧着良心助纣为虐呢,这才一晚上的功夫,他就疯了?
“怎么了个疯法?”
四莲又问,六莲道,
“他一身是血的守在我们铺子面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让二姐跟他回家,一会儿又要见儿子见女儿,再一回会儿又说苏娘肚子里的孩子被他拿去卖了,一会儿又说他把爹娘卖了……”
四莲听得越发糊涂了,想了想道,
“我去瞧瞧!”
却是换了衣裳,只带着汪妈妈出了门,她们坐着马车赶到时,果然见得关柱一身是血的坐在面铺子前头,街面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几名衙役正在问关柱的话,只关柱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坐在地上神情疯癫,双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
“卖了!卖了……卖了赚银子……赚很多很多银子!”
四莲过去时,衙役们知晓是牟府的少夫人,便过来见礼,四莲撩了帘子看关柱,见他那样儿好似真疯了,便问衙役,
“官差大哥,关柱这是怎么了?”
那衙役拱手道,
“八少夫人,令姐夫好似受了不小的刺激,人疯癫了,这身上的血乃是人血,我们瞧了半晌,没瞧出他身上受了伤,便疑心是他在外头伤了人,只现下他疯癫成这样,也问不出话来……”
四莲想了想问道,
“你们可去了双花巷子?”
那衙役不解道,
“去双花巷子做甚么?”
四莲道,
“我这姐夫在双花巷子有个外室,如今他同我二姐姐早已各自居住,他若是有甚么事儿,多半还是要去问那双花巷子的苏娘才能知晓……”
那衙役闻言忙招手派了两个人,
“快去外城的双花巷子找苏娘……”
分派完之后,又问四莲,
“那……这关柱又如何处置?”
若是寻常百姓这样满身是血的在街面上乱跑,早就被他们抓进大牢里了,不过这人不是与牟府有亲吗,又八少夫人在此,他总归是要问一声的!
四莲应道,
“官差大哥不必顾忌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衙役应了一声,过去吩咐人道,
“把此人拿下,带回衙门再审!”
当下有人用铁链锁了关柱,那关柱也不知躲避被人锁上一拉,就起身跟人走了,一面走一面还在嘴里喃喃道,
“卖了……卖了换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四莲吩咐了佑宝跟着去了衙门,她进铺子见了二莲,见她同孩子们一切安好,便问道,
“二姐姐,关柱来此可同你说了甚么?”
二莲也是一脸的疑惑与惊疑,摇头道,
“他没说甚么呀,只说要带我回家去,说是城里的银子上全是血,还是回乡下好……又说甚么他把爹娘卖了……还把苏娘的孩子卖了,也不知他嘴里念念叨叨到底说的甚么……”
四莲点头,叮嘱她道,
“这几日你们都在铺子里,别往外头跑!”
“好!”
四莲又叮嘱了两个妹妹,
“晚上小心门户,轻易不要替陌生人开门!”
五莲和六莲答应了,她这才回转帽儿胡同,只还未到家,佑宝便追了上来,
“八少夫人,小的回来禀报您一声,那双花巷子的苏娘被人杀了,肚子被人剖开来,肠子肚子流了一地,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掏出来了……”
说着话时,佑宝想起那回来报信的衙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打了一个寒颤,
“八少夫人,太惨了,他们说那苏娘当时还没有死,自己拖着肠子爬到了院门前,那肠子从内室一直扯到了门口……”
说到这处想起那场景,自己都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只四莲却是神色如常问道,
“那关柱可曾清醒?”
佑宝道,
“衙门里的大人请了大夫来瞧,说是关柱受激过重,才一时疯癫了,只要服些药,再用针灸之术扎穴回神,用不了两日便能恢复了!”
四莲点头,
“那你去衙门里打听着……”
“是!”
待到这一日午时牟彪回来了,听四莲说了此事,也是眉头紧皱,
“如此看来,那黄花观只怕也同之前刘娘子所言的城外庄院一般,被人给弄成了杀人的屠宰场,只那邱氏一直在我锦衣卫的监视之下,那又是谁在黄花观里作恶呢?”
“会不会那邱氏还有同伙?”
牟彪点头,
“此事我就去禀报爹爹,让他派人去再去查抄黄花观!”
当日午后,锦衣卫果然出动了人马,一路快马急驰去了城外黄花观,而天黑之后,佑宝也从衙门里回来了,
“八少夫人,那关柱清醒过来了,只不管大人如何用刑都不肯说,只说是要见妻儿……”
四莲听了连连冷笑,
“妻儿……他此时节想起妻儿来了!”
他在外头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起过家中的妻儿老小?
如今入了大牢想起妻儿来了,他难道还想二莲为他求情么?
这样的男人死不足惜!
冷笑几声之后,却是站起了身道,
“走,我们去接二姐姐!”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能做出甚么不要脸的事儿来?
四莲坐了马车带着二莲和两个孩子去了五城兵马司的大牢,关柱被关在最里头一间的牢室里,身上有不少伤,那是前头过堂时用的刑,他见着二莲带着孩子们过来,立时扑了过来,隔着牢门哭道,
“二莲,我错了!二莲啊!我错了!那女人根本就是个害人精,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把爹娘给害了!”
二莲闻言吃了一惊问道,
“甚么把爹娘给害了,到底是怎么回来,你倒是仔细说说呀!”
关柱哭哭啼啼道,
“我原本好好在那猪肉铺子里做工,一月能赚好几十个铜板儿,拿回去还能奉养二老,给你和孩子们扯些布做新衣裳的,可她时常到那铺子里来买肉,一来便冲着我抛媚眼儿,还时常借口叫我去家里帮忙,寻机勾引我,我……我……我也是一时糊涂上了她的套,之后……之后她就说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我……我是想给那孩子一个名份,便答应让她进门,可……可你又不许……我才一时鬼迷了心窍……”
二莲听得他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那是气得身子都在发抖,跳起来啐了他一脸唾沫,
“呸!我把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还是个男人吗?我以前虽恨那苏娘,可如今却是替她不值了,勾搭你这样的男人,也是她瞎了眼!”
说罢一脸厌恶的撇过脸,似是再不想看他一眼,冷冷道,
“你有话说话,少东拉西扯的把事儿怪在旁人头上,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说……老娘立时走人!”
说罢当真拉了孩子们就要走,关柱见状忙伸手去拉人,
“二莲,二莲,你别走啊!我……我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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