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龙闻言一愣看了一眼四莲,牟彪催道,
“看甚么看,去领呀!”
牟龙忙退了出去,不多时领了一个鹅蛋脸儿,身形修长的宫装女子进来了,
“给八爷,八少夫人请安!”
那小宫女规矩倒是极好,进来便行礼,进退之间很是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人好好调教的,四莲上下打量她,见她生得同莺儿又是全然不同的美,她们二人一个削瘦,一个丰满,一个柔弱苍白,一个却是健康红润的模样,又有一双眼又大又亮,红唇饱满,眉心还有一点朱砂痣,美得很是大气,
“她是……”
四莲问牟彪,牟彪道,
“这小宫女是陛下赏的,说是奖赏我在宫中办差得力……”
说着坐起身,一面冲着外头嚷道,
“汪妈妈,热水可是备好了?”
一面回头浑不在意的对四莲道,
“这个也收了做丫头吧,你看着安排她差事便成!”
“好!”
四莲点头,待得牟彪去了净房洗浴,她招手叫了那小宫女过来,
“你叫甚么名字?”
“回八少夫人的话,奴婢柳杏……”
四莲又问她多大了,家乡是何处的,那柳杏一一应了,四莲便将她交给了汪妈妈,
“妈妈瞧着安排吧!”
汪妈妈看着那与莺儿立在一旁,分庭抗礼的两个漂亮小丫头,有些头疼起来,心里暗暗后悔,
“我这办的是甚么事儿,凭白给少夫人弄回一个威胁来,这还又来了一个,以后这院子里怕是要热闹了!”
不成,我可得盯紧些,不能让她们钻空子,爬了八爷的床!
四莲倒是神色自若的笑着冲她点头道,
“妈妈领着她们下去吧……”
又顿了顿道,
“让灶间做些肉食端上来,八爷在宫里多半是吃不好的,这会子定是饿了!”
汪妈妈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位倒是心大!
“是!”
待得汪妈妈领着两个丫头下去,再进来摆放饭菜时,身边就只有翠喜和翠巧了,此时浑身冒着热气,只着了一件单衣的牟彪从净房里出来了,过来到榻上,与四莲面对面的盘腿而坐,看见桌上扣肉,牟彪笑了,
“这几日在宫里呆着,宫里的吃食能让人嘴里淡出鸟儿来,若是再这么熬上两日,我怕是要卸了差事,不管不顾的跑回家来了!”
四莲笑着给他夹菜,
“即是如此,那就多吃些!”
牟彪点点头,就着扣肉大口的扒起饭来,一小碗白米饭不过三口便全数进了牟彪的嘴里,四莲忙又给他添了一碗,又是三口吃完,连着吃了四碗牟彪总算是觉着肚子里有了东西,这才慢了下来,四莲见状开口问起宫里的事儿来,
“啸林,宫里……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牟彪眉头一皱,很是厌恶道,
“这也真是不查不知晓,一查吓一跳,没想到这大庆后宫里真是藏污纳垢,甚么龌龊事儿都有!”
自在那李贵妃的后宫之中搜出来带血的人偶之后,锦衣卫那是挖地三尺,宁杀错不放过的将后宫翻了个底朝天,搜出来的东西别说是皇帝,便是牟斌这样“见多识广”经手过无数龌龊事儿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也是大开眼界,甚么违制的首饰、衣物都是小事,甚么春宫禁书,甚么玉势木马,甚么情趣的小肚兜,甚么双龙,甚么短鞭镣铐、红绳牛筋,甚至还有一个身上未净干净的小太监!
牟彪撇嘴对四莲道,
“爹去禀报陛下时,我也跟着去了,陛下那脸色……啧啧……”
他啧了两下嘴,喝了一口汤道,
“我们家小灶上的锅底都没有陛下的脸黑!”
这也就是一国之君,那当真是海量,若是自己的话,当时就能跳起来把头上的穹顶给撞穿了,而弘治帝脸黑归脸黑,却还是能语气平静的吩咐牟斌,
“查……给朕查,这些东西他们是怎么带进宫里来的,说不清楚明白的,便全数送去诏狱里!”
按理说宫人犯错有慎刑司,嫔妃们犯错有皇后这“当家的主母”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对皇帝来说尤其如此,而锦衣卫虽也是皇家的奴才,可也只是外奴,宫里的事儿一般不会动用锦衣卫处置的,可这回弘治帝也是气大发了,这要是将人往诏狱里送的话,那些宫女太监,甚至嫔妃们可就要受大罪了!
实则这宫里为何会有宫外的东西,一多半都是这些嫔妃们家里借着送银子送物时,想法子买通了勘检的太监给送进来的,这要追根究底的话,那牵莲的人可就广了!
不过皇帝发了话,锦衣卫就要按旨办差,因而但凡查出有嫌疑的宫人和嫔妃们全数都移交了北镇抚司,牟氏父子这才得以出宫,出宫可不是差事办完了,这是差事才开头儿呢!
四莲闻言好奇道,
“那李贵妃呢,她又是如何处置的?”
牟彪应道,
“把聂十三给调进宫里去了,他那一套针法,据说对神魂丧失极是有用……”
李贵妃终归是高阶嫔妃,身后又有陇西李家,还为皇帝生了个皇子,这样的人锦衣卫不能审,也不敢审,只能皇帝陛下亲自来审。
四莲听了点头又问,
“那这巫蛊的案子,你瞧着可是有人陷害李贵妃?”
牟彪嘿嘿一笑,
“那些东西就是从她宫里找出来的,倒不是陷害她,不过我估摸着她多半也是被人给耍了,以为这些东西当真能害了皇后,结果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大年宫宴上自己翻了船……”
顿了顿道,
“聂十三和太医院的人已经查过了,那一套护甲是用死人骨头做的不假,能不能控人心智不知晓,又那木头做的人偶能不能养小鬼不知晓,不过这两样东西都有毒,单独一样害不了人,可要是李贵妃戴着那护甲去触碰木头人偶那便会中慢性毒药,日子久了会精神亢奋,幻听幻视,慢慢癫狂,也不知是这幕后之人计算精准,还是李贵妃运气不好,当日里那歌舞的宫人上来,铃声响起,激发了李贵妃脑中的幻觉,让她突发癫狂,袭击了皇后……”
若不是有那宫女挡那一下,只怕扔到关氏脸上的那只眼珠子,就是皇后的了!
若是这大庆后宫之中,一个皇后,一个贵妃都出了事儿,那受益之人又是谁?
四莲听得心惊胆颤,
“依我看来,只怕这不是巧合,是幕后之人精心计算过的吧?”
若是当真如此,这幕后的势力应当有多么可怕?
四莲想了想小心问道,
“会不会……是……太子?”
要说掰着手指头点能在后宫之中蛊惑李贵妃弄那巫蛊之术,将东西神不知鬼不觉送进宫里的人,太子还真算一个!
要真是太子的话,那岂不是连自己的生身之母也算进去了?
那一日但凡那宫女畏缩不前,迟疑那么一息,她亲娘的眼珠子便要不保了!
牟彪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凑到四莲耳边道,
“太子是算一个,可……还有一人更有这能耐……”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四莲,四莲眨了眨眼,会意之后立时惊讶的瞪大了眼,
难道竟是皇帝不成?
四莲一想到是他,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这一国之君是要阴狠到何种地步,连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枕边人都要算计?
牟彪嘿嘿一笑,挪过身子来与她坐到了一处,伸手搂了她到怀里,拍了拍她肩膀道,
“你也别不信,这世上的人心有时就是这般险恶!”
他两世为人如何瞧不清楚,他领兵打仗时,确是有那义高云天的袍泽之情,为了兄弟能两肋插刀的,可也有那前头刚被人救了,后头眼见得敌人杀来,就推了兄弟出去挡刀的!
人心这东西,乃是世上最诡异莫测之物,狠起来确是能狠到对亲生骨肉,对同床共枕的至亲下手!
四莲也是一脸的心惊,
“那……你们这差事当如何办才能合了陛下的心意?”
若是这事儿当真是皇帝做的幕后主使,他这是想做甚么?
牟彪哼道,
“这后宫是陛下让查的,我们自然是查出来甚么就报甚么,至于如何处置,就听陛下一句话吧!”
左右都是他自己的女人和儿子,想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事儿,锦衣卫就是走狗就是他手中的刀,指哪打哪儿,让杀谁便杀谁就是!
这厢又凑到四莲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那柳杏能到我身边来,多半也是那人指使的……”
四莲闻言一惊脸色变了,牟彪忙安慰她道,
“不怕,不过就是个眼线罢了,你也不必着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让她同那黄莺一般,别往我跟前凑就是了!”
四莲眨了眨眼,
“可这是陛下所赐,你当丫头使,岂不是会显得你不敬?”
她以为便是牟彪不碰她,总也得要给个名份养着吧?
牟彪哼道,
“一个宫女罢了,陛下每年赐给大臣的宫女多了去了,难道他给一个,我们便供着一个么,那大臣们的后院岂不是乱套了,你尽管当是普通丫头使唤就成了,以后得着机会我把她送人就是了!”
四莲点头,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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