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莲神色凝重的出了刘氏的院子,却是遇上了在外头等着的牟彪,见媳妇儿脸色不好的出来,便上来问道,
“怎得了,可是母亲为难你了?”
四莲摇头,把牟良两口子的事儿说了出来,牟彪听了浓眉紧锁,怒道,
“嘿!他们两口子打架倒是连累了我儿媳妇!”
说罢一甩手转身就走,四莲忙问,
“你去何处?”
牟彪头也不回,气咻咻道,
“找牟老二去!”
四莲刚追了两步,他就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是追不上了!
四莲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立在那处想了想吩咐汪妈妈道,
“妈妈,你跟过去瞧瞧,别让八爷跟二爷动了手……”
牟彪那性子,翻了脸可是六亲不认的!
汪妈妈点了点头跟着过去了,四莲立在那处犹豫了半晌,心中暗道,
“即是答应了,这事儿怕是还是要去一趟的!”
于是转身领着丫头们去了牟良那院子。
牟家的两位嫡子的院子离着刘氏的院子极近,比起清静院来是更大更宽敞,院子里头种满了桂花树,只此时不是开花的时节,若是在八月金秋那是满院的桂花香,能一直顺着风吹到外头去。
四莲过来时在院门前叫小丫头通报过了,面容有些浮肿,连厚粉都遮不住的关氏出来迎了她,
“今儿是甚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关氏笑的很是勉强,四莲笑道,
“我也是刚去婆母那处回了事,路过二嫂的院子,想起你这几日身子一直不爽利,便过来瞧瞧……”
关氏道,
“多谢你关心,我无事……只是有些胃口不好!”
说罢领了她进去坐下,四莲实则还是头一回到牟良夫妻的院子里来,看了看四周的陈设,心想这两夫妻一个是嫡母的次子,自小受宠,一个是关氏的大小姐嫁妆丰厚,只看这屋子里的东西便能瞧出个一二来,满屋子的富贵逼人,关氏见她四处打量便笑道,
“我这屋子可不比你那屋子,满眼的俗气,都是些大红大绿的东西……”
四莲笑道,
“大俗即是大雅,可这一个大字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一个不好便成了真俗,二嫂这处便是大雅!”
得她这么夸赞,关氏的笑容总算少了二分假意,叹道,
“我有甚么大雅,不过就是一个俗人,没见识的……妇罢了……”
说到这处,似是突然戳到了痛处,眼圈儿一红,四莲却是装成没瞧见,笑了笑道,
“俗人……谁不是俗人,有本事不吃喝拉撒,餐风饮露成了仙,再来骂我们这些俗人!”
关氏被她说的勾嘴角一笑,
“平日里看你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是个伶牙利齿的!”
四莲道,
“我这说的也是实话……”
说罢转了话题问道,
“二嫂胃口不好,可是有甚么特别想吃的,我想法子给你弄来……”
关氏笑了笑,眉眼低垂低声道,
“也没甚么想吃的……”
一旁的贴身丫头听了却是接话道,
“我们家少夫人这几日一顿就吃小小的一口,有时喝点粥都吐了……”
四莲闻言眉头一皱,
“二嫂嫂这样可是不好,日子长了身子真受不了……”
想了想问道,
“不如请大夫进府来瞧瞧?”
关氏摇头,
“今儿一早就请了大夫的,大夫说我……”
她垂眸看着地上铺的波斯长毛毯,幽幽道,
“说是我心思郁结,肝火上扬,肝气犯胃……”
还胎脉杂乱……
“即是如此,可有开药?”
“没有,大夫说……是药三分毒,我如今……”
关氏说到这处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怕是知晓了吧?”
四莲点了点头,
“听婆母说了,二嫂腹中的胎儿还不足三月,不好四处张扬……”
关氏一声冷笑,
“是不宜四处张扬,这孩子……还不知能不能生出来呢!”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丫头忙道,
“小姐,您可别说这气话!”
说着话眼圈儿也红了,关氏神色凄然道,
“我是忍不下这口气,也不想这孩子生下来就见着父母生隙,倒不如不生他!”
狠话说完,眼儿一眨,眼泪就滑了下来,四莲看了心头暗叹,
“二嫂,孩子无辜,不过夫妻小事,你又何必出此言……”
关氏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扯冷笑一声,
“看来,你果然是来说客的!”
四莲没有说话,关氏又接着道,
“我们在院子里闹了这么几天,她怎么会不知晓,只除了派个婆子过来问了问我的肚子,竟是连一句申斥她儿子的话都没有,这样做婆婆怎不让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心寒!”
关氏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刘氏,瞧瞧这便是婆媳,说甚么对与错?
不过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缘故,端看你是甚么身份了!
刘氏恼她打了自己儿子,没让她给自己儿子赔罪已是宽容,关氏却是恨刘氏袒护儿子,半句教训儿子的话都不说,心里对婆家生了怨恨!
四莲想了想道,
“这个事儿呀……二嫂怕是不知晓……”
于是将那日里牟良被公爹教训的事儿说了出来,
“我们那时都不知二哥是因着何事被爹训斥,今儿听婆母说起才知晓原来是因着这个,此事当真是二哥做得不对,实则公爹也是训过他的了!”
关氏闻言一愣,
“是么?”
四莲点头,
“确是如此……”
说罢有些赧然道,
“那个……我来你这处时,八爷听说了此事也十分的气恼,此时……怕是已经去寻二哥的晦气了!”
关氏因着丈夫做事荒唐,心里本就委屈,又婆母那袒护儿子的态度更让她伤心,却是没想到原来公爹和小叔子会如此明理,早帮自己出了气,自己再闹就好似有些过了,于是心头堵着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些!
只这人吧,就是靠着一口气撑着,前头不好意思在四莲面前掉眼泪,现下却是鼻子一抽,眼泪就下来了,这厢扯了帕子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道,
“你说说我……我为他生儿育女,孩子刚上身就吃不好睡不好,人生生瘦了一圈儿,他不体谅倒也罢了,居然还去……还去花天酒地,我问也问不得了,问一句便说我是泼妇,我堂堂河北关家的大小姐,他骂我泼妇……”
关氏越说越伤心,到后头都说不出整话了,开始呜呜的哭起来,四莲却是不发一言,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待到她哭的差不多了,才道,
“二嫂且放宽心,我估摸着吧,二哥这时节多半已经受教训了……”
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八爷那性子,你必也是有耳闻的,我前头拦他了,没拦住,若是二哥有个磕碰,二嫂您可千万看在他是为您出气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关氏哭完了,人也清明了些,闻言忙道,
“怎么会怪八爷,八爷这是为了我……”
只这关氏的话说早了,待到见着丈夫回来后的样儿,她却是后悔不迭,早知晓……便派人去拦着了!
却说牟彪气冲冲去寻了自家二哥,这牟良如今身在何处,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却是在那秦淮巷的一间叫做
玲珑阁的私窑里。
牟彪骑着马过去时,那守门的龟奴见着他上来行礼,
“这位爷可是有相好的姑娘?”
牟彪哼了一声问道,
“牟良何在?”
牟良是这里的常客,龟奴自然是知晓他的,见牟彪来者不善的样儿,却是不想说了,当下便道,
“这个……小的也不知晓,且容小的进去给您瞧瞧?”
牟彪却是一句话不说,伸手将那龟奴拨到一旁,
“不用你问了!”
说罢一抬脚,人就进去了,龟奴还想拦,被牟虎上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龟奴吓得一缩脖子,看着三人进去了,自己却是从一旁溜了进去,一溜烟儿的跑去里头报信了。
牟良那头却是正在与一名相貌清丽的女子对弈,身边又有一个身形丰满的女子伺候着,笑颜如花,那龟奴慌慌张张进来,
“牟二爷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寻您来了!”
牟良闻言一挑眉头,手里的棋子却是在二指间转了转,缓缓放在棋盘上头,
“谁找我?”
“小的不知啊,不过瞧那样儿十分的凶恶,小的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便直直的闯了进来,小的见势不好,便抄近路来给您报信了!”
牟良闻言一声冷笑,
“哼!谁敢来寻本公子的晦气!”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家的二公子,有谁这么不开眼得罪?
这厢坐直了身子,将盘坐的腿放了下来,念头一转心中暗暗嘀咕道,
“最近也没甚么事儿呀,除了同关氏吵了一架,难道是她跑回娘家哭诉,家里的那些兄弟寻上门来了?”
不能啊!关氏可是大家族,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不要脸,这样的事儿闹开了,人家只会说是关家的女儿不贤惠,留不住丈夫的心,名声受损的只会是关氏女!
不过想是这样想,可也保不齐有那楞头青要为关氏出头呢,毕竟她那家里兄弟可是一大堆,不比牟家少!
想到这处便冲外头招呼一声,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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