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后,便是有政敌攻诘,也不会重提此事揭老底,毕竟都是官场上的人,谁家屁股都不干净,要是有人敢去掀这样的事儿,那就是不讲规矩了,便是敌我双方都不会容忍的!
四莲劝了五姨娘半晌,五姨娘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又问道,
“那……我要如何同老爷讲?”
四莲道,
“姨娘即是打定了主意,那就越快越好,婆母如今可是在整顿府中上下,若是让她知晓,提前揭了出来……”
五姨娘听了的脸都快白成雪了,四莲接着道,
“府里出了人命,公爹但凡得了空必是要回来的,姨娘却不能干等着公爹回来,需得先派人去报给公爹,待得公爹回来……”
婆媳二人这厢商议了半晌,五姨娘当天便使了银子让小厮去给城里的牟斌送信,牟斌接着消息眉头就是一挑,
“府里这阵子是怎么了,怎得这么多事?”
牟斌正自思量间,却听得外头有人来报,
“大人,牟百户有密报送回!”
牟斌嗯了一声,
“进来!”
下属进来将手中的密报双手呈上,
“大人,牟百户密报说是他们已经到了永宁,正打算去四海冶……”
牟斌霉头一挑,展开密信看了看,见上头正是儿子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牟斌一目十行看完,点了点头,
“下去吧!”
打发了下属,牟斌换了衣裳便进了宫,见着了正在御书房中的弘治,将密报呈上,
“陛下,太子殿下一行已经至永宁……”
弘治点头,
“牟卿坐吧!”
牟斌起身小半边屁股挨着小太监搬来的凳子坐下,待得弘治帝看完密报,笑了笑道,
“这孩子倒是有胆子!”
牟斌忙道,
“陛下,太子殿下这一路过去扮做商行的伙计,那是十分的辛苦,太子殿下为国为民为陛下分忧,不惜以身犯险亲历战场,国有储君如此,当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臣等之福啊!”
弘治帝听了也是十分高兴,笑眯眯道,
“这孩子总算是长大了!”
当下又点头道,
“好,太子即是有心做一番建树,朕也不是那溺爱儿子之人,牟斌……你只需派人好好保护,至于他想做甚么,便都由着他吧!”
“臣遵旨!”
牟斌忙起身行礼,低头退出了御书房,弘治帝看着他离开,这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信,负手立到了窗前,一旁立着李广久久不见动静,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看窗边的帝王,正见得弘治嘴儿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转过身来,二人目光对视,李广吓的忙垂下头去,便听得弘治帝问道,
“李广,牟斌说这样的太子殿下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也是群臣之福……”
说到这处弘治帝冷冷一笑,看向窗外,
“那……是不是朕之福呢?”
他的声音极低,似喃喃私语一般,李广却是听得满头是汗,低头不敢应,弘治帝久不见他回话,便转过头看向这伴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太监,
“嗯……”
李广的脑袋都快折到胸口处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依着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如今刚大婚,也才刚开始观政,也……也不用着那么急,左右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
弘治看向窗外,除下园子里有盛夏中怒放的百花,花丛之中无数五彩的蝴蝶翩飞,引得宫女们个个经过时都忍不住伸手去抓,只那蝴蝶儿看似轻飘飘的扇了一下翅膀,却是能一下子飞出去丈远,远远的离开了那抓来的手,气得小宫女们跺着脚走了……
弘治帝一笑,
“好一个来日方长啊!”
这大夏日里,李广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牟斌进宫之后便打马出了城,待到庄上时,夕阳已经西下,洒下一片血红光芒在大地之上,
“老爷回来了!”
下人们报给刘氏,刘氏到了二门处相迎,
“老爷!”
牟斌嗯了一声,领头往里走,刘氏紧紧跟在他身后,
“家里的事儿处置干净了?”
刘氏应道,
“妾身想借着这事儿,好好的整顿府中上上下下,怕是还要一阵子……”
牟斌点头,夫妻二人说着话进了内室,刘氏上前伺候着牟斌脱了厚重的官服,这样的日头下赶路,此时身上早已经全数被打湿了,牟斌将里里外外脱了个干净,只下身剩了一条贴身的长裤,赤着壁垒分明的上半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去了净房洗浴。
待得他披散着头发出来坐到了窗前,又对刘氏问道,
“前头你让人送信,也说的是不清不楚,现下好好说说……”
刘氏点头,便把前头那丫头香铃如何在山上被人发觉的事儿,之后又如何查案,再之后拖扯出了何人的事儿一一讲了,
“这里头的事儿,妾身不愿张扬,只打算自家在府上关起门来查……”
“嗯!”
牟斌点头,
“夫人做的极好……”
顿了顿又道,
“老八那媳妇倒是个机灵的!”
刘氏夫人点头道,
“这孩子妾身还是要夸夸她的,若不是她心细沉着,这里头的事儿多半就会被遮掩了!”
若是依着自己前头的处置,这时节那李五多半已经在衙门里被屈打成招了!
牟斌点头笑道,
“这也是夫人英明贤良,肯让她一个媳妇儿出头,若是换作旁人,必是会被蒙蔽的!”
刘氏夫人得了丈夫夸赞不由也是面上一喜,谦虚道,
“老爷谬赞了!”
夫妻二人又说起府里诸位管事又当如何清查,不知不觉时辰过去,外头婆子们眼看着天都黑下来了,便派了一人贴着门边小声道,
“老爷、夫人,眼看着时辰不早,可是要开饭了?”
夫妻二人这才惊觉吃饭的时候早到了,便相携从房里出来,直奔了厅堂,外头众姨娘们和儿子、女儿、媳妇都等着呢,众人见了牟斌纷纷上前行礼,
“爹!”
“公爹!”
“老爷!”
牟斌点了点头坐在了上首,谁也不看,却是先点了二儿子,冷着脸问道,
“二郎,家里发生了命案,你跑去哪儿了?”
牟良闻言脖子一缩,有些心虚应道,
“爹,我……我约了朋友在外头游玩……”
前头他是约了人在外头钓鱼的,也是划了船去了上游,只在上游处钓着钓着,便钓来了一船的美人儿,那船上的美人儿一招手,他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被勾了魂儿去,之后嘛……总归是朋友义气,一定要共进退的,于是牟良便也上了船。
于是家里下人去那钓鱼的地儿寻人时,自然是寻不到的?
且牟良也不会让人寻着了,若是让家里知晓了他在外头花船上玩儿,那这后院便要烧起来了!
待到他想起来回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儿了,他回来后连亲娘都瞒着,更何况是自己的妻子,今儿被亲爹那深沉的目光一扫,立时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这几日在外头做了甚么,爹一定知道了!
当下是遍体生寒,后腰上一阵阵的冒凉气,立在那处喏喏不敢言!
牟斌冷笑一声,
“为父在衙门里公务繁忙,你几个弟弟们都在外头奔自己前程,你虽说没有出门,但总归还有学业在身,庄子上就你一个能镇场面的男人,结果有了事儿,你反倒寻不着人影了!”
牟良听得老子那语气越发严厉,当下是垂下头,半点儿不敢应声,刘氏有心想为儿子解围,却见得牟斌浓眉紧锁,目光森然,怒气正在盛时,生怕自己出言反倒成了火上浇油,只能闭口不言,众人没一个敢求情的,看着牟良被骂得狗血淋头,一旁关氏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出身大家,家里的父亲乃是文官,是个饱读诗书的温和人,虽是对几位兄长严厉,便是有出声呵之时,却也全然没有公爹这样的气势,只用一个眼神,那扑面乃来的凌冽,就如刀锋一般刮面生疼,她也跟着夫君低垂着头,听牟斌吩咐道,
“饭后你自己去前书院领罚!”
“是,爹!”
牟良身子一抖,低声应道,训完了儿子牟斌这才吩咐一声,
“开饭吧!”
众人这才上座吃饭,个个都是低头默默无言,牟斌端起碗来,看了一眼坐在末尾的四莲,转头叫了身边的五姨娘,
“今儿的河鱼倒是烧得不错,给老八媳妇挪过去……”
五姨娘忙伸手端了那一盘干烧的河鱼放到了四莲面前,四莲起身福了一福,
“谢公爹!”
牟斌冲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老八媳妇这几日助你婆母良多,辛苦了!”
四莲忙放下手里的筷子,
“都是为家里分忧,当不起辛苦!”
牟斌点头没有说话,众人安安静静吃了一顿饭,饭毕牟斌在众人目送中领着五姨娘走了,这厢各人又向刘氏告退。
那头五姨娘跟着牟斌回了院子,二人进了内室,待得牟斌在榻上坐定,
“你让人送信给我,是有何事?”
五姨娘脸色一白,双膝一软就跪在了牟斌面前,
“老爷,奴婢……奴婢……您把奴婢赶出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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