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保着太子出来,本就是提着脑袋办的差事,自然个个指望着平平安安的去,全须全尾的回,太子爷来这么一出,众人如何不犯难!
朱厚照也是瞧出了众人的为难,笑了笑道,
“为知晓诸位要保本宫的安全,肩上负了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不过本宫贵为诸君,理当心系黎民百姓安危,如今各地大旱,鞑靼犯边,本宫不能只求苟安,不思危机,更不愿只知歌舞升平,不识民间疾苦,本宫也知此行艰险,还请诸君助本宫体察民情,探悉敌情,为百姓为社稷寻一剂救苦的良方!”
太子爷话都说到这处了,众人如何敢不从,当下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个个单膝跪地高呼,
“愿为太子爷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朱厚照微笑点头,
“如此……我们便快快启程吧!”
于是一行人借着夜色掩饰转而向北,却是先去了昌平州……
第二日一早,四莲神色憔悴的起了身,过去见刘氏时也有些没精神,刘氏见了便笑道,
“瞧着你便想到当年,那时节我与老爷也是新婚不久,他便四处公差,一会儿去南边,一会儿跑边塞,有一回还去了鞑靼人的地盘,可是把我担心坏了……”
见是四莲与五姨娘二人的脸色越发不好,便又道,
“不过那时节老爷不过刚升百户,手下人说是一百,根本就没有,身边也没个可信之人,出去的办差更加艰难,如今老八自然是不同的!”
四莲听了刘氏夫人的话,回到清静院中越发心里郁闷,呆坐在窗前看着外头一言不发,汪妈妈见她这样心道,
“新婚燕尔这小夫妻乍然分开自然是心头难受的,可八爷才出去一天呢,这样下去,八爷回来,少夫人岂不是要瘦成皮包骨头了!”
汪妈妈便道,
“少夫人,老奴瞧着这天气越发热了,也不知两位姨小姐的生意如何,左右今儿无事,少夫人不如出去瞧瞧?”
出去走走,别在家里瞎想,许是会好些的!
经她一提醒,四莲倒是想起来,
“按着说,往年里这时节应当是买冰,做冰饮子了……”
也不知搬到了那朝天街上,生意如何?
四莲也觉着静坐下来满脑子都是牟彪,想着只一日便如此,他走的久了,自己这日子难道就不过了么,于是振作起精神道,
“也好,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换了衣裳,又去刘氏那处禀报,却听说刘氏也出了门,这是又带着女儿们出去相看了,于是向看家的关氏说了一声,关氏笑道,
“出去走走也好,不过外头日头大,仔细晒黑了,让下头人顾着点儿!”
“多谢二嫂关心!”
于是四莲坐了马车出门,到了朝天街铺子上一看,只五莲一人守着铺子,见她来了忙笑着迎上来,
“四姐!”
四莲便问,
“怎得不见六莲?”
五莲道,
“六莲出去卖冰饮子了!”
四莲点头,进了铺子见一旁多了一个柜子,上头盖了厚厚的棉褥,掀开下头就是碎冰,中间放了几个铜壶,里头就是各种味儿的冰饮子,四莲问,
“最近生意可好?”
五莲道,
“夏日里淡些,不过冰饮子卖的好,我同六莲换着出去卖,每日里也要进账一百多个铜板儿呢!”
四莲点头打量面庞黝黑的妹子,见她虽说晒黑了些,也削瘦了些,但精神奕奕,目光自信又大方,看来是对自家作主的日子是乐在其中。
二人坐下来说话,四莲又问她,
“最近可有难处?”
五莲略有些迟疑的摇头,四莲做她姐姐多少年,如何瞧不出来她这是有事儿了,便道,
“你休要瞒我,当我瞧不出来么?”
五莲这才道,
“这事儿我们能应付,用不着四姐的……”
“那你说来听听?”
五莲看了她一眼,
“娘前头来了一趟……”
她说的娘自然是指向氏,原来是向氏,四莲神色一缓,
“她来问你们要银子了?”
向氏来除了要银子还有甚么?
五莲摇头,
“不是要银子,是想让我嫁给卢家的孙子……”
“卢家的孙子?”
四莲闻言眉头一挑,有些不敢置信道,
“亏她想得出来,她嫁给了卢老二,论起辈分,那卢家的孙子还要叫你一声姑,她这是得了甚么失心疯?”
即是说开了,五莲便不遮掩了,当下冷笑一声道,
“我瞧着这事儿也不光是娘的主意,只怕那卢家人也在里头撺掇呢!”
那卢家的孙子,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四姐出嫁之后,自己跟着三姐去瞧过娘一回,也不知怎得说起五莲和六莲的年纪来,竟是与那卢家的孙子相差仿佛,回来之后几日,向氏便上了门,
“如今你们爹出去享福了,他又有了儿子,不管你们姐妹兄弟了,他不管……我这亲娘可是要管,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应当嫁人了,娘左想右想,你们嫁得远了,似你们二姐一般被人欺负了娘家也借不上力,倒不如嫁在跟前,为娘也好照应你们……”
于是便说起了那卢家的孙子,
“你要是嫁给了他,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娘也不用牵肠吊肚岂不是好?”
五莲和六莲听了都是一惊,
“娘,这可差着辈儿呢!”
向氏不以为意道,
“这有甚么,我们又不是血亲,实则按着年纪,你们才是同辈的!”
这么无稽的话,也就向氏说得出口!
五莲又不傻,脑子转了转便明白了,当下冷笑一声道,
“娘,你是不是以为娶了我,卢家便能得这铺子了?”
向氏连连摇头,
“这跟铺子有甚么关系,这铺子是你们姐妹的,一辈子都是你们姐妹的,以后要传也是要传给儿女的!”
五莲听了越发笑得冷了,
“我要是嫁给了卢家人,要传就传给姓卢的了!”
向氏应道,
“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不管嫁了谁这铺子不都是传给儿女吗,关卢家甚么事?”
她说的话,五莲一个字儿都不信,
“娘,你这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这铺子不是我,也不是六莲的,连四姐的都不是,是姐夫家的,我们不过占着姐夫的便宜,用来做生意,每月里怎得还要是寻二两租金的!”
向氏闻言便有些装不住了,提高了声音嚷道,
“你少骗我了,我已是打听过了,这左右邻里都说铺子是你们姐妹的!”
五莲道,
“那是姐夫给我们面子,没对外宣扬,可这铺子的地契写的可不是我们的名字!”
“写的可是你四姐的名字?”
“不是!”
五莲坚定的摇头,她自然不会给四姐找事儿,一切往牟彪身上推便成,她就不信向氏还敢去牟府当面质问!
向氏信了,气道,
“还是富贵人家呢,怎得这般吝啬,一个小小的铺子,不过就是九牛一毛,那姓牟的怎就不肯给,四莲那死丫头只会窝里横,真是没用!”
六莲在一旁应道,
“给?凭甚么给?给了我们好便宜外人么,那姓卢的是甚么东西,凭甚么想来得铺子!”
向氏应道,
“甚么外人,娘如今与你卢二叔是一家人,你们与卢家也是一家人!”
两个女儿听了齐齐作呕,
“娘,你可别来恶心我们了,我们姓贾,与姓卢的半个铜板儿的关系都没有,你要保媒寻别人去,我们姐妹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姓卢的!”
向氏脸上那点儿装出来的慈爱终于是没了,怒而大骂道,
“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听老娘的话,老娘打死你们!”
说罢便要来抬手打人,只如今她这两个女儿已不是在家时任打任吧的小丫头,六莲见状一回身就抄起了柜后的一根木棒,这是她们姐妹专为了防歹人在铺子里备下了的,五莲则是一扭头,唿哨一声,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黑狗从后院窜了出来,
“汪……”
那条大黑狗瞧着普通,却是牟彪送去京卫营的猎犬营里特意训过的,平日里呆在院子里不吵不闹,可只要主人一声唿哨,那是立时窜出来,吭哧就是一口,专咬人的小腿。一口下去能见着骨头!
向氏见着女儿的棒子还不怕,
“谅你也不敢打亲娘!”
可见着那条大黑狗却怂了,畜生可不会认你是谁,那白森森的牙齿都有半个手指头一般长,当真一口咬上来,自己不死也要瘸了,眼前亏吃不得!
向氏吓得连连后退,指着两个女儿破口大骂,甚么难听骂甚么,那架势同骂仇人也差不多了!
五莲可不惯着她,叫了一声,
“黑仔!”
那条大黑狗便猛的扑了出去,向氏吓得一声尖叫,往后疾退,却是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仰面摔了下去,一时间裙子翻到腰间,露出破烂的内裙和两条皮肤松驰的粗腿来,
“呜……”
黑仔一口咬住了向氏的内裙,再用力一扯,
“刺啦……”
“啊!”
向氏尖叫一声,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人就爬了起来,幸得只咬了内裙,外头的裙子垂下来还能遮掩住,可她此时根本不敢在这里呆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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