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向氏离了贾家之后,贾家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除却贾尤传一时不能适应,贾家几姐妹只觉得头顶上一片乌云被风吹去,露出了些许明媚的阳光来。
向氏走后,家里再也没有她无事找事的咒骂声,灶间里的肉菜面都能正大光明的放出来了,姐妹们买朵花儿,买块布料再也没有人会骂骂咧咧了,最要紧是那面摊上挣的铜板儿,便可支撑一家人的日用,贾金城每月拿回来的俸银都由贾四莲存放了起来,若是一年不用便有二十多两的存银,若是五年、十年不用,说不得便能在内城里再买上一座小院子了。
贾金城只觉没了向氏,自己未来的日子倒是越发可期了,
“有两套宅子,以后便是老七不争气,我只是吃租子也能养老了!”
贾金城盘算着自己的年纪,他如今三十有八了,年纪在仵作这一行当中,已经不算是年轻了,要知晓仵作这一行,常年与死尸打交道,这身子受阴气与尸毒侵蚀,会大大折损寿元,便如贾金城亲爹就是四十出头便离了世,不过他乃是早年搬运过太多死尸,以至尸毒入体太深所至。
贾金城得了他爹的教训,平日倒也是时常配些解毒的药丸来吃,自然没有他爹身子那般亏损的厉害,不过仵作这一行少有做过五十的,贾金城也是预备着五十岁便回家养老,只要再在北镇抚司里做上十一二年,他就能再买套宅子养老了!
不过盘算归盘算,但最要紧还是贾尤传这小子,如今这小子是一天天长大了,成日游手好闲,再不寻个地方学学手艺,这孩子性子再养老了,那就真掰不回来了!
以前向氏在家里护着儿子,生怕儿子磕着碰着,纵容着他在外头胡混,就是不想让儿子学点东西,如今贾金城却是不打算惯着儿子了,他先是让贾尤传在面摊上学手艺,
“你胆子小,接不了爹的活计,不如就安心学学做面,若是做的好了,以后盘个铺子,做小生意也能养家糊口的!”
卖面的生意,虽说辛苦,但实则获利颇丰,只要肯安下心做,必是能赚银子的。
贾尤传初时还是听话,倒是在摊上帮了两日,只他游手好闲惯了,根本不是那做生意的料,被姐姐们支使几下,便发起了脾气,
举着自己烫红的手指尖嚷嚷手疼,
“我手指头都要疼死了,我要歇歇!”
五莲见不得他这娇气样儿便骂道,
“不过就是让你端碗面,你便受不住烫了,我们都是五六岁起便在摊上帮手了,我们做得……你怎么就做不得了!”
贾尤传应道,
“我自然是与你们不同的!”
贾五莲将手中的抹布一甩叉腰道,
“你怎么就不同了,大家都是人,都有手有脚,都应当自己挣银子糊口!”
贾尤传理直气壮应道,
“我是男人,你们是女人,女人就应当做这些,男人是要做大事的!”
五莲和六莲闻言嗤之以鼻,
“哟哟哟!你个毛头小子,屁事儿不会的,你还做大事呢……”
五莲一指古井胡同外头,
“你倒是做一桩大事给我瞧瞧呀,今年春闱,满大街的举人才子,茶楼里也有不少人在吟诗作对,你有本事,也做首诗给我听听!”
贾尤传大字不识二个,被贾五莲戳到痛处,立时嘴硬道,
“我吟诗,你能听懂么,你个一字不识的!”
六莲白眼一翻,拿他的话回他道,
“我们是女人,不识字是应当的,你是男人,你怎能不识字呢,你都不识字,怎么做大事,你瞧瞧那朝堂上的大人们,谁不是满腹经纶,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成日吃了睡,睡了吃,吃得不好还要哭鼻子!”
论吵嘴,没了向氏在上头压着,一个贾尤传如何是五莲、六莲的对手,贾尤传气得直跺脚,转头问一旁和面的四莲,
“你就不管管她们?”
贾四莲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贾尤传,你年纪不小了,你成日价说甚么我们以后要嫁出去的,以后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如今连端个面都嫌烫了手指头,以后我们都嫁出去了,这面摊儿你还能做得下去么?没了面摊儿,你就只能靠着爹吃白食了!”
贾尤传被她说的一愣,继而沉默下来,他也不傻,只是以前小,不愿意动脑子,事儿不到眼前他不愿意去想罢了,可如今向氏走了,家里虽有贾金城护着他,但贾金城每日差事繁忙,只有三个姐姐管着贾尤传。
可向氏走后,贾四莲三姐妹也不让着他了,当使唤时便要使唤他,他但有不满,贾四莲便敢不给他饭吃,向氏不在,他也没法子隔三岔五得几个铜板儿去街面上玩耍,这日子一艰难起来,人便开始懂事了!
贾四莲这么一说,他还真认真想了想,半晌哼道,
“那你们就都别嫁了!”
贾四莲冷哼一声应道,
“成啊!不嫁也成,以后我们老了,你便养我们的老,还有……即是要在家里长住,那我们也不能一直三人一间屋子,你得想法子给我们再建两间屋子出来……”
贾尤传瞪大了眼,
“我……我凭甚么养你们的老?凭甚么给你们建屋子?”
贾四莲道,
“我们若是嫁出去了,以后生儿育女,有儿女养我们的老,你不让我们嫁,我们就让你养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贾尤传自私惯了,一想到以后自己的银子要给三个姐姐用,立时就不干了,瞪眼嚷道,
“那……那你们还是嫁出去,别回来了!”
贾四莲听了点头,
“好啊,以后我们嫁出去了,这面摊儿的手艺我们就带走了,去夫家再做一摊生意,银子照赚不误!”
“不行!”
贾尤传急了,
“我们贾家的手艺,凭甚么让你们带去夫家赚银子……”
贾四莲一眯眼,似笑非笑道,
“那成啊!你把手艺学过去呀,有本事学过去自己卖面呀!”
“就是,你没本事学过去,还不让我们卖……你想得倒美!”
“对,你想得美,我们偏要卖,你管得着吗!”
三个姐姐对他都是一脸鄙夷,贾尤传看着三人那鼻孔看人的模样,气得小脸通红,拳头握紧了冲着四莲胸口打去,
“我让你卖!”
贾四莲可不惯着他,一抬手,就往他脸上撒了一把面粉,
“啊!”
贾尤传双眼一花,立时捂了眼,
“我的眼,我的眼看不见了!我要告诉爹去,你……你弄瞎我的眼了!”
他开始嗷嗷哭叫起来,平日里这时节向氏早冲来出打人了,可如今惯着贾尤传的人不见了,贾四莲不屑道,
“你就只会告状,有本事你去呀,你看爹搭不搭理你!”
贾尤传气得发狂,捂着眼原地转了两圈,大哭起来,
“我要找娘,我要找娘,让娘打死你们!”
“你去呀!”
六莲在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去叫她呀,她如今已跟爹和离了,你瞧瞧她如今还管不管得着你!”
贾尤传气得呜呜呜哭着跑走了……
五莲回头问四莲,
“四姐,他不会真去找娘吧?”
贾四莲想了想,
“六莲,你跟去瞧瞧,瞧瞧他跑去哪儿了?”
贾尤传虽是极令人讨厌,可他真要被姐妹三个气跑,弄丢了,贾金城回来必是不会轻饶了她们的,贾六莲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跑开了。
再之后,贾六莲却是直到天黑才坐了马车回来,贾四莲见马车上没有贾尤传的身影,忙问道,
“老七呢!”
贾六莲撇嘴道,
“在向家呢!”
贾四莲默了默问道,
“那……你见着娘了么?”
六莲神色复杂,
“见着了,我去时娘正同向家人干仗呢!”
原来自从向氏拿着那六十两银子回了娘家,向家二老闻听女儿和离了,那是大惊失色,向老太躺在床上大骂贾金城无情无义,是个挨千万的东西,又转而骂向氏无能,
“生了儿子都拿捏不住男人,你个废物点心!”
向氏被骂了一顿,哭哭啼啼还是在娘家住下了,这刚过了三日,向大便悄摸来寻她,
“大姐,前头不说是拿那六十两银子买个院子么,我这两日给你在外头寻了一圈儿,又托了好朋友打听,果然找到了一处,院子我先去看过了,倒是不错,要五十两银子,我算着五十两银子买个院子,剩下的十两银子做个小生意,那是足够了,要不……你去瞧瞧?”
向氏刚在娘家呆了三天,还在暗暗伤心自己那失败的婚姻呢,就听自家兄弟说起宅子的事儿,不由心头更酸,
“你们这是容不下我,要撵我走吗?”
向大忙称不是,
“大姐,你是天天在家里呆着,不知晓外头行情,今年不是春闱么,春闱过后,皇帝便要封官,这封了官的人不都是要住在京城么,要住京城便要买宅子,这买宅子的人多了,宅子不就涨价了么,你也知晓的京城的宅子本就贵,再一涨上去,你这六十两银子,别说是外城了,只怕是京郊都买不到了,我是想趁着这价钱还未涨上去,早些定下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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