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渐渐散去。

    朝霞重新浮现于东方天幕之际。

    数以百计的匈奴斥候自临时营寨内奔涌而出。

    如天罗地网般散布于临时营寨、莫干河谷之间。

    随着匈奴斥候们的不断地往来奔走。

    临时营寨内的一万五千狼卫渐渐地自黑暗中苏醒了过来。

    一顶顶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帐篷在狼卫们的手中拔地而起。

    略作收整后便被甩至一旁的战马之上。

    其拔营之速度,远超大周士卒数倍有余。

    辰时许。

    三万余匹战马自空荡荡的临时营寨缓缓而出。

    不慌不忙地翻过一座座低矮丘陵。

    最终于巳时许,朝阳逐渐拔高之际。

    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点--莫干河谷。

    随着一顶顶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帐篷缓缓于莫干河谷旁落地生根。

    李光利部已然于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一处战略要地。

    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以逸待劳的天赐良机。

    莫干河谷最高点。

    左谷蠡王立身于中军大帐前,目光平静地眺望着下方不断奔走的匈奴斥候。

    “呼衍舵。”左谷蠡王背对众人缓缓开口道。

    话音落罢。

    一身着中原儒衫的中年男子越过众将领缓缓行至左谷蠡王身旁。

    那中年男子虽身着中原儒衫,但却长着一副地地道道的匈奴面孔。

    “大王。”呼衍舵行至左谷蠡王身旁神态虔诚地行礼道。

    左谷蠡王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下令道:“传令下去,即刻起所有人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生火做饭,违令者斩!”

    呼衍舵闻言面色一正,随即再度行礼道:“属下遵令!”

    呼衍舵的身影方消失于中军大帐旁。

    远处的莫干河谷外便奔来数十骑。

    左谷蠡王挑目望去,待看清那数十骑所打旗帜后,原本严肃的面孔上渐渐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去接一接库固儿。”

    左谷蠡王伸手指了指那数十骑最前方手持王旗之人轻笑着下令道。

    “遵令!”

    左谷蠡王话音方落,一满脸胡须的匈奴将领快速行礼道。

    不久后。

    两骑畅通无阻地行至中军大帐前。

    “大王,斥候千骑库固儿前来复命。”

    手持王旗之人翻身下马后快速虔诚行礼道。

    所谓斥候千骑,即为统领千余斥候之长官。

    在匈奴的军制中。

    最为尊贵的自然是那单于。

    而单于之下,则为六王将。

    此六王将以此为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大将、右大将。

    此六王将类比大周亲王,皆为单于子弟担任,其中左贤王便相当于许雍在大周的身份地位。

    自六王将之下,常设二十四长。

    所谓二十四长,即为统领兵马万人以上之长官,又被称之为万骑长。

    其身份地位类似于大周偏将、副将,乃单于及六王将之副手。

    其主要职责为协助六王将出征作战,以及治理一方。

    此二十四长中,单于本部下辖十位,左贤王下辖四位,左谷蠡王下辖两位,左大将下辖两位。

    右贤王下辖两位,右谷蠡王下辖两位,右大将下辖两位。

    二十四长之下,又设千骑长、百骑长、十骑长等官职。

    与赵甫生交战的浑邪王便是那二十四长之一。

    因所处位置不同、所属部落发展不同。

    故,二十四长间的势力亦是各有不同。

    其中,实力强横者兵力多达四五万之数。

    实力低微者兵力不过堪堪过万而已。

    如那左谷蠡王,实力最为强盛时本部兵马超五万,麾下两名万骑长也各自拥兵两万余。

    当然,这仅仅只是拥兵数量而已。

    ......

    ......

    匈奴中军大帐前。

    左谷蠡王目光平静地看向斥候千骑库固儿。

    缓缓开口问道:“可曾寻到敌军踪迹?”

    库固儿闻言快速回答道:“回大王,库固儿幸不辱命,已然寻到了敌军踪迹。”

    “哦?”左谷蠡王双目中闪过一抹喜意,随即问道:“敌军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库固儿闻言快速回答道:“回大王,末将返回时,敌军主力于此地四十余里外安营扎寨。”

    左谷蠡王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

    以其对大周军伍的了解。

    这四十余里的距离以大周军伍的行军速度来看。

    最快也需入夜前后方能抵达莫干河谷。

    若是慢的话,估计要到明日午时前后了。

    左谷蠡王于心中默默盘算片刻后,其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嘴角处隐隐约约间浮现出一抹冰冷且残忍的笑意。

    左谷蠡王定了定神,随即继续问道:“可曾探明敌军兵力部署。”

    库固儿闻言面带骄傲地行礼道:“回大王,库固儿幸不辱命,已然探明敌军兵力部署。”

    话音落罢,不待左谷蠡王催促。

    库固儿再度快速开口道:“在距离此地约十余里处,有一支三千余人的敌军。”

    “此处敌军,人手双马,无辎重等物牵绊。”

    “在此敌军身后约十五里处,另有一支敌军。”

    “那支敌军数量在两千余人,同样无辎重等物牵绊。”

    “此敌军身后便是敌军主力,总人数在五万人左右,其中掺杂着大量民夫与辎重。”

    “在敌军左右两翼,各有两支骑兵,人数皆在两千左右。”

    话音落罢。

    左谷蠡王略作沉吟后下令道:“命所有斥候撤至莫干河谷五里外。”

    “遵令!”库固儿虔诚行礼,随即手持王旗快速转身离去。

    “诸位。”左谷蠡王转身环视身后众将领,随即大手一挥沉声道:“随本王入帐!”

    “遵令!”话音落罢,十余位匈奴将领大声回应道。

    战场之上,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

    匈奴中军大帐内。

    左谷蠡王持刀立于一副硕大的舆图前。

    刀锋直指莫干河谷五里外的一条丘陵。

    “尸逐诚!丘林鸣!”左谷蠡王面朝下方将领沉声道。

    两名匈奴千骑长闻令快速出列行礼道:“末将在!”

    左谷蠡王看向二人沉声下令道:“命你二人即刻率部于此地等待。”

    “敌军前锋一旦靠近你等三里以内,即刻出兵进攻!”

    “切记!此战不求全歼!只需将敌军打溃即可!”

    话音落罢,尸逐诚、丘林鸣两名匈奴千骑长当即行礼道:“末将遵令!”

    此二人均为狼卫中的佼佼者,其麾下各有兵马一千二百余。

    虽少于敌军前锋,但左谷蠡王却丝毫未有担忧之色。

    无他。

    其身为匈奴左谷蠡王,狼卫的统领者。

    其对自己麾下将士的实力,可谓是了如指掌。

    待尸逐诚、丘林鸣两位千骑长的身影消失于中军大帐后。

    左谷蠡王随即将目光看向人群中的一位光头大汉。

    “义渠锋。”左谷蠡王朗声道。

    光头大汉闻令快速出列,恭敬行礼道:“末将在!”

    左谷蠡王沉声下令道:“本王予你三千狼卫!将位于此地的敌军给本王击溃!”

    “与尸逐诚、丘林鸣交战的敌军,未溃败至此地时,莫要给本王放走一人!”

    “待敌军前锋溃兵奔至此地时。”

    “你部立即与尸逐诚部、丘林鸣部合兵!将敌军溃兵朝着此地赶去!”

    说着,左谷蠡王以刀锋分别划过向本忠部以及李光利部。

    义渠锋闻言面露狰狞笑意地行礼道:“还请大王放心!末将定然不会放过一个敌军!”

    左谷蠡王微微点头,随即自腰间取下一枚兵符,将其丢给义渠锋后沉声道:“去吧!此战结束后,本王予你一个大当户坐坐!”

    义渠锋闻言面上闪过一抹狂喜,随即大声道:“遵令!”

    待义渠锋的身影彻底消失于中军大帐后。

    左谷蠡王再度目视诸将,沉声下令道:“余者随本王直捣黄龙!此战过后!在座的诸位!皆加官进爵!”

    此言一出,中军大帐内瞬间响起阵阵兴奋不已的鬼哭狼嚎声。

    ......

    ......

    大战将起,先死斥候。

    随着郑玄靖部缓缓地靠近莫干河谷。

    军伍中的气氛逐渐有些凝固。

    “曹庆江部多久未折返了?”

    郑玄靖正坐于马背之上,眉头紧皱地看向身旁校尉。

    其身旁校尉闻言略一沉吟后快速开口回答道:“回将军,估摸着至少也有一刻多钟了。”

    ‘一刻多钟......’郑玄靖闻言低声喃喃一句。

    与此同时,其原本紧皱的眉头愈发地紧锁起来。

    连带着整张脸都给人一种凝重之感。

    郑玄靖满脸凝重地自马镫之上缓缓站起身来,挑目望向远处的莫干河谷。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莫干河谷,郑玄靖的内心便越是喘喘难安。

    “停!”郑玄靖大吼一声,缓缓入座后沉声下令道:“全军原地戒备!”

    身旁校尉闻言面色一变,来不及细想便快速朝着身后传令官传达军令。

    待传令官闻令纵马狂奔之后。

    校尉满脸凝重地看向郑玄靖问道:“将军,曹庆江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郑玄靖闻言满脸凝重地意有所指道:“曹庆江也是一从军十余年的老人了,如此关键时刻,他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校尉闻言面色不由得愈发凝重起来。

    而此地,距离莫干河谷仅仅只有十里远。

    以斥候胯下战马而言,十里地至多一刻钟的功夫便可奔至。

    就在郑玄靖部顿住战马原地戒备之际。

    其脚下的大地忽然轻微颤栗起来。

    郑玄靖再度自马镫上起身,朝着莫干河谷所在望去。

    只见那距离自己五里外的道道丘陵之间忽然奔出数以千计的匈奴骑兵。

    郑玄靖强逼着自己稳住心神,随即目光快速自匈奴骑兵之间略过。

    “传令下去!敌军数量两千余人!绝不超过三千之数!”

    郑玄靖立身于马镫之上,沉稳下令道。

    以其从军二十余年,不止一次与匈奴交战的阅历。

    其自然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判断出匈奴的大概兵力。

    “即刻将军情传递至向将军与大将军处!”

    郑玄靖快速入座,沉声下令道。

    话音落罢。

    郑玄靖脚背一提,悬于战马左侧得胜钩上的长枪径直向上飞去,最终落于郑玄靖手中。

    “全军听令!箭矢阵迎敌!随我杀!”

    “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冲啊!”

    郑玄靖高高举起手中长枪。仰天怒吼一声,快速握紧缰绳朝着匈奴发起了反冲锋!

    而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

    匈奴距其仍有三里之远时。

    郑玄靖便已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且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对全军进行了快速部署。

    当匈奴距其不足三里时。

    郑玄靖部三千余精锐骑卒疯狂地抽打着胯下战马。

    以最快的速度调动其战马的疾速。

    吃痛之下的战马亡命般朝着敌军奔去。

    所谓箭矢阵,又名锋矢阵。

    此阵大将位于阵型中后方。

    主要兵力则集中于中心处。

    前锋张开呈箭头状。

    此阵战术思想为‘中心突破。’属进攻阵型。

    然,此阵进攻中又带有防守。

    严格来讲,此阵当属攻防兼备之阵型。

    其前锋张开的‘箭头’在突破的同时,又可以借助盾牌等物抵御来自敌军两翼压力。

    郑玄靖之反应不可谓不快。

    然而,可惜的是上天却并没有给其留下充足的时间用以排兵布阵。

    当两军正式交锋之际。

    其所下令的箭矢阵只不过刚刚摆出一个雏形罢了。

    当交战双方距离仅仅只是下百余步之际。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黑色箭雨。

    漫天箭雨下,一朵朵鲜红的花朵于刹那间绽放开来。

    无数的惨叫声,嘶鸣声自两军战阵中不断地发出。

    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的感怀,更来不及欣赏敌军的凄惨模样。

    一轮箭雨过后。

    敌我双方,近六千士卒皆默默地握紧了手中长矛。

    说时迟那时快!

    战马疾驰之下!双方士卒来不及喘息便彻底的短兵相接!

    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嘶鸣声!成了这方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与此同时,血红色亦成为了这方天地唯一的色彩。

    毫无周旋之地的骑兵对冲!其惨烈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一轮冲锋过后。

    千余具温热的尸身被永久地留在了两军错身而过之地。

    “调转马头!冲锋!”

    来不及思索战损!郑玄靖高高举起手中那染血长枪!怒声嘶吼一声后。

    当即调转马头,再度朝着匈奴骑兵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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