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枯叶老和尚的口中,几人了解到,现在的寺庙中剩下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是个新进来的弟子,由于修为低微,贸然进入冰天雪地中间,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说到他们自己的时候,江小鱼等人并没有隐瞒自己来自四象宗。
不过,枯叶听到之后,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来,他的这方小天地中,无论是四象宗还是其他什么宗门,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比于他们来自哪里,枯叶更关心的是纪泉生是不是对他修行的枯荣佛法感兴趣,但是,在纪泉生多次委婉地拒绝后,老和尚才有些失望地放弃了。
吃完饭的时候,众人终于看到了天悲寺的另外一个和尚。
小和尚法号阳生,外表看起来十六七岁,长得还很秀气。看到江小鱼等人,竟还有些害羞。
不过,尝了他做的膳食之后,众人才发现,这家伙在弄吃的这一方面,还真是有些天赋。
玉石直言,这小和尚的水平,距离自己,也差不了太多。
由于有女眷,林小婉和揽月被安排在了一间比较的幽静的禅房。按枯叶老和尚的说法,那间禅房一直空着,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空着的禅房的数量很多,又不愿意听玉石那打雷一般的鼾声,江小鱼自己找了间干净的禅房,也就算是今天晚上休息的地方。
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回事儿,江小鱼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怪怪的。
没人在身边,现在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江小鱼顿时有些疑惑,枯叶那个老和尚,怎么会出现寺院的门口。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些时间。
按照常理来说,这般行为,确实有些奇怪。
再想想那个名叫阳生的小和尚。小和尚的身上,的确看不到多少修为。
但是,枯叶却说他是个新收的弟子。
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又是怎么来到这极北之地,又如何能上得了这座山呢?
江小鱼越想,就越没有睡意。
辗转反侧了好久,他猛然坐了起来。
心神先是来到自己的灵池。
由于褚阳的一战,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灵池中的灵髓增加了不少。
最近几天,沉下心来后,他总有种要突破的感觉,这种感觉,时而无比清晰,时而又虚无缥缈。
意识回到身体后,江小鱼感觉人更加清醒了。
他翻身起来,走出禅房。
此时的天悲寺漆黑一片,整个寺院寂静得有些怪异。
江小鱼走在游廊上,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清晰可见。
声音来回荡漾,和远处玉石房间中传出的打鼾声交织在一起。
江小鱼心念一动,梧桐舟出现在他的脚下。
这里的夜空,连一点微弱的光亮都没有。
可当江小鱼停在高处的时候,却正巧感知到,远处的山下似乎有人。
等江小鱼靠近的时候,他才发现,千丈之下的冰原上,那个名叫阳生的腼腆小和尚竟然在那里。
阳生也注意到从空中落下的江小鱼。
他朝江小鱼打着招呼:“施主没睡?”
江小鱼落在他的身旁,“你不也没睡吗?”
阳生笑了笑,指着眼前的一块坚冰道:“小僧睡不着,特意下来修行。”
江小鱼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坚冰之下,似乎有一颗暗绿色的草芽。
草芽如琥珀一般,被坚冰包裹在其中,看起来,孱弱却又坚强。
“这是什么修行?”江小鱼的疑惑脱口而出。
阳生双手合十,解释道:“师傅给我取名阳生,乃是阴极阳生之意。我的第一的修行,就是让这里面的草芽,破冰而出。”
“破冰而出?”江小鱼有些吃惊,这坚冰厚约丈余,坚冰之下的那颗草芽,其实早就没了生命的气息,要让它穿越坚冰而长出来,这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想到有些和尚的修行确实奇奇怪怪的,江小鱼也就没有多说。
阳生回过头来,道:“施主又是为何睡不着呢?”
江小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晨起夕眠是人的本性,施主说自己睡不着,也许是因为施主有心事。”
“是吗?”这一点,其实连江小鱼自己都有些难以确认。
“施主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一同前来的观摩这颗草芽。佛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有的时候,观摩,不仅能让人的心安静下来,有缘之人,也会得来从未有过的感悟。”
江小鱼站在阳生和尚的身边,也试着学他一样,仔细地观察着坚冰之下的那颗草芽。
草芽早已失去了原本纯粹的绿色,但是细细看来,它脆弱的根茎中,似乎还有点滴的生命流淌。
“施主可看出什么了?”
江小鱼点了点头,“似乎,这颗草芽,并没有完全死去。”
“的确,没有细致的观摩,没有人会相信,在这坚冰之下的草芽,生命力会如此的顽强。”
江小鱼沉吟了片刻,继续道:“它的生命,不是消失,而是被冻结,冻结之后的生命,永远停在了那一刻。在它的世界里,时间并没有流逝,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它的生命,却早应该消失。”
阳生的愣了愣,随即释然地笑道:“施主果然是灵悟之人,寥寥几语,小僧已经受益匪浅。”
江小鱼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有人吹捧了两句,他的心中,自然是愉悦了不少。
“既然施主有如此感悟,何不静下心来,同小僧一起好好观摩。”
“也行。”
江小鱼应了一声,随即装模作样地盘坐起来。
他的感知,透过坚冰,深入到草芽的身上。
草芽的身体虽然脆弱,但是,它的身体里,却遍布了数不清的脉络。它的脉络,虽然跟人的不一样,但是,隐隐中,似乎又有些相似。
那些脉络,有的生,有的死。
死的脉络,似乎有迹可循,生的脉络,好像又有些暗合天道。
江小鱼内心一怔,从那上面,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一般。
那里面,藏的是需要抽丝剥茧才能看到的秘密。江小鱼的心神,不由得的被彻底吸引。
他仿佛置身了草芽身体的内部,在他的四周,生的脉络纵横,死的脉络交错。
但是无论它们是生是死,它们的存在,却因为坚冰而永远地冻结。
江小鱼突然记得,这些两种属性的脉络,分割开来看,似乎的有点的像某些的法术的施展出来的符文。
一种为生,一种为死。
江小鱼有种冲动,他想要,把这些数不清的脉络全部都印刻在脑海。
也许,到那时,生死的秘密,说不定就会展开。
修真者,最终极的希望就是勘破生死。然而,在这一颗小小的草芽身上,江小鱼似乎看到了什么。
但是,当他想要把心神完全置身其中的时候,他迟疑了。
这个的世界上,难道真的需要勘破生死的存在吗?
就如同这一颗小小的草芽一样,生死在它的身上,错落有致,淋漓展现。
是两种不同的状态,才构成了现在的它。
而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身上,无时无刻不有血肉新生,又无时无刻,不有发肤颓败。
人,就是由这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的生死枯荣之象而构成的。
这一刻,江小鱼突然对这些脉络有了些敬畏。
这是天地原始的奥秘,修真者的好奇心,需要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心神瞬间回到江小鱼的身体,他猛然起身。
阳生看着他,诧异道:“施主可观摩出什么?”
江小鱼摆了摆手,“敬畏。”
说着,他直接踏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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