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来到了村中央,那宽大的法台静立在那里,三面遮挡,一面开门,仿佛一张巨口,在那吞噬着百姓们的心血,咀嚼着村民的骨头。
自称仙踪法师的人还在大啃大嚼,老六又开始发抖,这不是经脉不通,而是被气的,秋忘川暗里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莽撞。
老六忿忿转过头去不想看那法师,一转眼看见车厢里竟坐了位他刚才没见到的老者,吓了一跳,忙要问安,却听那老者说道:
“大哥莫动,是我,方才拦你之人。”
老六这才听出,原来这老者是檀坪易容而成,心道这一行人中个个身怀绝技,高深莫测。
马车停下,秋忘川叶海汐跳下车来,扶着老六和文檀坪也下了车,老二引路,走到那法台之前,高声道:
“仙踪大法师在上,村里今晚路过几个行路之人,车上有两位老者身体抱恙,四处医治也是无法痊愈,琢磨着也许是邪气入体了,想请您老人家施法驱邪。”
仙踪法师一脚落地,一脚踩着椅子,抱着一只油汪汪的猪头食意正酣,听老二喊话,斜着眼看了看秋忘川几人,说道:
“没空没空,法台上还有一个躺着呢没看见吗?本法师若是不亲自守着,法阵失灵,此人性命便难保了,走吧,不要打扰本法师进餐聚气。”
秋忘川上前两步,伸手到怀中一探,掏出来金灿灿两锭金元宝,在灯火下元宝将整个法台都映上了金色,低声说道:
“还望法师救我家两位老爷,这点小意思您先笑纳,若是能把邪魔驱散,这样的元宝,送法师一箱换些水酒喝喝。”
仙踪法师豁然站了起来!猪头也掉在了桌上,喷了自己一身油汁,随即马上恢复了脸色,轻咳两声,说道:
“这年关刚过,看你们两个年轻人带着两位老者,四处奔波求医,艰难辛苦,又是孝心可嘉,本法师今日就勉为其难,帮你们一把,只是你们得移步法台之上,我离开这个法阵,法台上之人性命堪忧。”
秋忘川躬身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转身和叶海汐扶着老六和文檀坪一步步缓慢走上了法台。法台下的村民见法师又要驱邪,也都凑上前来想仔细观看。
可刚上法台,秋忘川便觉得有些异样,这台上居然布了一个小型迷魂阵法,还有阵阵迷香之气扑面而来。天下迷药中都会配制少量毒药在内,迷药通过口鼻呼吸进入体内,毒量不致死,却能让人头晕目眩,失去力气。但君境宗师,哪有怕迷药这种下三滥玩意的?更何况秋忘川百毒不侵,这迷药入了他的口鼻,反而觉得越发精神起来。
几人暗中对了下眼色,都装作脚步轻浮,头晕目眩的样子,只有老六是真的头晕。叶海汐在他身旁,暗中点了他几处穴道,又输给他几缕真气,老六这才清醒过来。
那仙踪法师指了指椅子,示意几人都坐下,秋忘川等人在椅子上坐好,只见法师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一剑从法台香案上挑起几张符箓黄纸,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说的甚么,片刻后将黄纸凑近烛台点燃,然后又将纸灰用两只海碗接住,用酒将碗倒满。
忙完这一套,收起桃木剑,闭眼凝神,过了一会儿,睁开眼道:
“此二人身上邪气入侵太重,如此施展仙法伤及本法师根本,你让他们二人将仙药灵液服下,也赶紧把那箱子元宝奉上,我要去兑换些仙草,回来炼丹补充元气。”
秋忘川暗地里使劲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才没笑出声来,这还真是个下三滥的骗子,用迷药迷人神志,胡乱烧了点纸灰就说是灵药,三句话不忘提金银钱财,真是可气又可笑。
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秋忘川赶紧道:
“多谢大法师!只是不知是不是日夜赶路,劳累过度,在下有些头晕,法师稍候,我们的盘缠都在马车之上,我这就过去取来。”
仙踪法师道:
“速去速去!”
秋忘川道:
“还有一事请教法师,这灵液服下,多久才能见效?我家长辈这是什么邪祟入体而致?还望法师明示!”
仙踪法师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信口说道:
“灵液服下,七日见效,这七日中不得见三光,只能在屋内,七日一过,便行动如常了。至于邪祟嘛,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只需要晓得我已经把它驱散于天地之间也便是了。”
他心里暗想,这里再待下去也没甚油水了,拿这一箱金元宝,几十年不做这勾当也吃穿不愁了,留他们在此七日,七日过后,自己早就跑到天边去了。
见秋忘川还没甚么举动,心里惦念那一箱子金元宝,不禁气恼,问道:
“还有何事不明?”
秋忘川道:
“法师,我只是头晕,难以起身,稍待片刻,我稍微缓一缓便下法台。”
仙踪法师哪里肯等?边走过来边说道:
“我这法阵威力巨大,你凡夫俗子承受不了也属正常,来吧,本尊帮你一把。”
走到秋忘川身边,伸出手来,道:
“扶着我,我陪你同去。”
秋忘川连连点头称谢,突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仙踪法师手腕!
法师大惊失色,见秋忘川两眼炯炯有神,哪还有一点被迷药迷晕了的样子?心道不好!这是被高人识破了,猛一低头,两道寒芒从他头上所带的帽冠中激射而出,近在咫尺向秋忘川射来!
秋忘川早有防备,身不动膀不摇,真气罩早已覆及周身,两支暗器钉在真气罩之上,失去了冲力,当当几声,掉在了法台之上。
秋忘川早可治住他,只是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同伙之人,看他不像能射出精准暗器的样子。现在彻底看懂了,他发出的暗器全凭帽冠之上的精密机关,也没甚么同伙隐藏在暗中。
仙踪法师见迷药无效,暗器失准,当时便慌了心神,声音略微颤抖,说道:
“你!你这是何意?我好心为你家长者驱邪,你便是如此无礼回报本尊吗?”
秋忘川冷笑一声:
“还在自吹自擂,还在谎言连篇,不给你点苦头尝尝,还真治不了你的嘴了!”
仙踪法师手腕一抖,一柄匕首出现在手中,向秋忘川手上一划,秋忘川收手后撤两步,仙踪法师也是反应疾速,一眼瞥见台上老者面色惨白,赶紧一个后撤,避开那女子身边的老者,窜到落单老者身后,举起匕首便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看你还敢过来!一刀下去让这老鬼直接见阎王!”
秋忘川果然不再移动半步,眼睁睁看着仙踪法师带着老者一步步向台下退去。
围观的众人还未搞懂,怎么来了几个人让法师驱邪,驱着驱着还打起来了?见法师亮出刀子,村民们感到害怕,纷纷开始后退。
仙踪法师带着那老者一步步退后,一直退到法台以下,退到马车旁边,见秋忘川几人一步不动,心道这老者必是这户人家的家主,那两人投鼠忌器,都不敢移动分毫,这就好办了,挟持这老者驾上马车同行,待跑得远了,将他一脚踹下,自己带着金子远走他乡,还管甚么他人死活!
越想越是得意,回头往马车里看去,却见里面空空如也,哪来的甚么金元宝箱子?
一怔之下,只觉身上一凉,扑的一声有东西掉落在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手紧紧的攥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和自己的防身匕首一模一样!
仙踪法师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看看秋忘川等人还在法台上一动未动,再看看自己挟持的老者,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之下却发现,原本握着匕首抵着老者的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低头再看!地上的手,难不成是自己的?
念头刚至此,一股热血噗的一声从断腕处喷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这时才传了过来,仙踪法师啊呀怪叫一声,捏着自己的断腕处,仰头便倒在了地上!
谁也没看清发生了甚么,只有秋忘川与叶海汐看到,文檀坪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刀,一刀便削下了仙踪法师的手!
这刀太快了,手落地半晌,血才喷涌而出,仙踪法师向后倒去,一来是疼痛难忍,二来也是被吓的,他做梦也想不到是这老者抽刀断了他的腕。
文檀坪踢开了断手,一脚又踢掉了法师的帽冠,然后踩在了他的断腕之上!仙踪法师连声惨嚎,响彻云霄!
远处村民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不一会儿呼呼啦啦的都赶了过来,可这场景太过不可思议,包括村长和众村民,众人都愣在原地,没人知道发生了甚么。
仙踪法师已经哭喊得嗓子都出了血,村民们开始低声议论,还有几个胆大的直接上前,直接质问起来。
“你们究竟是何人?村里人还等法师救命,你们怎能随意出手伤人?”
“就是,法师伤了,我们家里人怎么办?马上下一个就轮到我家了!”
村长正是方才众人进村之时那个给他们安排住处之人,这时也站了出来,说道:
“究竟因何闹成如此模样,还请几位做个解释。”
“我来解释!”
只见法台上的老者几步走了下来,来到众村民面前,伸手在脸上一撕!
众村民定睛一看,居然是前几天那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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