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沐浴晨光,许宁感觉身上暖洋洋的,闭目缓息,运转起了功法。

    许宁心静神定,不急躁不担忧,渐渐感觉到有真气化生,分别经任督二脉,在上下颚分别凝成金津玉液,汇出一口既清且甜的“甘露”。

    “甘露”缓缓浸入任脉,依照许宁存思填入窍穴。

    若是身体有亏,则“甘露”不甜,必须经过这样的真气化生,强神健体来补足,而许宁现在的状况,说明他的身体处在当前最好的状态。

    这也是他调养身子小半年才做到的。

    百日筑基与蓄气锻体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在这一阶段,武道修行还是打基础,一个是贯通体内四肢百骸,使得真气自行流通。

    一个则是将真气存于丹田之内,不断积蓄真气,使得丹田之中的真气由亏到满,从而自溢而出,流淌于体内各地,这就代表着真气完完全全地积攒完毕,成就蓄气锻体的大成境界。

    到了那个境界,就可以思考如何破解先天九窍,进入下个境界了。

    如今的许宁感应着丹田之中,真气纯度极高,但数量却不过三分之一,刚刚跨过蓄气锻体的小成境界而已。

    “呼”“吸”

    “呼”“吸”

    晨日高升,阳光自东向西,缓缓抬升,照的许宁的影子不断转移。

    如此,约莫巳时(九点到十一点),许宁才停止打坐,将真气压下,缓缓睁开双眼。

    一个打坐修行就是一上午的日子,这也是因为他乃老弟子,挑水砍柴早就干过几年了,才能够如此悠闲地打坐练气。

    “铁布衫与金钟罩乃硬功,修行起来阵势太大,还需要特殊环境,先将罗汉拳提升上去吧。”许宁看了看天色,距离午饭还有一小时时间,索性直接耍起了罗汉拳。

    罗汉拳,名字之中的罗汉代表了这是出自佛门的武学。

    但这却谈不上少林独有,除了少林寺之外,水月庵,金刚寺以及兰柯寺均是有罗汉拳,甚至于普天之下,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都可能有这一套武学。

    罗汉拳,并非如其名字那般,如佛门罗汉降临,是一本高级珍贵武学,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本大路货,流传甚广,无任何特殊之处。

    许宁回忆起罗汉拳的拳谱,第一页便是鎏金字体所写的“头如波浪,手似流星,身如杨柳,脚似醉汉,出于心灵,发于性于,似刚非刚,似实而虚,久练自化,熟极通神。”

    “罗汉拳主要以技击为主,结构严谨,功架规整,动作套路连贯;整体套路讲究以上破下,以下破上,指右打左,声东击西,突出虚实不定,快速多变;同时以气发吹齿,发声如雷,以声助威,以气促力。”

    许宁丰富的阅历使得他上手这种基础武学很快,甚至“温故而知新”,从中得到了不少知识。

    “不过罗汉拳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招式,但总结起来一句话,那就是一字马一片身。”

    许宁耍起这套基础武学来,手法之上,隔、迫、冲、闪;拳法之上掌叉、砸拳、进拳、劈掌、架拳;步法有上步、落步、进步、退步、偷步;脚法有蹬腿、踹腿、闸脚、前搪腿、后搪腿。

    而他在练习罗汉拳的过程之中,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以自己的侧身对准假想对手的正中,前手似弓,随机应变以寸劲或防或攻;后手相随,或上或下,守中护肋。

    此拳法并非大开大合,而是犀利准确迅速,分寸之间,拳至神随,铁拳如同手术刀一般直插敌人弱点。

    拳脚之间真功夫,分寸之内决生死。

    这是许宁凭借着自己的阅历,对于罗汉拳的理解,同寺内大多数僧人都不同,毕竟推陈出新,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唯有那成就外景,如同陆地神仙一般的宗师,乃至大宗师才可。

    “我的拳法有我的心神灌入,虽说招式与罗汉拳相同,但形似神不似,这已经算不上罗汉拳了,不如直接称之为拳术,日后再汲取其他拳法,取长补短,打造属于我的无上拳术。”

    许宁这般想到,便感受到系统之上,那原本的罗汉拳三字变为拳术,其后的层数也化为等级(开窍期武学)。

    “不错。”许宁见到自己的拳术成功步入下个境界“开窍期”,自然十分欢喜。

    “金钟罩与铁布衫同为硬功,应当也可融入一体,不过不急于一时,先填饱肚子,再继续修行。”

    说罢,许宁瞄了一眼远处的杂役院,那边孟奇和真慧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挑水工作,正在被杂役院长老训话。

    想着自己今日已经出过风头了,许宁也不急着去那位未来过去融为一体的彼岸者面前溜达,按部就班地修行,缓缓接触对方。

    如此,便又是半月时光。

    练武之道,急不得,许宁淡然修行,日常也行走于武僧院与杂役院之内,久而久之,在真慧与孟奇那边也混了个脸熟,寻常见到对方,也会停下脚步向自己说一声师兄。

    正当许宁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计划之时,这一日,玄心师叔吩咐了不少杂役院弟子以及他这样的武僧院老弟子,要小心行事。

    偏殿之内,不少人等着这位玄心师叔讲话。

    后者轻咳一声,特地嘱咐孟奇说道:“真定,这两日讲经堂停讲,你负责打扫禅心院,不得招惹贵客。”

    随后,玄心看向许宁等老弟子:“他们都是新弟子,毛手毛脚的,你们这段日子也帮衬一下。”

    “贵客?玄心师叔,不知是哪派高人?”孟奇想打听清楚,免得犯了客人忌讳。

    玄心笑了笑:“真武派、玄天宗、洗剑阁、浣花剑派、青辰派和大江帮等大晋宗门受我少林之邀,派门中高手带年轻弟子前来共论武道,其实就是给各派天资卓绝的年轻弟子一个比武切磋,增广见闻的机会。”

    孟奇倒吸了口凉气,这可都是天下武道大宗!比如真武派和玄天宗是道家三宗之二,洗剑阁、浣花剑派属于持剑六派,青辰派、大江帮则位于天下六擘的行列。

    “天资卓著的年轻弟子?”孟奇下意识问道,毕竟他也算是少林真字辈的年轻弟子,总有点攀比之心。

    玄心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哈哈大笑:“你问这做什么?难道还能与他们比试不成?你一个刚完成百日筑基的杂役僧,与他们相比,一个是淤泥里的癞蛤蟆,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不说比试,连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我听说这次来的各派年轻弟子之中,有好几位都是未满二十,就已踏入开窍境界,说不得将来有望进入人榜,你呢,会什么武功?懂什么绝学?不过我少林也是人才辈出,这一代的真常、真本、真妙也不比他们稍差。”

    “去去去,去扫你的地吧。”玄心说完,便直接赶走了真定以及那些杂役院的弟子,看向许宁等武僧院的老弟子。

    “真元,你管着他们点,那各派的年轻弟子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各个仗着自己天赋,都是嚣张到不得了的,不如咱们少林,不将打磨性子放在重点……”

    玄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让许宁负责这次的迎客。

    对此,许宁自无不可,在他调养好身子之后,就一直在期待那些人的到来,而今大幕终于是要拉开了!

    ******

    禅心院是少林接待客人的地方,由多重院落组成,此时光秃秃的大树林立,一层薄雪覆盖其上。

    孟奇挥舞扫帚清理着院内残雪,突然,一间厢房的门打开,一个头挽双髻的小道士站在门边喊道:“兀那小和尚,屋子里有些脏,你来打扫下。”

    “好的,施主。”孟奇单手行了一礼,提着扫帚就走向厢房,而那依然残留点稚气的小道士已经回到了屋中。

    孟奇到了门边,往里一看,只见屋内有着七八个人,各自穿着皆是不同,色彩纷呈,比少林单调的服饰入眼多了。

    突然,一只脚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过来,恰好位于孟奇脚前。

    孟奇来不及收腿,一下绊到了上面,只觉身体重心失去,跌跌撞撞往前匍匐。

    诧异之中,孟奇模糊看到这试图绊倒自己的人正是刚才那头挽双髻的小道士,他五官深刻,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双仿佛两把飞刀的粗黑眉毛,此时,他看也没看孟奇,双目炯炯地盯着孟奇的前方。

    孟奇挥舞着双臂,努力保持平衡,防止摔倒,可那小道士伸脚时机把握得非常好,让他始终无法恢复重心,只能悲哀地看到地面越来越近,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摔了个狗啃屎的凄惨模样。

    这时,一抹鹅黄之色映入了孟奇眼帘,紧接着,一把被铜绿色沉重剑鞘包裹的长剑宛如天外飞鸿,莫名出现,轻轻抵在了孟奇胸口。

    这把长剑用力很轻,孟奇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可它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处,一下就让孟奇止住了下跌之势,恢复了平衡。

    孟奇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她黛眉大眼,黑发简单挽起,柔顺披下,身着一袭鹅黄长裙,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可却看不出一点稚嫩之色。

    她粉唇微启,声音清脆如黄鹂:“玄天宗自号天帝道统,就是这么个欺负小孩子的道统?”

    哼,那玄天宗的小道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这少女转头看向孟奇,忽地笑了起来,嘴边两颗梨涡隐现,让她显得非常甜美:“小和尚,别管那坏人,他只不过想借你试探一下我的剑法。”

    说到这里,她嘴巴轻轻抿了抿,脑袋微微一扬:“可就算让他看到了我的剑法,那又如何?”

    她并未直说,可孟奇却感受到了一种对自身实力的骄傲和自信。

    “多谢姑娘相救。”孟奇站稳了身体,下意识答谢道。

    这少女收回长剑,噗嗤笑了出声:“你倒像个世家公子,而不是小和尚,该称呼女施主的。”

    然后她长剑倒转,还了一礼:“嗯,我叫江芷微,洗剑阁弟子,让你卷入我们之间的争斗,真是不好意思。”

    这时,玄天宗的小道士再次哼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少林的弟子这么弱,随便一下就绊倒了。”

    他眉毛扬起,配合脸上的稚气,有点逞强的味道。

    “他只是杂役僧,要不让我掂量一下你家杂役的武功,看看是不是与你一样的强?”江芷微嘴角含笑地反讽道。

    “你!”小道士一下站了起来。

    “正所谓远来有理便是客,在我少林寺内辱我弟子,玄天宗之人未免太过无理了些。”

    一个颇为讥讽的声音响起来,让年轻的小道士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起来,让江芷微等人一愣,没想到少林寺的人竟然还会阴阳怪气,而更是让孟奇脸色一喜,这声音正是真元师兄。

    “你说什么!”小道士怒叫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我少林寺内,还望各位守我少林寺的规矩为好。”

    讥讽的声音继续着,脚步声走近,许宁面色淡然,带着几个武僧院的弟子向这里走来。

    按照玄心的指示,他们这些派过来的弟子应当安抚各派弟子,哪怕受点气也就这样,万万不要挑起争端。

    深山之中的少林寺古井无波,往往不喜争斗。

    但很可惜,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和善的真元,来做这个任务是绝对的没问题,只是现如今的许宁却不可能如了玄心的愿。

    和一众武林大门大派弟子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唇枪舌剑,阴阳怪气,丝毫没有少林寺东道主,海纳百川的气概。

    “你辱我宗门,找死!”玄天宗的小和尚见到许宁真面目后,面色通红,双眸之中有着一股狠劲,脚步一动,便要冲上前来。

    而许宁身后那些个武僧院弟子同时向前一踏,气息窜动,互相连接,竟然隐隐有一股横断山河的气概。

    “少林阵法……”江芷微在人群之中犹如冰天雪地的玫瑰一般引人注目,其站于一旁,看着许宁身后的那些武僧,目光微眯。

    少林寺重基础,和其余武道宗门每一代都有呈现金字塔形状的弟子分布不同,少林寺的众多弟子分布就像倒过来的图钉,只有极少部分拔尖的弟子,而其余弟子水平都在同一水平线。

    如此,虽然没有其他武道宗门那样,时常便有天才弟子出山,名震武林,但少林寺的每个弟子,却都不容小觑。

    如今,许宁身后那些弟子,动作贯穿,构筑成阵法,便是江芷微这些破了窍的武者看来,都有几分压力在,更何况那玄天宗小道士了。

    而就在玄天宗的小和尚便要和许宁等人发起冲突的时候,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声浑厚的声音。

    “清景,住手!”一位身着八卦长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走了进来,他长眉入鬓,鼻子挺拔,双眼目光如电。

    他进来之后先是镇住了清景,让其不再放肆,随后朝着众人拱拱手,看向许宁问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何必要刀兵相向?”

    “张师兄,清景绊倒这小和尚试探我剑法。”眼看局面要不对,江芷微直接站出来简单地陈述了事情,没有添油加醋。

    张姓师兄看向清景,不怒自威地道:“既然出了山门,你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玄天宗,莫要失了体面。”

    “是,张师兄。”小道士有些委屈地回答,不过看起来这张姓师兄在各派年轻弟子里威望很高,屋内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没人帮清景说话。

    “是我太鲁莽了。”小道士转头对孟奇以及许宁等人说道,然后迅速扭过了脑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望各位在少林寺内渡过愉快的时光。”许宁微笑,话里有话地说道。

    “我是真武派张远山,蒙各派好友看重,称我一声师兄,今日之事,还望见谅。”张远山也知道许宁是主事人,直接向他这么说道。

    “少林真元,见过张师兄。”许宁微笑,冲张远山拱拱手,这件事情算是这么过去了。

    “走吧,真定师弟。”许宁等到孟奇将地面打扫干净之后,带着他走了出去。

    临走之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清景一眼,不过对方此刻别过脑袋,并没有见到他的窥探。

    “多谢真元师兄。”孟奇跟着许宁等人出来后,直接向许宁说道。

    往日少林寺必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今许宁这般行事可谓是违背了少林寺的一概传统,而孟奇以及那些跟他而来的师弟却没有一丝告状的意思,反而满面红光,大有一幅一扫前耻的意思。

    许宁见到这一幕,目光微眯,大概也明白了这些弟子曾经受过不少类似的气。

    ………………

    是夜,月明星稀,许宁已经用冥想打坐来替代了睡眠,此刻正修行之时,忽然眼角微颤,系统之中一道信息流过,让他心中一定,嘴角微微上扬。

    “六道轮回之主,你终于来了。”

    随着张远山,江芷微等人的来临,大戏终于要开始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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