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长的,逼仄又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陈星飒的心脏就像落在小匣子里,砰砰,砰砰地跳动。
她看见自己站在走廊的尽头,沿着这条无垠的黑暗漫无目的地跑。
灵魂如被吸附一般融为一体,脚下黏腻冰凉。
她低头看去,红得发黑的血漫过脚踝。
她怔怔望着这片红,顺着红海,是仰躺在血泊中、闭着双目的徐清规。
奋力朝前抓去,红海却将他推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徐清规——!”
陈星飒豁然睁开双眼,大脑短暂失神,眼泪如溢出水的杯子,从眼尾决堤。
“星飒。”
她偏头,对上姜琼红肿的双眼。
姜琼的手指落在她眼角,她如梦初醒,干涩至极的嗓子惶然出声:“他呢?”
姜琼一时没吭声。
她再次发问:“徐清规呢?”
乔逸从外面进来,眉心一片浓郁,看到陈星飒愣了一瞬,“徐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姜琼松口气,避开她手受伤的地方,“医生说了,你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不然孩子很可能会保不住,不仅对孩子,对你自己的身体也有影响。”
“既然他没事了,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乔逸欲言又止地垂下头,掩住眸底情绪。
陈星飒看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腿一软又被姜琼扶住。
她眼里毫无情绪,要求道:“带我去见他。”
乔逸抬头:“徐总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当中,飒姐,不然你先等等,等他醒了再去。”
“现在去。”她声调平稳,语气却格外强硬。
拗不过她,姜琼和孟安羽一左一右跟着她往徐清规的病房走去。
远远的,就听见徐母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反问:“植物人?我儿子才三十岁不到,怎么能成为植物人呢?!医生,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还年轻呢,后半生还有好长的时间要过…难道要让他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吗?”
陈星飒眼前一黑,世界似乎都在天旋地转。
“飒姐!”
两人及时托住她,手心的疼痛让她又清醒。
“没事…”陈星飒尽量让直接情绪稳定,可手心的疼连接着心脏,让她呼吸都困难。
她一步步朝前走去,徐母的声音越发哀伤:“他才刚有了孩子,还没见上自己的孩子一面…”
医生低声道:“抱歉。”
…
病房内,徐清规脸色苍白如纸,卷翘的长睫一动不动,呼吸浅若,像沉睡的精致美人。
旁边站着苟行和他的两个朋友。
辛绍嗓子都哑了,悲戚地喊她:“嫂子…”
“嗯。”
陈星飒俯身轻碰他冰凉的额头,温和道:“没事,会醒过来的。”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了半晌,久到所有人都受不住想过去把她拉开,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又后退。
徐母的啜泣声渐熄,传来隐隐谈话的声音,陈星飒就像个雕塑一般,静静地矗立。
直到身侧来了护士,说要帮徐清规擦身体。
她才有了反应:“我来。”
姜琼皱眉:“你自己的手都受着伤,你怎么来?”
她自顾自道:“你们出去,苟行留下来帮我。”
众人默默听从,擦身而过时,许向云道:“你要保重身体,清规也不想看你太难过,至少,人还是在的。”
“他很喜欢你和你们的孩子,你要保护好你们两个。”
“嗯。”她手指微动:“谢谢。”
待这里只剩三人,苟行用热水洗了下毛巾,拧半干:“要不我来吧?”
陈星飒伸手接过来,淡声道:“就当提前练习。”
“……”他张张嘴,“夫人,许总说的对,你要保重身体,如果他醒来发现你过得不好,会很自责的。”
“医生说了,徐总有机会醒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朋友,更是个好丈夫,我相信上天不会亏待他,他肯定会醒过来的。”
陈星飒擦过他的上半身,他胸前缠着绷带,仿佛还能闻到呛鼻的血腥味,她眸光在上面停滞片刻,“我知道。”
…
徐清规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几近光.裸的自己。
陈星飒用那只受着伤的手认认真真擦拭着他白净的躯体,从胸,到腹,到腿…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死了,可是他好好的躺在那里,有呼吸的,虽然很微弱。
或者是说,他是灵魂出窍了吗?
陈星飒做好一切,又帮他穿上衣服,手因为碰到伤口忍不住蜷缩,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
她就坐在这里对着他发呆,像失去了灵魂。
徐清规站在她面前,弯身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空洞的、不掺杂情绪的双眼。
他难过地抬手去碰她,陈星飒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徐清规——”
“徐月亮!!!”
徐清规猛地从床上坐起,大片的艳阳如有实质地刺向他的双眼,他霎时闭上眼,手扶着胸口剧烈地喘息。
“哇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吓死我们了!”
徐清规闭着的双目陡然睁开,浅瞳似刀刃刮向说话的人,在看清他时,瞳仁缩成一簇,荒唐的窒息感铺天盖地,继而疯狂地咳嗽起来。
唐颂吓得连忙起身,拍着他的后背,紧张道:“你可别这样啊,你如果这时候出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徐清规止住咳,死死扯住唐颂的手腕,抓得他脸都抽搐了:“疼!!!放手放手!!”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哑如含了沙,听在耳朵里很难受。
“两三天吧,我也不太清楚,谁知道你那天喝完酒回到家有没有睡着,你又经常不出门,就是昨天你秘书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按你家门铃你也没反应,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就是睡着了,生命体征很正常…”
徐清规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吐出一口血,唐颂半只胳膊都染上血迹。
“哇靠!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唐颂抽出卫生纸按在他嘴上,手都哆嗦了,拉着他:“我们快去医院,喝个喜酒回来就这样,谭子回头该自责死了…”
“哥你别吐了!!你别吓我了,我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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