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薇转过头,就瞧见了白丹齐。
白丹齐带着寨子里的几个人,快步往这边走来,脸上满是愤怒和杀气,他也不等白玉薇说话,就吩咐身边的人:“去叫老三、老四带几个人一起过来,一刻之后,我们一同进城。”
“你要做什么?”白玉薇上前一步看向白丹齐,“你听说了什么?”
白丹齐几个来洮州之前,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与白玉姝和白玉薇一样算是寨子里头一批在洮州长大的孩子,平日里就要好,在城中听到那些消息,当即闯入了张元家中,然后就亲眼瞧见了那些情诗和画像。
白丹齐到现在还气得手臂不停地发抖,他将手里抢到的画像递给白玉薇。
“你避开人,自己瞧瞧,那畜生都做了些什么?”
白玉薇一直在凤霞村附近寻找阿姝的衣物,并不知晓张元这桩事,乍听过去还有些茫然,更不知道白丹齐递给她这画轴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惑,白玉薇走到旁边,慢慢将画轴展开,一个绰约的女子映入她眼帘。
那女子眉目清秀,立在桃花树下,嫣然一笑,那绰约的风姿仿佛能夺人魂魄似的。
随着画卷展开,白玉薇的脸色骤然变了,她立即将画轴合上,眼睛中也冒出了怒火。
女子画的是白玉姝……
但他们并不是因此动怒,而是因为那女子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柔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地展露于人前。
白玉薇脸颊涨红,阿姝的死状也浮现在脑海中,她衣衫不整,裤子都没穿。
白丹齐早就料到白玉薇会如此,他盯着白玉薇道:“亏你们还说那张元是什么才子,还买他写的书册来看。”
“每次见到他,都要回来一通夸赞。”
“我呸!他屋子里都是这些东西,他若是什么好人,会将阿姝画成这般?他拿着阿姝的画像都做了些什么?”
“阿姝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等我抓住他,我定然剥了他的皮,将他开膛破肚祭奠阿姝。”
白丹齐说完就往前走去,之前他们瞧见阿姝的惨状,就想到阿姝可能经受了怎样的折磨,现在张元那些东西证实了他的猜测。
“白丹齐,”白玉薇再次追过去,“这样的画像都抢回来了吗?”
白玉薇眼睛通红,她不能让阿姝死了之后,还被人这样看。
“都抢回来?”白丹齐额头青筋浮动,目眦欲裂,“他屋子里挂的都是,我去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进去过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拿走?我去抢,毁了不少,夺回这一幅,还有……许许多多他写的诗,不堪入目。”
白丹齐说着咬牙,不小心咬住了嘴唇,让鲜血淌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弄死张元,他不只要张元死,他还得要张元受尽苦楚。
白玉薇虽然也怒火冲头,可是看到寨子里不少人提着棍棒聚过来,她脑海中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白玉薇急着道:“先跟族中长辈说一声,你们再出去……”
“抓住张元回来再说不迟,”白丹齐看向白玉薇,“你放心,我虽然恨不得立即杀了张元,但也得经过长辈们同意。”
白丹齐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愧疚,因为他知晓白玉姝和白玉薇与那张元说过话,他也看过张元的书册,也觉得张元颇有才气。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和认同,让他放松警惕,因此害了白玉姝。
他们一同长大,整日在一处,他将白玉姝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妹妹落得这样的结果,他岂能罢休?
白玉薇仍旧迟疑,让长辈知晓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白丹齐道:“现在张元被戳穿,我怕他会藏起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玉薇听到这话也就没有再阻拦。
白丹齐看看周围的人手,大约有十五六个。
“查硕呢?”白丹齐道。
寨子里的半大小子凑过来:“丹齐大哥,查硕哥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白丹齐道:“见到他,让他来找我。”
白玉薇心里咯噔一下,查硕喜欢阿姝,阿姝出事后,查硕整个人都癫狂了,他去衙署想要带回阿姝尸身,因此与差役动手,要不是族中长辈出面,到现在查硕还被关在大牢里。
从衙署回来之后,查硕就说要自己查清楚这案子,本来开始白丹齐还跟着他,后来两个人因为要打听更多消息,于是分开行事。
白玉薇怕查硕知晓之后,又会不管不顾地动手。真的闹出人命,衙署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都想给阿姝报仇,可……这样能行吗?
眼看着白丹齐等人要走出寨子。
寨子门口,有个人走出来。
“白丹齐,你们要去哪里?”
听到这声音,白丹齐不由地停下脚步,躬身向说话的妇人行礼。
那妇人佝偻着脊背,脸上有一道刀疤,仿佛要将脸斜劈成两半,刀锋越过鼻梁时,鼻梁也跟着被斩得塌陷。
所以即便刀伤好了,这张脸也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寨子里很多人都有刀伤,都是当年逃难来洮州时留下的。大家看到带着伤疤的人,并不会害怕,反而更为尊重他们,正是因为他们,才有寨子的今日。
更何况这老妇人,晚上总会给寨子里巡夜的人煮吃食,又常去寨子主事人白氏屋子里说话,大家都亲切地叫她白姆妈。
白丹齐道:“白姆妈,我要去给阿姝报仇,阿姝死的太惨,我将害她的人抓回来。”
白婆子道:“你知晓是谁杀了阿姝?”
白丹齐点头。
白婆子道:“是那张元?”
白丹齐应声:“就是他,我将他捉回来,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
“有时候看到的还不一定是真的,更别说你自己想的了,”白婆子道,“出去打听消息,找人都行,但记住不要不明不白地动手,让外面人看了笑话,以为我们寨子动辄就会杀人。”
“随他们去想,”白丹齐道,“寨子外的那些人就好吗?他们还不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上对我们笑脸相对,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打算。”
“我们这几年也小心翼翼地与他们来往,还以为有一日能与他们相处的很好,可结果呢?换来的又是什么?阿姝死了,还被人……被人……”
白丹齐咬牙切齿,他身边的人跟着愤怒。
“白丹齐,你要记住寨子不是你一个人的,”白婆子道,“我们住在这里,也要有规矩,杀人的凶徒要找到,但也不能伤及无辜。”
白丹齐点头:“我知晓。”
“知晓就去吧,”白婆子道,“将棍棒都放下,你们十几个人还需要棍棒才能抓住张元吗?”
白丹齐等人听到这话,互相看看点点头,这才将手里带的东西都放到旁边。
看着白丹齐等人的背影,白婆子叹口气:“希望别出什么事。”
白玉薇道:“您若是担心,要不就先拦下他们……”
“不让他们去,他们也不甘心,”白婆子背着手向白氏住处走去,“走吧,先将这个禀告给族长。”
他们也入乡随俗称呼白氏为族长。
白玉薇立即跟在白婆子身边。
两个人往前走,寨子里其余人跟在她们身后,不过大家都知规矩,都在白氏院子外停下脚步。
白玉薇先进门将知晓的一切告诉了白氏,然后白婆子才走进去。
屋子里。
白氏坐在靠椅上,刚刚四十岁的人,脸上有超乎她年纪的苍老,她看到白婆子,立即将身边的热茶端给白婆子。
白婆子接下来坐在白氏对面。
“有事了,”白婆子道,“有人跟我打听查硕的下落。”
白氏望着白婆子:“因为阿姝的事?”
“恐怕是,”白婆子道,“有人想要借此对付寨子。”
白氏接着道:“是衙署的人?”
白婆子道:“是丁家人。”
当年西蕃派人攻打洮州,想要抓回他们的时候,衙署丁副将带兵曾与他们一同奋战,有这份情义在,寨子里的人与丁家始终有来往。
丁家人说话,寨子里的人不得不听。
白氏道:“没想到那位新上任的赵大人还能请动丁家,既然丁家出面,有些话我们还是要听的。”
白婆子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丁家说的可能是真的?”白氏道,“那你为何没有拦住白丹齐他们?”
白婆子道:“我想着,若是将人拦住了,可能会惊动那些人。”
白氏点点头,查硕眼下根本不在寨子里,也不知道能否将人寻到,再加上白丹齐他们被激怒……
她愈发觉得丁家人来提醒的没错,寨子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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