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流华殿。
晏华予坐在梳妆桌前,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一截露出的白嫩手臂上有包扎过的伤口,但手腕上本该有的几道疤却没了。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姣好的面容,额头没有被顾微澜破伤,还宛若二八年华般。
而事实上,她现在也确实才十六岁。
她已经确定,她重生了,像小时候她看过的志怪话本一样,她重生到了六年前,而下个月就是她十七岁的生辰。
她父皇还在世,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长公主,皇后来看你了。”小宫女迎夏挑起珠帘,将外面的贵妇人给迎了进来。
晏华予将铜镜放下,抬头看去,就见身穿华服,头戴凤冠的陈皇后越过屏风走进来。
“听说华儿伤着了,现在怎么样啊?”
看着她脸上担忧的神情,晏华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与陈皇后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虽为嫡长女,但生母却并非陈皇后,而是已故的懿安皇后。
况且上辈子,她们早就撕破了脸。
晏华予站起身来,努力稳住情绪,朝她行了个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劳母后挂心,儿臣无碍。”
“这手都伤着了,怎么能无碍?”陈皇后走到她身边,拉过她受伤的手看了看,脸上依旧是担心的模样。
确认没事后,她松了口气,又道:“你这宫里侍候的人真是不中用,你夜里出去也不好好跟着,该是得好好罚罚才是!”
她扫了眼侍立一旁的宫人,声色俱厉,自有身为六宫之主的威严,看得人不寒而栗。
话落,几个宫女连同茯苓都蹭的一下跪了下去,“皇后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晏华予看过去,没说话。
面前的这个女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对外,她母仪天下,贤良淑德,一直以来处事有度,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她也曾掐过她的脖子威胁她,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
前世,陈家因带兵逼宫,被以谋逆之罪诛九族,她大权在握后,让人废了陈皇后最爱的儿子,一把火连同宫殿都给她烧了。
此刻,宫女们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皇后又对她说:“华儿,要不将她们撤去吧,母后再给你安排别的人伺候。”
晏华予一愣,立马回说:“还是留下吧,儿臣都用惯了,况且说到底是我自己胡闹跑出去的,怪不得她们,母后若非要罚她们,小惩大诫便是,谅她们下次也不敢了。”
留一个茯苓,知根知底还好对付些,但再多来几个,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好,我家华儿就是心善,母后便依你所言。”陈皇后露出慈爱的笑容,接着看向跪在一旁的宫女,“还不快向长公主谢恩。”
“谢长公主。”
晏华予假意笑了笑,面前的女人三十多岁,风韵犹存,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挂着和善的笑,与前世假惺惺的模样一般无二。
但是她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那么好。
陈皇后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她那个随时有可能会占了太子之位的弟弟。
她把前世发生的都大概过了一遍,想着想着,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都重生了,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重生呢?
这个问题,直到陈皇后离开了,晏华予都还在想。
拿那个刺客来说,在容帝元年前,她是不认识他的,可现在不过景明五年,那他们之间是有何仇怨,能引得对方如此想杀了她?
除非,对方也重生了,记着上辈子她下令斩杀他的仇,这辈子一气之下打算杀了她!
之后,就是祁晏休,他昨晚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但是为何偏偏告诉她景明五年?
他在强调这个时间,让她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时候,而他要么早知一切要么是在试探。
而刚离开的陈皇后,给她的感觉好像还挺正常,要想确定是否重生还得再看看……
后来,她又想到了轻禾。
轻禾是她的侍女,上辈子陪了她十几年,哪怕最后祁晏休杀进皇宫,她被软禁了也一直不离不弃。
可现在,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人呢?
她转头,打算叫个人来问一下,却发现茯苓站在屏风旁,正在失神地盯着她,直到她看过去,对方才连忙低下了头。
一看到这儿,晏华予又明白了。
得,怕是又一个被她弄死的人重生了。
果然,自己从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一个反派,哪会像正道之光顾微澜那样,被上天偏宠?虽得了重生的机会,却也不是独一份。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唤了一声:“茯苓,轻禾呢?怎么没见她?”
茯苓抬头,回道:“长公主你忘了,轻禾昨日落水着凉,她怕过了病气给长公主,你便让她一直在房中歇着呢,所以今日未曾服侍……”
落水?晏华予想了想,记忆里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但也有可能是她忘记了。
现今暮春三月,天气虽已经回暖,但还是很容易受凉,更别说昨天夜里还下了雨。
“找人给她看过没有?”
“长公主……”
晏华予话音刚落,外殿便传来一道呼唤的声音,紧接着轻禾走过来,先是望了她一眼,接着又俯身道:“参见长公主。奴婢身子已经无碍了,长公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晏华予注意到她眼眶都红了,像是哭过的模样,于是当即把茯苓和其他人都叫了出去,又拉过她来问:“你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不关心还好,一关心,轻禾便直接趴在她膝上哭了起来,可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晏华予忽想到什么,心底不由多了些紧张,试探地问:“轻禾,金华台如何了?”
金华台,原本不叫金华台,她前世的时候叫人翻新重修,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竣工,后来取了名叫金华台,成为象征她权力的一部分。
她这么问,正常的人是答不上来的,但要是重生过来的人,指不定就知道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轻禾一听这话就抬起了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格外动人,“公主,难道你也……”
“嘘。”晏华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她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轻禾原本悲痛的心情一扫而空,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还一脸激动地拉着她说:“公主,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你离去后,绥渊王下令杀了好多人。
“当时,奴婢按照你的吩咐,指认了顾微澜,绥渊王在她身上查到毒药,她虽极力狡辩但绥渊王还是以谋害长公主之名调查,后发现顾家贪污军饷,以及收受贿赂达百万两,而楚家贩卖私盐,贪墨河州赈灾银两,以此,楚顾两家及其党羽,全部获罪,被满门抄斩。”
燕国律,谋害皇族本就是全家连坐,而收受贿赂、贪墨军饷等罪名,定是会激得民怨四起,顾微澜哪怕有正道之光,也压不住。
如此结果,真是好大的手笔,晏华予虽然早有预料,但不免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祁晏休是个不输她的狠人。
楚顾两家是中表之亲,而她下的毒是楚家特有的一种慢性毒,虽然刚开始不会致死,但当时她体内已经中了另一种毒,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只要份量足够就能让她当场致命。
而她死的那一晚,顾微澜来见过她,两人因为早有过节,还发生了一些争执。
她低敛了眉眼,继续问:“后来呢,祁晏休怎么对你的,沈矜北又怎么样了?”
沈矜北,一个她自认对不起的人。
“他放了奴婢和沈公子,后来奴婢自请为长公主守陵,却遇到一伙匪盜,扬言要掘了长公主陵墓,奴婢不敌,被打昏过去,醒来后就到了这里……”轻禾的声音越说越小。
晏华予听后沉默了一阵,她就知道自己死得这么容易,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果不其然吧,坟让人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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