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庭的伤势很重,虽说是不致命的,也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整整四枪,也够陆明庭在医院里躺十天半个月了。
洛冰知道容衍钦找到了夏满的尸体,她现在已经退出暗夜,直奔京城而去。
她作为夏满的好姐妹,她必定要去送夏满最后一程。
洛冰也知道陆明庭重伤,但她觉得活该,陆明庭死了最好。
慕迟倒也想追着洛冰去京城,但他知道自己不配,他对洛冰所做的那些事情,让他根本就没有脸面再次出现在洛冰的面前。
他只能留在蓉城陪着心如死灰的陆明庭。
顾家并没有宣布找回了失踪的大小姐,这一点是顾老爷要求的。
顾夫人已经因为顾晚晚的失踪而疯癫了这么多年,现在要是知道失踪的女儿找到了,却死了,那不得心痛得死过去?
为了不让顾夫人的病情更严重,顾老爷选择隐瞒下来。
但是对于顾老爷和叶女士年轻时候的那一段情,除了他们当事人,包括已经死去的夏满,无人得知。
顾老爷按下这个消息,也有一个考虑,他不想和叶女士为敌。
是他对不起她。
夏满终究不能以顾家大小姐的身份下葬,也没有入顾家的祖坟,容衍钦亲自给她立了碑,亲自捧着她的骨灰下葬。
‘晚晚之墓。’
三哥立。
夏满下葬这一天,京城这边出了太阳。
初春来临,阳光温柔而烂漫,驱散了春日的料峭寒意。
葬礼虽说很简单的,但是该来的人都来了。
顾老爷一瞬间苍老成垂暮的老人,走路都需要靠顾照笙扶,自从知道女儿找到之后,顾老爷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顾心蕊大概是最高兴的人,顾晚晚找到了,但是却成了一个死人。
现在也没办法再做她的对手了,更不能和她继续争抢容衍钦。
顾晚晚死了。
死得她心里很痛快。
顾心蕊还非常同情她红颜薄命,真心的给她上了一炷香。
洛冰,韩清池,容衍钦,宋瓷,该来的人都在。
容老爷不敢来,容衍钦现在没时间收拾他,只得按耐着自己,等着夏满下葬之后再去算账。
但是容家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便是患了严重胃病和厌食症的容衍垣,他身体衰弱得很厉害,因为长期无法自主进食,平日里都是靠营养液过活的,他只能瘫坐在轮椅上,来送顾晚晚最后一程。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由容衍钦亲自把她的骨灰罐下葬。
他还放了很多她小时候和他一起的合照,画像,包括他一直珍藏着的那一块怀表,也一起和夏满陪葬了。
祭拜完夏满之后,所有人都离去了,只有容衍钦立在她的墓碑前久久不愿意离开。
从夏满死,到下葬。
只用了短短的三天。
他和他的晚晚相认了,却又永远的分别了。
容衍钦低垂眼眸,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墓碑的上面。
墓碑上没有夏满的照片,因为他没有。
而且,就算有,他也不会放,大多数都是毁容后的照片。
他不想让别人害怕她。
墓碑是坚硬而冰冷的,凉意沿着指尖蔓延到他如同冰封的心里。
一点点的渗透进去——
他张了张嘴,那双细长深邃的眼眸却微微红一红。
今天是春光明媚的一天,可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墓碑的时候,他会觉得绝望得喘不过气,人像是要压抑得死了一样,好像悲伤和痛苦在此时放大了无数倍,彻底侵占了他的所有神经和胸腔。
周围的空气好似也不再流动,一切都是灰白而颓废的模样,浓重的悲伤压抑在他的心头,气氛也愈发的冷凝。
长久的沉默里,容衍钦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晚晚。”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很喜欢这里。以后三哥会来这里陪你一辈子。”
“你活着,三哥保护你。”
“你死了,三哥一生为你护坟。”
“我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把你安葬到哪里,顾家的规矩虽说不多,可是你一旦入了顾家的祖坟,三哥即便是日后想要陪在你身边,想要随时随地来看看你,恐怕不行——”
“所以,你可以原谅我吗?原谅我让你葬在这里。”
“等我死后,我会葬在你旁边,下辈子我会先找到你。”
他没有娶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心意,他怎么敢肆意妄想的和她合葬?
他只能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哪怕是死了也要陪在她的身边。
墓碑不会回应他的话,但是空气里吹来了一阵微冷的春风,墓碑前摆放的那一束清新的白菊花微微摇晃着,像是有人在轻轻的点头回应他。
好啊。
有什么不好呢?
对夏满来说,容衍钦说什么都是好的。
是她的三哥,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光芒,是她的救赎。
他即便为她选择的地方是身处地狱。
她也觉得是好的。
三哥就是最好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不好呢?
但是容衍钦却不知道夏满对他的那种坚定的选择。
容衍钦的目光落在墓碑上,呼吸有些停滞,眼圈再次泛红。
他死死握着拳头,手背的青筋暴露,心口的酸楚和痛楚却在翻江倒海。
过了一会,他才艰难地低声道,“晚晚。”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可三哥又怕你笑我。说起来啊,你为什么不肯入我梦里呢?你走了十天了,你为什么一次都不肯来我的梦里呢?”
他无声地哽咽着,“三哥想你了。”
“来我梦里吧。”
“我真的很想你,那天在山顶上那么匆忙,都忘了问问你,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你喜欢什么?三哥都想为你带到这里来。”
“你来梦里告诉我,好吗?”
他神色温柔得不像话,那语气像是眼前的墓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半天都等不到回应,容衍钦慢慢地蹲下身,手指抚过墓碑的刻字。
满脸的苍白和疲惫也掩不住他的清隽,他仍旧清绝如同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晚晚。”
“那天你怎么那么傻呢?疼不疼啊?你疼不疼啊?”
他黑眸深处,似乎闪烁着可疑的泪光,心里隐藏的一种情绪似乎也轰然倒塌。
疼不疼啊。
刀子刺入心脏的时候疼吗?
摔下去的时候疼吗?
被陆明庭欺辱,折磨,下跪,断手的时候——
你疼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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