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气本就阴冷潮湿,随着夏满离开的那一刻,芙蓉上景区这边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水。
因为一直在下雨,空气愈发的湿寒,而且山路也就更难走。
芙蓉山底下,出动了好几拨的人日夜不分的找着夏满的尸体,如果不下雨的话,尸体很快就会找到。
但是就是因为下雨,或许是老天爷都在阻拦他们,他们找了整整七天。
顾家的人,容衍钦的人,还包括陆明庭的人,他们这一刻都出奇的和谐,一起在山崖下寻找着那一具尸体。
是的。
就是尸体。
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如果说立刻找到夏满,或许还有渺茫的活着的机会。
但是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连人都没找到。
她一个受了刀伤的人,怎么可能在山林里支撑那么久呢?
整整七天,容衍钦他们不眠不休,容衍钦也一直和着手下一起去找。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他整整七天里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有一次他找着找着就栽倒了下去。
可把于欧他们吓坏了。
最后才知道容衍钦是劳累过度,精神压力太大。
容衍钦不懂怎么救援,只是凭着自己的意念,他发誓要翻遍芙蓉山也要找到她。
他为了找到她,已经找了二十年了。
他不在乎这最后的时光了。
他总会找下去的,即便是所有人都放弃了。
是的。
所有人都吃不消了,只有容衍钦和顾照笙还在坚守。
他们不相信人就这样没了,他们要带顾晚晚回家。
至于陆明庭……
他一开始也是在山下找人的,但是医院那边陆一一的情况时好时坏,醒了就一直要妈妈,慕迟在那边帮忙照看着,但还是要陆明庭赶回去照看陆一一。
现在能够让陆一一平静下来的人就只有陆明庭。
陆一一如果太过激动,导致身上的伤口裂开,到时候又因为失血过多,那恐怕找不到合适的人输血了。
因为顾晚晚的死。
陆明庭很明白,容衍钦是绝对不可能再献血的。
容衍钦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抽他的筋。
陆明庭就在医院和山下不停地往返,他也没有歇息过。
容衍钦劳累过度被送到医院里,医生强烈要求他在医院里观察,他却猩红着一双眼睛,手忙脚乱的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摇摇晃晃地走出医院,准备继续去山上找人。
他怎么敢歇息?
还没有找到她。
他怎么能停下?
他一天不找到她,就不会停下来的。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容衍钦一个人是七天里全程参与了找人的。
顾照笙还有顾家的父母要安慰,陆明庭有陆一一放心不下。
从头到尾,只有容衍钦,他只是很执着的,视顾晚晚为他的所有,为他的一切。
他踏遍每一寸土地,也在寻找着她。
他从不敢休息一刻。
容衍钦所有的牵挂就是顾晚晚,她活着时是他的全部,现在依旧是。
他和找人的手下一起翻遍每一块石头,直到十根手指头全部被磨破,沁出了鲜红的血。
他的脸上也在草丛荆棘里被划出了血痕,他依旧不肯停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不停的运作着,透着麻木而僵硬。
找到夏满尸体的这一天,是在一个下午。
这一天雨终于停了,阳光驱散了天空的乌云,罕见地露出了太阳的余晖。
雨后还出现了彩虹,山林被五彩斑斓的日光笼罩着,梦幻如人间仙境。
找到夏满尸体的,是另外一个队伍。
但也是他的人。
于欧带领着那一队人,他看到那一具倒在乱石之下的人影,再也不敢第二眼。
他的心脏忽然就停滞了。
他记得。
夏满最后出现的时候,就是穿着那个颜色的衣服。
于欧还在人影的附近,找到了一只鞋。
鞋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很久,上满沾染了一些泥土。
于欧突地就明白了什么,让所有人在原地等待。
而他则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容衍钦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鞋子和人影带给他的心里冲击过于震撼,他手指滑动屏幕的时候,动作也是那么的机械缓慢。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慌和颤抖。
其实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天,迟早会找到夏满的尸体。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尸体而已。
七天,受重伤的人在这样的地方还能活下去吗?
但是尽管是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的时候,仍旧会为一个鲜活生命的故去而感到心痛。
夏满才27岁。
她这一生,一直都在颠沛流离,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三哥,和三哥一起回家的时候。
她却再也回不了家。
她怕死,怕疼,怕黑。
但是为了她的三哥,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可以毅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在场的所有人都脱帽默哀,等着于欧给容衍钦打电话。
现场安静得不像话,人心惶惶的,时不时头顶有一声声的鸟叫声传来。
容衍钦接到于欧的电话,他疲惫的应了。
“怎么了?”
之前于欧也联系过容衍钦,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电话是意味着夏满找到了。
直到,于欧那边用很沙哑的声音说,“三少。”
“人……人……”
过于紧张惊恐,于欧的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他额头渗出了汗水。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尸体找到了,可他喉咙像是堵满了密密麻麻的针,一开口就扯着撕心裂肺的疼。
“你……说什么?”容衍钦眼袋浓重,胡渣也冒了出来,发丝凌乱,眼睛里一根一根的红血丝。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满是倦态的脸上有了一丝很深的裂痕。
那裂痕之下,好似是无底洞的深渊。
于欧来回几个深呼吸,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
“三少……”
“我们,找到了……”
“顾小姐。”
“她就在……在……”
于欧颤巍巍的说着,大脑一时间空白,他四处环顾着,想找些什么标志性的物体,却因为那一股极致的慌乱,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自己在哪里。
他急得额头流下了汗。
字字句句,好似锋利的斧头狠狠地劈过容衍钦痛得麻木的五脏六腑——
一瞬间。
巨大的,撕裂的,尖锐的,痛苦再一次的排山倒海的涌来。
他已经痛得麻木,但是现在却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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