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哪里来,又要到何处去,她的来历归处,她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
她双眼看不到,还要被陆明庭关在病房里。
有没有人能懂她内心的那种崩溃和绝望呢?
分明她好不容易从满是痛苦的地狱里窥见了希望的曙光,可是现在地狱的门缝合上,她又被人拉了进来。
她即便是想起来了,却依旧不能见到三哥。
她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爱了一个人,为什么就要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夏满用力地咬着嘴唇,实则并没有多少力道,并不会让她自己受伤。
她就像是受伤的小兽,可怜又脆弱。
江遇低声对陆明庭嘱咐了什么,随后走了出去。
医生护士都走了,陆明庭才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双腿走到夏满的面前。
她的眼睛空洞洞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如同孤魂野鬼一样。
她还是会呢喃着,“三哥……”
陆明庭的大脑仍旧是一片混乱的,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五脏六腑却被这一句句的三哥捅得全是窟窿,血流不止。
他用力呼吸了一下,却无法呼吸到任何的空气,他现在就像是活在寒冰地狱里,世界里的光明和温暖都离他而去。
他陷入一片漫长而森冷的黑暗里。
“夏满……”
“三哥……”她痴痴地笑着,脸上的伤口裂开,血水沿着皮肤流了下来,整个人都血淋淋的。
她在笑。
是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好想笑。
陆明庭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他艰涩道:“你不要做梦了,容衍钦不会和你有任何的关系的。”
“你知道吗?你只是夏满,你只能是夏满……”
“不管你的家人是谁,哪怕你真的就是顾晚晚,哪怕你真的就是容衍钦失踪的未婚妻,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夏满,忘了就忘了吧,不要再想起来了,不好吗?我真的会好好爱你的,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陆明庭双腿一软,屈膝跪倒在夏满的床边。
她才注射了镇定剂,所以没有反抗的力量。
而陆明庭也就大着胆子抓住了她血淋淋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可是烧伤还没有痊愈,他这么一触碰,她也会疼得吸一口冷气。
她很是排斥他的靠近,恶心,反胃,想吐。
但是她不管用多少力气都抽不出来自己的手。
她笑着落下泪来,似哭似笑。
“你……说要我原谅你……”
“你就是这么让我原谅你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你?你想做什么?我已经记起来了,我总会找到他们接我回去的。”
“难不成你要把我关起来?”
他的声音哑得可怕,“不……不会的,我怎么会舍得把你关起来呢?”
我只是想要你重新再忘记一次而已。
我只是想要把你催眠,让你把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我会重新铸造出一个幸福的家给你。
虽然这只是假象。
但是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啊。
陆明庭不可能让她回去团聚的,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爱她。
他的爱不是放手,而是占有。
他没办法失去夏满,爱了这么多年。
夏满笑声更大,血水和泪水一起流过嘴角,又腥又苦。
她笑得双肩都在颤抖。
“哈哈哈……”
“哈哈……”
舍不得……
陆明庭居然说舍不得。
他舍不得把她关起来,可是他是不是忘记了,曾经他对她做了多少狠毒的事呢?
夏满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什么,她说什么都累得很。
她要养精蓄锐,她要等到洛冰或者护士进来的时候,她要找机会求救。
陆明庭具体要做什么,她不知道。
可他要做什么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想回家。
她要去见三哥。
她想告诉他,‘三哥,我回来了。’
‘我是晚晚。’
“你今天也累了是不是?我去门外守着你,你好好休息。”陆明庭安抚她。
她没有理他,连回应也没有。
她躺在床上,像是一具苍老破碎的傀儡娃娃。
她脑海里的记忆翻来覆去的闪现着,她的眼睛又红了,胸腔又开始剧烈的起伏了。
她好痛啊。
她真的好痛……
三哥。
你来救救我啊。
三哥。
你在哪里?
你来救我……
我在等你啊。
痛苦绝望的深渊里,千疮百孔的心脏里,只有三哥是那治愈一切的存在。
他像是一束微弱的光芒,哪怕是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她眼前,她也要拼命的抓住——
夏满很快就又睡着了,哪怕是睡着了,眼睛也有泪流出来。
只可惜,她并没有等到三哥。
她昏睡之后,陆明庭再次找到了江遇。
“我不管你还有什么手段,你都全部使出来。吃继续催眠也好,吃药控制精神也好,我要她忘记一切。江遇,你听到了吗?我要她全部都忘记!什么顾晚晚,什么容衍钦,什么三哥——”
陆明庭吃力的呼吸着,瞳孔里闪烁着阴冷的光。
“我要她忘记所有的一切!”
“我要她只记得我,只记得我……”
江遇皱眉,口吻很严肃的道:“你冷静一点,既然她在我这几次的催眠之下都想起来了七岁的记忆,那就证明她是一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她的心反而不容易被催眠。如果你要我继续用药控制,你就不怕她因为吃了太多精神类的药物会变成神志失常的疯子吗?”
话音落。
满室寂静。
此时陆明庭沉默下来了,但是眼底仍旧有着疯狂和偏执。
他极力吞咽下喉咙里的疼痛感,忽然就轻轻地笑了。
他的眼神很温柔,充满了爱。
“我宁愿她变成疯子,我也不要她回家。”
“我也不要她放弃我。”
“加大药量。”
“明白了吗?”
昏暗之中,男人的背影阴暗而恐怖。
江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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