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的声音嘶哑,“我还是告诉你吧。”
“她告诉我,她留在陆筹身边的经历充满了痛苦,是比如今的你还要绝望的。你为了他要退婚,路上遭遇了陆筹的算计,出了车祸。其实不是她不去医院照顾你,而是陆筹为了报复你,所以留下刚刚查出怀孕的她百般折磨。”
“你应该也很清楚陆筹从小和你就在对立面上,他是私生子,他也是陆家的孩子,但是从小和你享受的资源是不一样的。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植物人,他报复你多没意思,折磨夏满,折磨你的孩子那才叫有趣。”
“夏满说,陆筹逼着她留在陆宅,但是嫌弃她不干净。陆筹没有碰她,只是把她赶去了地下室。一个孕妇怀孕的时候,需要的是全家人的精心呵护,可是陆筹为了弄死夏满,连饭都不给她吃饱,经常饿她。”
“不仅如此,每天送给夏满吃的只有一些馊饭,和陆筹故意给的生肉。有一次连水都不给她喝,差点把她活活饿死。她饿得吃垃圾桶里的果皮。每天晚上,陆筹还会逼夏满下跪,一跪就是一晚。只要陆筹回来,夏满都会受到这种折磨。”
江遇的声音很低,轻轻地响起在陆明庭的耳畔。
他的身躯猛然僵住,脸上也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夏满没去过医院产检,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胞胎。两个孩子生下来严重的营养不良,有一个孩子在出生就没了气息,尸体也被陆筹哪去丢了。”
“而她活下来的女儿……”
江遇点到即止。
还需要说?
陆明庭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是谁。
是落落。
是陆落落。
“至于你所在意的陆筹为孩子办满月酒这件事情,夏满之所以骂走你,是知道那时候的你失去了陆氏,已经不是陆筹的对手。她怕陆筹要你的命,所以故意说那些话赶你走。”
“实际上,夏满在陆筹的身边连一条狗都不如。”
江遇还要说什么,反应突然变得很迟钝的陆明庭他哭了。
他张着干裂泛红的嘴唇,喉咙里发出的是哽咽的声音。
“不……要说了……”
“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够了,不要说了……”
“闭嘴!你闭嘴。”
陆明庭的双肩颤抖的起伏,神色悲痛欲绝,身上也散发出颓废的死气。
他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夏满为他生了两个女儿……
还有一个女儿。
一个出生就死了,一个死在他的手里。
一个死在他的手里啊!
夏满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啊……
她甚至都没有产检过……
“啊!”陆明庭歇斯底里的低吼着,眼珠子里的红血丝几乎要钻出来。
他不敢听下去了啊,他真的不敢听了啊。
再听下去的话,他的灵魂是不是也要碎了?
他就和发了疯似的站起来,看到护士端着推着车过去,他看到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
那一刻。
他心中那些无处安放的惊恐和绝望,痛苦,像是在一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颤抖着手一把抢过手术刀。
刀把是冰冷的,这股寒气径直蔓延到了他的心脏深处。
他的呼吸里仿佛也有冷冽之意。
他脑海里回荡着夏满的求饶声,落落的哭声——
这声音交杂着响起,几乎要把他的脑袋劈开。
脑海里也有一道声音在蛊惑着他。
‘她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她们以为等你回来了,就可以吃饱饭了……’
‘多么卑微的愿望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害死了你的亲生女儿,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人……’
‘虎毒不食子,可你比畜牲都还不如。’
‘你知道落落被针扎抽血的时候有多疼吗?你不知道落落最怕疼了吗?你曾经不是说过,你爱夏满,你们要是有了软软糯糯的女儿,你一定豁出性命去爱她,不会舍得让她受任何一点伤。’
‘可是你看看做了什么……陆明庭,你到底做了什么?陆落落,是你的女儿啊!’
‘你还不知道吧?落落到死,唯一想的居然是吃饱饭!别人有的,你的女儿都有没有。她还被你这个亲生父亲,一口一口的骂着孽种!’
‘陆明庭。’
‘你该去死啊!’
是啊。
该去死啊。
只有他去死,好像才能弥补心里缺失的那一块。
他突然视线迷离,四周闪过很多人的脸。
护士的尖叫声,江遇的呼喊声,还有四处逃窜的人发出的惊叫声。
他耳畔那么吵闹,他心中却是一片入骨的荒凉。
抽血有多疼呢?
应该很疼吧……
他痛苦地闭着眼睛,眼睛里流淌出泪水的下一秒。
他就手起刀落。
手术刀狠狠地划过他的手背,他用了很大的力。
西外的外套被割破,刀锋划穿了血肉,筋脉——
血流如注。
一瞬间,手臂的剧痛贯穿他的灵魂,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手指坠落下来,染红了他脚下的地板。
护士叫得更大声了。
“你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护士还以为陆明庭抢刀是为了伤人,没想到只是为了自残。
陆明庭浑然不觉,只是麻木地,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一样。
他感觉不到手臂的剧痛,木然地落下第二刀。
他觉得,好像身体痛才可以拯救他的灵魂。
他已经到了需要靠自残来麻痹精神上的创伤了。
他的胸腔被捅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那里面不断地流血,要用什么可以填满窟窿呢?
那就是血。
流血啊。
他抽了落落那么多血,落落该比他痛多了。
他这算是痛吗?
不痛吧。
如果真的那么痛的话,为什么他的心还是那么的痛?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信息。
只有身体痛了,心才不会那么痛。
心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受过的伤是无法治疗的。
他现在是为了惩罚自己。
惩罚他对落落所做的一切。
于是,陆明庭割了自己一刀又一刀,几乎一条左手臂全部都是伤口,血水流淌而下,整个走廊里便是浓重的血腥味反复的流动着。
众人哗然。
陆明庭在灯光下已经是鲜血淋漓了,修长的身姿却依旧站得挺拔,他居然还在笑着,看上去疯狂又可怕。
他没了理智。
他分不清自己划了多少刀了,脸色惨白得可怕。
“落落……”
“爸爸……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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