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快醒醒,现在辰时都要过了,再不起来,朝食就放凉了。”这几日绿漪担心自己大姑娘,每天晚上都守在外间。
可是五六天过去了,眼看着顾容雅明明吃着药,却也不见好。反而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她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些许不对。
浅碧软帐内,顾容雅被唤醒,却已然有些恍然,迟迟不愿意起来,还又拢了拢身上盖着的锦衾,美眸再一次阖上,准备的睡一觉。
绿漪掀的帘子进来,投过遮光的帷幔看着自己大姑娘翻身背对着她,用锦被裹住了自己的全身,蜷缩成了一个团子。
她看着顾容雅现在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柔声道:“大姑娘刚才听见了,却又睡下了,是也不是”
顾容雅不答,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被子,一动不动地装睡。绿漪和她相伴多年,怎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她赶紧又开口劝道:“姑爷叫了蕙心坊绣娘过来,想给姑娘量量尺寸,在选几匹新料子,做些好看的新衣裳。大姑娘总不想让外人来了,再看大姑娘还没起床,被笑话吧。”
绿漪进来已经习惯了叫盛怀安为姑爷,顾容雅反对无果,索性随便她了。
她命令着身后两个小女使,把帷幔起来,阳光一下子全然透进来,让顾容雅现在的睡意稍微减弱。
“哎!”顾容雅沉吟片刻,还是认命的坐起身,眼睛可能是因为还没有适应光线,微微的眯着,打着哈欠,“几时来人啊”
盛怀安给她外祖家下过去了拜帖,过几日就要到访,想给顾容雅在裁几件新衣裳,体面些,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绿漪一边为她准备伺候着洗漱,赶紧回答道:“快了快了,大姑娘先起来吧。”
顾容雅起身走到菱花镜,绿漪为她梳着头发,自家大姑娘从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那一头乌发,花了好大的力气去保养。即便今年从漠北回来,也是光泽油亮,引人目光。
可是,绿漪看了看自己手里捻起来的那一缕发丝,发梢发黄枯槁,她用木梳轻轻一梳,这些发丝竟然绞在一起,很难分开,她只能将手上的力气微微加大了一些。
顾容雅的头皮上晃然传来一下顿痛,她不可控制的轻哼了一声。只见数根青丝,零零落落被梳子一下梳掉,散落在地。
这一下,倒是让顾容雅完全清醒了过来。绿漪见此情形也有些慌乱,赶紧认错道:“大姑娘,奴婢无心……”
“不怪你的。”顾容雅打断了她的认错,绿漪和她感情很好,可是现在混乱之间就称呼了自己为奴婢,可见顾容雅平素如何重视保养自己的满头青丝。
顾容雅眉间微醋,朝着绿漪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再继续梳头,忽然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发丝,枯槁脆弱,发丝还泛黄,全然不像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绸缎似的秀发。
绿漪也微微发懵,她自幼就为大姑娘梳头上妆,手艺是极好的,可是今天她本想为大姑娘输一个现在江陵时新的发型,可还没怎么动手,就……
顾容雅又仔细瞧了瞧铜镜里自己的模样,眼底隐隐泛着一些淤青,原本明艳的朱唇微微泛白,下颔倒是愈发的清瘦了。
如果说自己每日睡的时辰不足,如今这个状态还有迹可循可是她明明……
顾容雅朱唇轻启,喉头却愈发干涩道:“咳咳,绿漪,你瞧着我这些天,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绿漪刚想回答,刚才派去端早饭的粗使丫头却突然进了门。
绿漪回头吩咐就放那吧,小丫头放在桌上,刚想离开。顾容雅闻着菜味,却突然觉得有些恶心,一下干呕了出声。
绿漪赶紧到了茶水让她润润嗓子。
“今的朝食是什么”顾容雅缓过来了神,直接问了这样一句。
粗实的小丫头人挺机灵的,回答的很快道:“回顾姑娘的话,前些日子庄子里送上来两筐活鱼。瑛妈妈记着姑娘爱吃新鲜的,今早就吩咐厨房熬了些鱼片粥给姑娘送来,还有些自家腌制的可口小菜,清爽开胃。”
顾容雅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绿漪不明白,略微迟疑的问道:“大姑娘可是饿了。那可不错,前几个日子,姑娘多半都没有胃口……”
可是说着说着,绿漪也觉察出来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贪睡、少食、渴饮、面色枯槁、行动乏力……虽然大姑娘自幼就身体娇弱,如今也还在病中。可是区区一个风寒,真的能把人置于如此之地吗?
那个粗使丫头到底还是年纪小,没见过现在这样的场面,在屋里的主子沉默了半晌,有些慌的事,想要告退,开口道:“顾姑娘早些用了吧,一会还要喝药呢。”
药
顾容雅眸色中闪过一丝惊诧,绿漪连忙解释道:“大姑娘可是怀疑那药有问题,但是自从抓药回来,煎药送服之事只经了绿漪的手,虽然不敢让别人碰的呀,这怎么可能呢?”
相比于绿漪的惊慌失措,顾容雅却仍然十分冷静。
她沉思了片刻,随即吩咐下来道:“绿漪你把陈大夫开的那种方子翻出来,再派人出禀告瑛妈妈到附近的医馆再寻一位郎中来。”
“姑娘是怀疑这药方有问题可是陈大夫也是一方名医,断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地步啊。难道……难道是他那天本是不愿出诊,所以故意坑害姑娘”
绿漪神色慌张,眼泪含在眼眶中道:“姑娘,我这几日喂你喝药反倒是害了你啊,那个杀千刀的东西……”
她一声唾骂,却被顾容雅打断:“好了好了,不怪你。不过也别现下论断,到底这方子是好是坏,现在也未可知。”
顾容雅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是她现在还不是哭闹的时候。绿漪离开屋子吩咐给手下的女使。
顾容雅低头沉思,手指不自觉的绞着帕子,朱唇微抿。
这个结论太荒唐了,她不能相信,一介名医不说医者仁心,难道就能小肚鸡肠如此若是说有仇家在背后指使,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可是,这就更是荒谬了,她能有什么仇家?难道和盛琅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药力发作顾容雅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一团浆糊似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已经吩咐下去,再找一个郎中来看看,那一会便知道这药房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顾容雅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起来,看了看桌上摆好了的朝食,她前日便听说了庄子里打捞上来两筐黑鱼,瑛妈妈吩咐下去在水缸里养着,要吃的时候再捞上来,就能新鲜着多养活几日子。
至于片中最适合脾胃虚弱的病人补充营养,刚好顾容雅又没有多少食欲,这菜色比较清淡易消化。
但是事与愿违,顾容雅现在闻到一丁点饭味就有些反胃。她知道瑛妈妈也是一片苦心,为了她好。
顾容雅一手轻轻舀了一勺粥,另一首紧捏着鼻子,将饭强行的送入口中。
砂锅熬出来的粥,火候恰到好处,现杀现煮的黑鱼被片成了薄薄的鱼片,香滑软烂,新鲜可口,米香与鱼香混合在一起。仅仅用了少量的盐调味,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吃的是食材的本味。
可是顾容雅只浅尝一勺,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摆手让女使将饭菜撤下去。
不多时,绿漪回来复命,说已经把大夫请来了再给大姑娘诊脉。
顾容雅再一次躺在床榻上,任帷账再一次落下,遮掩住她的面容以及身形。
瑛妈妈引着郎中进来了里屋,顾容雅把手从帷帐中伸了出去,搭在诊脉用的玉枕上。
极薄的丝绸帕子被搭在手腕上,复诊的大夫都不敢抬头观望。
那新请来的大夫诊完了脉,一手举着长须,沉吟了半晌,忽然摇了摇头,低声叹气道:“诶。”
瑛妈妈是个急性子的,最烦这种只说了半截话的人,赶紧问道:“张大夫,你快说说。我们容姐儿,如今这是怎么了?”
张大夫又是摇了摇头道:“这位娘子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如今更是气血亏虚,脾胃不和……老朽这就开一些温补调和的药来,只是最后是否能养好,那就要看……”
他话没有说完。
绿漪大惊失色,变了脸色,赶紧起身道:“你可说明白了。我家大姑娘只是染上了个风寒,这怎么可能呢?”
顾容雅虽生来体弱,但是幼时被娇养的极好,早就没有发过病了。
瑛妈妈还要说话,顾容雅先出言阻止了她,道:“我家女使刚才冒犯了,妾身现下代为道歉。今日请大夫来,还有一事。”
顾容雅朝绿漪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会意将已经找出来的药方递给了张郎中。
顾容雅声音柔和道:“妾身偶然风寒,身子不适,可是前些日子找了个大夫看病抓药,反倒每况愈下了。今天妾身想请大夫帮忙看看,这张药方上可有什么错处?”
谁知张郎中,竟然惊呼而起道:“妙啊妙啊!这是谁出的药方?真可谓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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