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人的队伍就像是破抹布一样在圣丘铺开,乱石和鹿砦让他们的队伍不得不停顿下来。
鹿角、燧石矛和石斧武装了这支野蛮人的军队,手持这些武器的人普遍比较健壮,而在后面则是手持投石索和弓箭的射手们,他们则手长脚长。
每个人都是蓬乱的头发、粗糙的衣服,大部分的躯体裸露着,黝黑的皮肤上有着各种刺青。
勇猛是泰雅人的标签,但长距离的快速奔跑和各类工事的阻挡,让他们看起来更为笨拙。
但怒吼声、碰撞声还是震撼了圣丘之顶的守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唐沐一样是天生的战士,无所畏惧。
赵大河吸着烟,嘴里说着话,安抚着手下的心灵:“一群蛮子而已,没有冲车云梯,没有大炮投石机,甚至连像样的盾牌都没有。简直就是儿戏。
他们拥有的只是人数优势,因此总是会大喊大叫,企图吓坏我们。可是有什么用呢?在我的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蛮子,杀死这些人,不比杀死一头猪困难。
猪会逃跑,但蛮子却会往里的刀口上送。”
“一群待宰的猪猡而已。”唐沐咧嘴,也附和说道。
赵大河哈哈大笑,站直了身子,说道:“兄弟们,全都听我的命令,把蛮子打跑了,我们杀羊吃肉,大口喝酒。”
赵大河是守军主帅,他的镇定感染了很多人。
“点燃火绳,装填子药,瞄准敌人,等我的命令。”赵大河喊道。
鹿砦、绳索构成的工事是复杂的,各种尖锐的竹子和木杆刺伤划伤了很多泰雅人,前排的人用尽手段清理障碍,而后排的家伙则焦躁不安的在推推搡搡,性子急的家伙,把手里的投矛和箭矢射入圣丘堡,但在藤牌和石墙的保护下,全无作用。
唐沐举高藤牌,把自己和赵大河护在下面,上面咚咚咚传来石头敲打的声音,唐沐说道:“娘的,跟下冰雹似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圣丘堡内的气氛,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赵大河仔细观察着泰雅人的进攻,一部分人已经进入工事,一部分却没有,鹿砦防线内外人最多。
赵大河吸了最后一支烟,烟头扔在一边,下达了命令:“射击!”
他扣动了扳机,鸟嘴的火绳点燃了药窝里的引药,枪口喷射出了一团火光,他的肩膀犹如被人砸了一锤,向后顿去,但随即露出工事的半截身子被白烟笼罩。
射击完的赵大河把火绳枪交给了唐沐,从其手中接过了另外一支,而唐沐盘腿坐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装填子药,饶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处于战场的紧张也让他装填的速度下降了不少。
火枪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起了射击,砰砰砰的枪声连成一片,子弹的呼啸声,击中泰雅人时发出的噗噗声,还有泰雅人的惨叫,交织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段血腥的交响乐。
而站在桧树之顶的松下富明,则是一支一支的射出箭矢,他的位置和状态,宛若这支乐队的指挥家。
巨大的响声和焰火让很多泰雅人为之震颤,他们连皮甲都欠奉,而铅弹对他们来说是威力过剩了。
扎堆的蛮子有时候能被一枚铅弹打倒多人,鹿砦前后成为了一片血腥之地。
很快,所有的火绳枪被打光了,除了赵大河这样拥有专门装填手的射手,其余人都无法实现持续火力。
有人从身上拔出了刺刀,所谓刺刀只是改装过的顺刀之类的短柄武器,握柄处变成了与火绳枪口同等直径的软木,塞进去后,火绳枪可以作为长矛使用,当然,也就失去了远射能力,更多人则是直接拿起了长矛。
这些士兵掩护其他的人做着自己的工作,尤其是炮手,招呼人把两门火炮推到门口。
火炮是当初在内伶仃岛上打捞上来的佛朗机,精挑细选的两门,被安置在了临时的炮车上,只不过因为圣丘之顶地形复杂,没有空间让其使用,因此只能用于守门。
泰雅人身后,卡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麾下最勇猛强壮的士兵,在一瞬间就折损了数十人,而这些都是从他部落里带出来的手足弟兄,是骨中骨,血中血。
一时间,卡劳的眼睛血红,怒吼着冲到了鹿砦之前,一斧头把一个逃跑的家伙砍死,怒道:“冲上去,谁敢后撤,斩下头颅。”
原本就没有战术的野蛮人这个时候更无章法,不顾一切的冲击,因为石墙之上是雷火发生之地,烟雾缭绕,让泰雅人以为那里有什么大恐怖,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把冲向了圣丘顶的大门。
黑压压的泰雅人奋发出最后一股子力气冲向了大门,但那树枝钉成的大门却忽然直接倒了过来,一辆车出现在了门口,上面有一杆小炮,黑洞洞的瞄准了泰雅人。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铅弹如同雨点一样喷射而出,泼洒向泰雅人,最前面的那人像是被巨人踢中,直接向后飞去,砸倒乐一大片人。
这些强壮蛮子的身体在铅弹面前,不比纸强多少,铅弹撕碎肌肉,撞碎骨头,然后把内脏搅烂,混杂着血液和内脏碎片的东西在其身后喷射出去,形成一团血雾。
而炮击还在继续,佛朗机炮的爆发射击能力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一门炮车的六个子铳打完了,另外一个炮车立刻推上来,继续对着逃散的泰雅人泼洒铅弹。
“啊,啊.......。”吉田七郎在第一声炮声响起的时候就吓的趴在了地上,手里的武器也扔了,嗷嗷叫着。
一个炮手嫌他碍事,将之踢在一边。
而进攻方在炮声响起的一刹那就崩溃了,难以计数蛮子扔掉了自己的族人,向后跑去。
“切支丹,追击,不要追进林子。”赵大河命令说道。
这是他留下的唯一预备队,没有参与防御战,在其命令之下,切支丹鱼贯而出,手持太刀或者长矛,追杀逃散之人,那些泰雅人已经肝胆欲裂,哪里有抵抗的念头,被这些切支丹砍瓜切菜一样杀死在当场。
处于桧树上的松下富明翻滚下来,并非他攀爬技术不行,恰恰相反,他精专此道。但射出了二十余根箭矢的松下富明此时双臂酸痛,极为无力。
看到趴在地上撅起屁股的吉田七郎,松下富明狠狠踹了一脚,拽了起来:“混账东西,没听到切支丹追杀敌人吗?”
不管吉田七郎如何挣扎,松下富明拉拽着他出了石围墙,抓起一根长矛,追杀而去,而吉田七郎吓的哇哇大叫,缩在墙根,瑟瑟发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松下富明没有用长矛刺杀任何一个敌人,因为他冲出来的实在太晚了,但他及时控制了自己的手下,没有让这群杀疯了的家伙冲进树林里,即便如此,泰雅人也是遗弃了一路的尸体和伤员。
“站起来,胆小鬼!”唐沐把吉田七郎拽起来,拔刀塞进了他的手里。
吉田七郎被拉到了尸体堆里,唐沐指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泰雅人,说道:“你,结果了他。”
那个泰雅人被佛朗机炮发射的铅弹打穿了肚子,肠子躺了一地,是死定了,但是吉田七郎仍旧不敢。
“胆小鬼!”唐沐抓着吉田七郎的手,把匕首插进了泰雅人的胸膛,鲜血溅了吉田七郎满脸,这鲜血仿若有魔力一样,吉田七郎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谢谢你,唐君。”疲惫至极的松下富明走来,深深的对唐沐弯腰。
他把吉田七郎拖拽出来和唐沐迫使吉田七郎杀死一个敌人,目的就是拯救这个家伙性命,如果不是这二人,赵大河一定会在战后把吉田七郎正法的。
唐沐咧嘴一笑,满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没有让他畏惧,他取下耳后的烟卷,用火绳点燃,说道:“松下先生,如果吉田七郎还是这么胆小的话,他逃不过军纪的制裁。”
“是的。”松下富明重重点头,他左右环顾找到了一顶牛角头盔。
这头盔属于某个切支丹,在追杀的时候,觉得累赘,被扔到了路上,松下富明把匕首放进头盔里,将两者塞进吉田七郎的怀里,对他说道:“七郎,你是一个士兵,要学会勇敢,我命令你,在敌人的尸体上挖出我们的铅弹,一直要挖满这个头盔为止。”
“松下先生,我.....。”看着满地的血污,吉田七郎的手在哆嗦。
松下富明拔出了太刀,放在吉田七郎的脖子上,吓的他缩了缩脖子,松下富明说:“七郎,夜幕降临前,你挖不满,我会亲自斩下你的脑袋,以维持切支丹武士的荣誉。”
唐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壶,扔到头盔里:“这是烈酒,喝了可以壮胆。”
吉田七郎一口喝光,抓起匕首,切开了一个泰雅人大腿上的伤口。
那个泰雅人的抽动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死绝,吉田七郎大叫一声,一刀插进了泰雅人的喉咙。
战斗之后,除了正在挖铅弹吉田七郎,所有人都坐在地上歇息,战斗实在是太消耗体力了,因为紧张,人一时会感觉不到,但当战斗结束后,所有的疲惫都会占据士兵的灵魂。
哪怕满地都是尸体,哪怕还有伤兵在哀嚎,哪怕火绳燃烧的臭味弥漫圣丘。
或许还有一个人并不劳累,那就是唐沐,但他是战后最忙的一个人,这个少年给瘫倒在地的士兵送去水和干粮,询问每一个人是否受伤,哪里受伤,当看到松下富明撕下一块衣服,给一个受伤的切支丹包裹手臂的伤口时候,唐沐上去一把抢走他手里的破布。
“听着,只能用这种白布来包裹伤口,这是用热水蒸煮过的,这是商社的规矩。如果让大掌柜看到你这样做,他会罚你围着东方号跑二十圈。”唐沐从怀里取出一个团白布,捆扎了切支丹的伤口,并且把规矩教给了松下富明。
在照顾到了每一个人之后,唐沐扛起一根长矛,巡视战场,查看每具尸体,那些哀嚎的泰雅人,会被他毫不犹豫的刺穿脖子或者腹部,这一切做的都是那么随意,甚至嘴里还吹起了口哨。
“如果有能活下来的,最好抓一两个。”赵大河坐在石头上啃着面饼,高声对唐沐说道。
唐沐头也不回,哦了一声,算是回应,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这个臭小子,越大越没有规矩,或许我该收拾一下他。”赵大河嘟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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