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福松说完,带着几位姑娘离去了,他是心甘情愿为李肇基脱身和报复提供助力的,却更明白如何明哲保身,事后怎么交代。
在郑福松离开之后,李肇基对郑鸿逵说道:“郑四爷,劳烦你差遣你家的仆人,再送上一桌酒席来,大家闹够了,也该吃用些,不然这一晚上怎么顶得住?
若是再有歌舞助兴就更好了,咱们岂不是接着奏乐接着舞?”
郑鸿逵自然不能拒绝李肇基,不多时,花厅里被收拾干净,新的席面摆开,李肇基就把那盒子放在一边,大快朵颐,还不断的劝说沈犹龙和郑鸿逵也进一些酒菜。
“李肇基,你究竟要闹到何时?”过了好久,在李肇基打饱嗝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林察高声问道。
“哟,忘了,忘了,还有林总兵,哎呀,当真是该死,林总兵快些起来吧。”李肇基言语之中充满了内疚,但他可没有真的忘了林察,方才他在那里吃吃喝喝,啃出来的骨头全都随手扔到跪在地上的林察身边,这就是故意的羞辱他,而林察却是不敢发作。
现在羞辱也羞辱完了,杨彦迪出现在了花厅,他到了李肇基身边,对他说道:“大掌柜,六爷那边都准备妥当了。郑公子帮咱们脱身,本地的驻军也没有什么反应。
那个赵先生让我捎话给您,不管怎么着,都不要伤害这里的狗官。最好留足颜面,日后才有余地。”
李肇基微微点头,把那盒子递给了杨彦迪,说道:“彦迪你跟我后面。”
杨彦迪点头,李肇基放下筷子,说道:“好啦,我的人和我的船都自由了,现在我们可以快意谈谈了。”
李肇基说这话的时候,给陈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能再装死人了,能不能在广东地方衙门里潜伏下去,就看今天了。
“李肇基,你要把我们怎么着?”郑鸿逵问。
李肇基说:“吃饱了,喝足了,出去转转怎么样?”
陈平连忙把沈犹龙护在身后,说道:“李肇基,你休要胡来,总督沈大人你也敢劫持?现在既然你安全了,立刻离开便是,再有妄为,怕是性命难保。”
李肇基哈哈大笑,说道:“倒是忘了你这货了。当初在外伶仃岛上就与老子犯难,现在还在敢在这里放肆。彦迪,打,往死里打。”
杨彦迪上前,撸起袖子就是把陈平按在了地上,一拳拳的砸在他的脸上,陈平倒也反抗,二人打到了一侧,陈平拉住杨彦迪的手说道:“杨二,你小子多少有点私人恩怨了,妈的,公报私仇。”
杨彦迪嘿嘿一笑,说道:“我这是替阿顺报仇,你在衙门口打他的时候,不也下了狠手么。”
“你大爷的......。”陈平大骂,被杨彦迪一拳打在下巴。
虽然打的很惨,但杨彦迪手上很有数,就是点皮肉伤,但沈犹龙却不懂这个,让这苦肉计用的相当完美。
“好了,莫要再打了,老夫随你去一趟就是,说吧,去哪里?”沈犹龙问。
李肇基招呼杨彦迪:“彦迪,把郑四爷和林总兵捆起来,至于沈大人,就不必了。”
不多时,二人被捆好,拖拽到了会馆外的马车上,李肇基说:“去军牢,先把英吉利红毛放了,沈大人,劳烦你手书一份军令,让我的人能开走两艘洋船。这可是你早早答应的,此时该不会不作数了吧。”
沈犹龙此时人都被李肇基扣住了,哪里还有与他讨价还价的本钱,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军牢。
即便在半地下的军牢里,杜克也能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嘈杂的声音把他吵醒,他爬到了牢门前,死命的从缝隙里往外看,这个夜晚虽然月光很足,但缝隙实在是过于小,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一阵阵杂乱的说话声,而他一句也听不懂。
英吉利人已经在这里被关押了三天,与跳蚤和老鼠做了三天的邻居,日子过的非常凄苦。
牢头每天会给两顿饭,早上和晚上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咸菜的品种。
杜克还记得押解自己的人对自己曾说过的话:如果你敢隐瞒一句,将军就会让我把你挂在木杆上,用小刀子把你的肉一点一点的剔下来,直到把你剔成一幅骨架。
那句话彻底震慑了杜克,他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唯一制约他的是葡萄牙语不够熟练,不然他还能说更多。只是可惜,双方能沟通的语言只有这个。
“你不要看了,今天不会有事的。”一个声音从牢房深处传来,是亚伦的声音。
在威廉死于新安海岸的那场冲突之后,亚伦和杜克成为了英吉利人唯二的领袖,二人也被关在一起。
杜克说:“你怎么知道,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我想他们可能会处决我们。”
“不会的,这里的人有一个传统,杀人之前,会让犯人吃一顿好的,而今天我们吃的仍然是杂粮饭和咸菜,所以今天不会死。”亚伦似乎对东方的文化有一些了解,坦然说道。
眼见杜克不信,仍然在地上走来走去,他说道:“即便你担心又能怎么样,他们想杀你的时候,你一样会死,难道你还有机会反抗吗?”
“我会反抗。”杜克挥舞着拳头,说道:“如果我知道我会死,那么我会杀掉任何一个我看到的人,我不能白死。”
亚伦淡淡一笑:“这肯定是威廉那个蠢货交给你的,可结果呢,他先死了。”
“我不允许你侮辱威廉阁下。”杜克本能的去拔刀,但腰间什么都没有,他扑到亚伦身上,摁住了他的脖子。
亚伦死命推开杜克,却怎么也推不开,二人扭打在一起,一直到亚伦哭喊出声,杜克才松手,他不想招惹到外面的看守,因为会挨一顿胖揍。
“没胆子的货,你再哭我就用泥巴塞住你的嘴。”杜克威胁说道。
“你个贱民,能和我一样吗,你死了就是死了,而我呢........。”亚伦不服气的说道。
杜克出身不高,他的父亲是一位冒险船的船长,之所以威廉会提携他,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与威廉并肩作战。但是亚伦呢,他与众不同,他是一位英国贵族的私生子,虽然没有爵位和庄园继承,但因为自幼得到父亲的喜爱,在受教育和财富方面,与贵族没有什么不同。
他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专员,属于人上人。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天渐渐亮了,而亚伦却哭个没完,抱怨上帝的不公,控诉大明朝廷的野蛮,但他不敢再埋怨威廉了,因为怕杜克再打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杜克再一次扑过去,捂住了亚伦的嘴巴,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亚伦也警惕起来:“现在不是吃饭时间,难道又要审讯?”
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四个士兵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两个人拿住一个,押解了出去,二人经过一座座空空的牢房,原本那里面关着很多英吉利人,现在却一个都没有了。
一行来到一座石屋,进去之后,可以看到里面或坐或站七八个人,因为天刚亮,光线不足,让二人看不清里面的脸。
一个男人指了指桌子,对亚伦和杜克用葡萄牙语说:“吃!”
桌上摆着一大盘切好的熟肉,还有一只烤熟的鸭子,一大筐子是烙饼,每种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杜克和亚伦面如死灰,二人不约而同想起昨晚亚伦说的东方传统,砍头之前会给犯人吃一顿好的。
亚伦吓的瘫软在地,但杜克心一横,抓起肉就塞进了嘴里,他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借着窗户射入的光线,他的眼睛在沈犹龙等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林察身上。
看穿着,他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身份的,但是林察是他唯一确定的人,因为当初正是这个男人的手下威胁自己,并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给予自己摧残和迫害。
杜克知道自己死定了,他要报仇,要在死之前杀死其中一个,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察了。
杜克不断往嘴里塞着肉和饼,他把筷子当叉子用,插起一块块的烙饼塞进嘴里,正当他吃的欢快时候,忽然暴起,扑向了林察,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向后一拉,迫使其仰起头,然后筷子直接插向了他的鼻孔。
这一下若是插实了,肯定鼻子插进后脑,林察会死在当场。
好在林察反应很快,一侧身,躲开了致命的一击,筷子只是戳破了他的鼻孔,流出血来。
杨彦迪负责看守这些人,看到杜克忽然伤人,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命人把他捆了起来。
“杀了他,我要杀死这个恶魔。”杜克大声咆哮着,一直到有人卸下了他的下巴。
李肇基走进石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片混乱,杜克在嘶吼反抗,亚伦吓的尿裤子,还有林察,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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