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之闻言,挑了挑眉头,不用上课?

    期末免考?

    还有这种好事发生?

    嘿嘿!

    学姐!

    那就不好意思了!

    脑袋瓜子里面有尊大神的他,来上这门课,纯属是浪费时间。

    一个学期的课,完全不如他跟着斯文森质证两天的收获。

    而且叶小米那冷着脸的傲娇小模样,也激起了他心底的恶趣味。

    好久没见过女老师哭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高一的时候。

    他冷冷一笑,上前两步,从讲台上取过粉笔,唰唰唰的便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

    破窗谬论。

    一边冷眼旁观的叶小米,脸上挂不住了。

    一张小脸都被气白了,鼻息间粗壮了几分,她不怒反笑,“好好好!你来说说,国内经济学奉为圭臬的‘破窗理论’,在你口中怎么就变成谬论了。”

    吴楚之撇了她一眼,鼻子轻哼一声。

    这个举动让叶小米眼珠子瞪得溜圆,她抱着手臂强压住怒火,不去理会他。

    吴楚之脸色一正,面朝着台下的同学们,侃侃而言,“首先,我需要指出教材上的一处谬误。

    经济学上所谓的破窗理论,是19世纪一个叫做巴斯夏的经济学家提出来的,而非20世纪的黑兹利特。

    只是在当时,巴斯夏没有归纳总结,自然也没有受到人们的重视。

    这一点,大家可以在图书馆去查阅他的著作《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得到验证,大概在书的第167页到170页。”

    见吴楚之将出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本在台下看戏的同学们集中了注意力,认真的听了起来。

    台上的这位,虽然是逃课之王,可从来没有挂过科,而且专业课什么的成绩,全是班上前五的存在。

    这让人愤恨的同时,也不由得让人敬佩。

    叶小米闻言,小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一阵狐疑,难道他说得是真的?

    老师当年好像确实说过,这上面存在争议,但考试以教材为准,自己也就没有留意。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些许不祥的预感,似乎吴楚之怼老师,据说只败过一次。

    我今天不会是也要栽了,化作他那光辉战绩的一笔吧?

    要不提前认输?

    不!

    没道理!

    自己苦学这么多年,不可能会输的!

    他这种自学的,一定会有漏洞!

    台上的吴楚之可不管叶小米那开始忐忑起来的心理活动,他将手撑在讲台上,如同老师一般做派,

    “我们来回顾回顾叶老师刚刚所举的例子,话说一个顽童抡起砖头,砸破了面包店的橱窗。

    当店主怒气冲冲追出来时,小捣蛋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群看热闹的围观者。这个面包店的老板不得不自己掏腰包把破损的橱窗更换好。

    叶老师说,面包店老板需要花钱来更换橱窗,这就会增加玻璃店老板的收入,而玻璃店老板又将增加的收入用于支出,比如买新的衣服,这又增加了其它卖家的收入和就业。

    以此类推,支出链将以乘数扩大,并带来更高的收入和就业,也会给面包店老板带来更多的收入。如果打破的橱窗足够大,它可能会带来一轮新的经济繁荣......

    经叶老师这么一说,小小一面破橱窗,竟能够连环不断提供资金给很多商家,使很多人获得就业机会。

    要是照这个逻辑推下去,结论便是:扔砖头的那个小捣蛋,不但不是社会的祸害,反而是造福社会的善人。

    我没说错吧,叶老师?”

    叶小米冷着小脸,不情不愿的鼓了鼓掌,“没说错,你的描述很准确的复刻我举的例子。但你话语中的讽刺,涉及其他学科的知识,与我们经济学无关。”

    吴楚之微微一笑,“那么学生有个问题,不知道叶老师能不能为我解惑?如果,那扇橱窗没有碎呢?”

    叶小米轻蹙着眉头,想了想回答到,“橱窗没碎,自然就没有后续的事情发生。”

    吴楚之背着手,弯下腰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戏谑的问道,

    “叶老师,也许面包店老板不是单身狗,他需要给女朋友买项链赔礼道歉呢?”

    不待叶小米说什么,直起腰的他朝着同学们的方向,快速的说了起来,

    “大家可以想想,小小的破坏行为,的确会给某家玻璃店带来生意。我想,玻璃店主对这起捣蛋事件除了略表同情之外,更多的应该是高兴。

    但是,面包店老板损失掉的这笔钱,原本是打算拿去给女朋友买项链的。如今,这钱被迫挪去修橱窗,他女朋友的脖子上少了一串项链,甚至可能因为没有礼物去赔罪,女朋友跑了。

    他原本有着一面完好无整的橱窗和一笔钱,现在只剩下一面橱窗。

    或者说,我们再发散发散思维,在准备去买项链的这天晚上,他本来可以心满意足地同时拥有橱窗和与女朋友渡过热情浪漫的夜晚,而结果却只能面对有了橱窗就没了女朋友的糟糕现实。

    如果我们把他当作一个大的社区的一员,那么这个社区就至少损失了一条项链。

    不,甚至我们可以衍生一下,要与带上项链同意和好的女朋友渡过浪漫的夜晚,面包店老板需要购买很多东西和服务,比如鲜花、比如烛光晚餐、比如安全措施用品。”

    说罢他冲着台下挑了挑眉头,坏笑了一下,惹得整个教室爆笑了起来。

    学生斗老师,自古便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而且吴楚之还将这个例子说得这么风趣易懂,这就搔到蜀大这群流氓们的痒点了。

    叶小米无奈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懊恼。

    我特么的一定是刚刚脑子被门挤了!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给他台阶下!

    让他站到天荒地老该多好!

    这下好了!

    流氓!

    坏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吴楚之也不理会正在一边正在咬牙切齿的叶小米,费曼学习法的精髓就在于自己做老师。

    这样的讲述,更利于自己对知识的掌握。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了起来,“这浪漫的一切,就因为一个顽童的游戏之举,全部泡汤了,整个社区于是变得比以前更穷了。

    简单来说,玻璃店主的这桩生意,不过是从买项链的珠宝商老板那里转移来的。整个过程并没有新增‘就业机会’。”

    叶小米听罢,忽地一笑,鼓起来掌,“你的讲述很精彩,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前提,或者说,吴楚之同学,你没有认真听讲!

    我在讲述这个理论时,就说过,这一切是建立在供需平衡的前提下。”

    吴楚之闻言冷冷一笑,“叶老师,经济学是一门实践课程,不是基础理论课程!您认为您说的前提假设,在现实中是真的存在的吗?”

    这句话把叶小米问倒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吴楚之说的是正确的。

    可是,教材就是这么讲的啊!

    吴楚之见状嘴角撇了撇,“学姐,您这样读书是不行的,没法学以致用。”

    装什么老师,乖乖做软萌软萌的学姐多好!

    叶小米被气得胸膛快速起伏着,一颗洁白的小虎牙咬着下唇,愤愤的瞪着他。

    呦吼!

    可以啊!

    称呼从‘老师’降级到‘学姐’了!

    她算是摸清楚吴楚之的称呼规律了,言语间需要抬高她的时候,就是老师,需要贬低她的时候便是学姐。

    这个发现让她两颗小虎牙很是痒痒的。

    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憋得胸口一阵发疼,靠着大口的呼吸来缓解。

    这样的场景,让吴楚之眼睛有些刺痛起来,仿佛一阵海风吹进了眼里。

    他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却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吴楚之晃了晃脑子,不敢继续看海,转身在黑板下写下两行字:

    破窗并没有引起新的净支出,而只是从别处转移了支出。

    破窗并没有创造新的活动,而只是创造了不同的活动。

    而后看了看叶小米那变得通红的眼神,心中有点不忍的他继续在讲台上说着,不过言语之间客气了三分,

    “破窗理论之所以我称之为谬论,理由有三。

    我现在逐一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也许我是错的,也欢迎叶老师和同学们来辩论。”

    叶小米知道,这是吴楚之在给她解围,将这次的事情定性为辩论。

    但是,她完全不想理他,冷着脸也不说话。

    现在你想起给我台阶下了?

    姐姐特么的给你台阶下的时候,你怎么不下!

    吴楚之眨巴眨巴眼睛,见叶小米一脸怒意的不接招,他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首先,其前提假设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人类社会是不断发展的,每天都有新的需求与供给的出现,它们最多也就只能围绕着平衡波动,但始终无法达到平衡。

    其次,结合刚刚我说的例子来看。破坏可以创造需求,但是不能促进经济发展,甚至都谈不上‘零和博弈’。”

    见台下的同学都在点头,吴楚之笑了笑,“再次,现在你们不难理解,凯恩斯的‘以破坏来创造需求’是一种为了获得经济增量而牺牲存量的愚蠢行为吧?

    破坏创造需求这种行为,会造成有限资源的浪费,产生‘双重成本’:一个是机会成本,这部分有限的资源本来可以挪作他处,用来创造更多的财富。另一个是毁灭成本,就是对已有财富的破坏形成的巨大损失……”

    “啪!啪!啪!”教室门口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讲的兴起的吴楚之被这阵掌声打断了,不耐烦的往门口看去,而后赶紧规矩站好,讪讪的面向着门口。

    本来背对教室门口生着闷气的叶小米,见状疑惑地转身,只见自己的导师曾慧娴坐在轮椅上,和自己的师兄褚建,正冲着自己微笑着。

    叶小米慌忙跑过去,蹲了下来,“老师!褚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我待在家里无聊气闷,让你褚师兄推着过来溜溜。”

    叶小米眼眶顿时便红了,老师哪里是无聊?

    俩人名为师徒,其实情同母女。

    这是她的第一次上课,刚出院需要静养的老师,不放心,过来看看。

    没想到……

    自己搞砸了,被学生抵在墙上下不来台,还得老师出来给自己找台阶下。

    曾慧娴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膝头的小手,抬起头来,一脸的微笑,“小吴同学,我教了你两门专业课,没想到今天还是第二次见面。”

    吴楚之挠了挠头发,脸色变得通红,只能傻笑着,呐呐的喊一声曾教授算是问好。

    第一次是政治经济学开学的时候,吴楚之就去了一次,然后便开始了逃课。

    反正这位曾老奶奶也不点名的。

    曾慧娴倒是对这讲台上那个高高大大的帅气男孩,挺有印象的。

    没办法。

    一个逃了这么多节课的学生,还能在不划重点的期末考试里,能考到全班前五,这想让她不注意都不行。

    教书育人几十年,曾慧娴深深的明白,这样的孩子,其实都是有着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

    上课对于他们而言,其实作用不大,用不着强压着关在教室里。

    老师的作用,在他们身上,更多的体现为答疑解惑。

    至于‘传道’、‘受业’?

    在教材已经编写得如此详细的今天,有着出色自学能力的孩子,并不需要。

    以己为师,未尝不是一种学习的方法。

    要说这种方法好不好,其实因人而异,只能用时间和经历去检验。

    “小吴,你继续讲。小米,过来陪我在台下听。”曾慧娴让褚建将自己推到第一排同学让出来的空位,招呼叶小米过来坐下。

    “老师,对不起……”

    望着泫然欲泣的叶小米,曾慧娴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慰着爱徒,“没什么,第一次表现已经很不错了。那小子,不简单,理论水平造诣之高,我估计都镇不住。”

    叶小米扭头望着老师,一脸的惊诧。

    曾慧娴摇摇头,没有说话,示意吴楚之可以开始了。

    吴楚之深吸了一口气,确认了和斯文森的链接,“老爷子,我要装逼了,你得给我保驾护航!有说错的地方,马上提醒我,给我兜住。”

    “三天牛排!”斯文森的要求言简意赅。

    “成交!”吴楚之答应的也很干脆。

    他知道,此刻可不能乱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显然曾老教授这是在给他搭台唱戏。

    这让斯文森有些郁闷了,早知道喊五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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