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位威泽营参将绝对有问题。

    蓟州大乱,切断朝中补给,相当于将凉州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一旦平渡关破,那凉州之地,便会彻底纳入大燕的版图。

    说不定再来个里应外合,连蓟州也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盛京东北再无屏障可倚,铁骑直指王都,将犹入无人之境。

    正当众人为凉州捏了把冷汗的时候,少年轻嗤一声,“这你就想差了,他们所谋的,不止这些。”

    素娆道:“这话什么意思?”

    “燕军兵力调动后不久,凉州便向丘州借粮,丘州牧允,运送大量粮草过境。”

    “丘州?”

    素娆如今对于大雍的各州府状况熟记于心,听到这两个字,第一反应并不是替凉州松了口气,而是眉头锁的更紧。

    “丘州虽不在此次受灾的行列,但丘州之地土地贫瘠,并不产粮,粮食从来是高价自别州购入,勉强支应。”

    “再说了,凉州和大燕以平渡关为界,地处要塞不假,但丘州挟制着瓦良关,亦是朝廷咽喉,尚不自顾的情况下,如何给凉州借粮?”

    “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萧散沉默须臾,苦笑了声,“可笑连外人都能想到的利害关系,偏丘州州牧答应了,送粮送的毫不犹豫。”

    “而大燕自上次调动兵力后,直至凉州灾情缓解,再无动静。”

    “……”

    这种情况,谁听了不觉得荒谬?

    竹晏蹙眉道:“大燕到底想干什么?”

    倘若是想要平渡关,那在粮草抵达之前,就应该围城攻关,那样的话,起码有五成的得手概率。

    不该眼睁睁错失这大好机会。

    “大燕的那些蛮子连年叩关,满肚子坏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萧散身旁一个黑脸汉子冷脸回道。

    素娆闻言微微摇头,大燕与大雍的矛盾由来已久,边境摩擦,时有试探,此次天灾任谁看都是天赐良机,他们要么不动,既然动了,必是有所图谋。

    凉州,丘州……

    平度,瓦亮……

    这些事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她思绪飞速运转,不着痕迹的在萧散和少年身上游移,须臾,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望向萧散的方向。

    “方才说起丘州牧借粮的事,你好似知道什么,既然要说,又何必藏着掖着,还要我费力去猜?”

    她这么一说,萧散眼露意外之色。

    随口提了句的事儿,在面对威泽营变故和边境动乱双重压力下,她居然还能注意到这个?

    “姑娘可知,凉州是谁的封地?”

    素娆挑眉,这她还真的不知道。

    “是谁的?”

    萧散正要答话,竹晏面色微变,急声插了进来,“凉州是冀阳王的封地,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丘州牧才不顾境内百姓和边军的死活,借粮过境?”

    冀阳王离晁,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也是唯一一个熬过了上一代夺嫡之争,身有爵位且盛宠不衰的皇室嫡脉。

    太子见他也要恭敬行礼,唤一声“皇叔”。

    丘州牧虽然官居三品,但在这种人物面前,也是只有低头谄媚的份儿。

    好容易寻到巴结的机会,哪里舍得放过。

    素娆一瞬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她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比起丘州的捉襟见肘,凉州分明可以向仅有一水之隔的陇洲借粮,运河结冰,从水上走,调粮的速度远比丘州翻山越岭快上许多,他为何舍近求远。”

    “这个我知道。”

    竹晏抢在萧散之前开口。

    萧散见状,闭口不言,只对他做了个‘你请’的动作。

    竹晏道:“这事儿说起来就不得不提一桩旧事,总结来说呢,就是冀阳王仗着自家皇亲的身份,趁酒醉玷污了一个贵女,这女子事后悬梁自尽了。”

    “这和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素娆疑惑看他,他道:“关系大了,这贵女若是个寻常人家,碍于冀阳王的身份,也只有打碎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可偏她姓拓跋,还是拓跋氏那一辈里最出色的明珠。”

    拓跋氏……

    这一路走来,素娆先后见过了不少世族子弟,论出身,最高贵的当属世子爷言韫,其次便是四姓之首的崔氏,崔翊,八姓之一的钟离氏,小南,幕后计杀她阿爹的苻氏,现在又出现了个拓跋氏。

    高门显贵逐一登场。

    着实有趣。

    素娆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冀阳王理亏在先,加上拓跋氏紧咬不放,此事闹到了陛下面前,几番交锋后……罚了冀阳王,廷杖三十。”

    三十杖不要命。

    甚至在那些熟练掌刑的奴婢手底下,打完后可能连卧床休养都不用。

    仍旧可以活蹦乱跳。

    但这三十杖,伤的不是皮肉筋骨,而是冀阳王身为皇室宗亲的骄傲和颜面。

    从那以后,两家便结下了死仇。

    竹晏言简意赅的一席话说完,素娆点头道:“前因后果我算是听明白了,所以,拓跋氏和陇州有关系?”

    “拓跋氏发迹于陇州,在那个地方,可谓说一不二。”

    以两家的仇怨来看,冀阳王不是不想借,是知道压根不可能借到,所以不想自取其辱。

    要解敌军压境,粮草之危。

    只能求助丘州。

    丘州牧想巴结冀阳王,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没什么好怀疑的,但素娆的心始终难以安定。

    结合萧散他们被追杀,无意透露的消息,以及燕军种种不合理的动向。

    她得出了一个极为荒谬,但却最有可能的推断。

    “大燕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凉州,不是平渡关,而是丘州的瓦良关!”

    于平渡关外调兵遣将,不过是他们抛出来引人注意的烟雾弹!

    “是不是!”

    素娆目光如刃,倏地看向萧散等人的方向。

    少年他们面面相觑,无不惊讶,这些事还是后来三哥专门解释给他们听的,其中一些筹划,至今还有人没搞懂。

    比如那个叱骂燕军的黑脸汉子。

    他有句话是说对了的,大燕的人满肚子坏水,做起事来,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萧散迎着素娆的目光,好一会,才沉沉的吐出一个字:“是。”

    “这些事最初只是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模糊猜出来的,并不确定真假,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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