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孙,一个亲孙。

    前者伪造假币,后者涉案贪墨和杀人,他养在身边数年,苦心孤诣教导着的孩子,竟一个个狼子野心!

    薛静荣双手掩面,喉咙深处发出响声,似叹气似呜咽,良久,他抬起头,审视着薛寿。

    “你说,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薛寿眉头深锁,似有薄怒:“祖父,你宁信表哥这些无稽之谈,也不肯信我吗?”

    闻言,曾宇凡冷笑:“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齐湘蹙眉不语。

    事情发展到在这儿,彻底陷入僵局,齐湘和薛寿一力否认,而曾宇凡意在报复,说话夹枪带棒,字字诛心。

    情况十分混乱。

    薛静荣经过再三的打击后,思绪迟滞,加上薛寿神情镇定自若,浑不心虚,一时间又惊疑不定,不知该相信谁。

    “既然诸位各执一词,那不如我让你们见个人吧。”

    素娆抬手轻拍两下,外面银雪卫带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看到这人,祖孙三人反应各异。

    曾宇凡饶有深意瞥了眼薛寿,见他面色发白,笑道:“呦,这不是咱们表弟身边的长贵嘛!”

    薛寿双眼发直,死死的盯着来人。

    “奴才长贵,给诸位主子请安。”

    他提着袍角,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薛静荣忍不住问他:“长贵,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人证,自然要当面说个清楚。”

    素娆唤道:“长贵,我问你,前些日子,你家公子可否离开过敦阳?”

    长贵小心的抬起头,觑了眼薛寿,后者面色黑沉,抿的发白的唇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薛静荣看到这幕心凉了一半儿,用尽最后的力气,喝道:“说!”

    长贵吓得一个激灵。

    当即头埋得更低,“回主子的话,公子他……他说与赵家公子去拜访名儒,顺便在山中留宿一段时日,实际上,他……”

    “他怎么样?”

    “他离开了山里,还嘱咐我不得将此事告知旁人,留在那儿等他回来。”

    长贵瑟缩着脑袋,低道:“奴才知道的只有这些不敢欺瞒……”

    “薛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素娆看着薛寿道:“你失踪的时日与那三桩命案发生的时间正好吻合。”

    “那就能说明人是我杀的?”

    薛寿平静的目光变得深沉又冷漠,掠过她,直望向言韫道:“什么时候朝廷办案全靠推测了?钦使大人不觉得这样过于武断?”

    在场之人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强行狡辩,垂死挣扎。

    言韫不动声色道:“那你就再看一物。”

    话音落,银雪卫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摊开在众人眼前,声音冷漠毫无起伏:“这东西是薛公子的吧?”

    薛寿身子骤然紧绷。

    薛静荣想站站不起来,银雪卫忙把它递了过去,他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后,哑声道:“没错,这块玉佩是我用昔年得到的一块好玉专门找匠人设计打造的,他们表兄弟三人,一人一个。”

    “这块……是阿寿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银雪卫道:“这块玉佩是从敦阳城一家玉器铺子里找出来的,上面出现了裂痕,有人拿去给掌柜的修复。”

    他说完,试探的看向素娆。

    素娆微微点头,银雪卫又将那日百花楼掌柜所描画的玉佩图样拿出来:“薛老,这是凶手曾落脚的客栈掌柜画出来的,凶手曾在上楼时,不小心将玉佩摔落。”

    薛静荣接过图纸,和玉佩一起放在面前比较。

    越看越心惊。

    欺瞒、裂玉、还有筑堤银两……九年前他密会齐湘,程氏满门株连,九年后,他又故技重施……

    他脱身干净,反倒是齐湘背下了所有罪名……

    “祖父……”

    薛寿看他不说话,疾声开口,薛静荣这次却没有理会他,反而捂着胸口艰难的站起身,越过他搀扶的手,走到齐湘面前。

    曾宇凡见此笑得畅快,“怎么样,最终还是没藏住吧,薛寿,死到临头了,你还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给谁看?”

    “我薄情寡义,你厚颜无耻,咱们谁也没脸说谁,只是那老东西对你偏心爱护多年,临到头了才知真相,真是可笑至极。”

    薛寿冷漠的刮了他一眼,心中杀意疯涨。

    曾宇凡不以为意,冷笑以对。

    反正都是穷途末路之人,豁的出去又有什么好怕的,能在死前看上这么一出大戏,不亏。

    众人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薛静荣身子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齐湘连忙伸手抓住他,“老师。”

    “齐柏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静荣含泪看着他,昔年他初登州牧位,官途亨通,前程光明,却为隐瞒此案,不惜捏造假狱,让程氏一门做了替死鬼。

    如今又为遮掩沾染命案,一力扛下所有罪责。

    而在他的质问和叱骂中,又隐忍不发,全盘接受。

    难道就这么想死吗?

    齐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看着眼前双目含泪的白发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讷讷的喊着:“老师——”

    话音小心翼翼,迷茫又哀恸。

    薛静荣看着他,突然泪崩,双腿一软直直往地上跪去,齐湘吓得手足无措,几乎同时跪了下去。

    “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他伸手去扶。

    薛静荣反抓着他的手,字不成句:“告诉我,柏宁,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好,我说,我说!”

    齐湘六神无主的应了下来,咽了口唾沫,涩声道:“九年前我发现曾宇凡的动作后,同老师设法补上了这窟窿,并把他赶回敦阳。”

    “但在这过程中,又隐隐发现了有人在背后捣鬼,查来查去,查到了薛寿。”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叙说着旧事。

    无人打断他。

    乍然被点名的薛寿通身一颤,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齐湘继续道:“那时老师年岁已到,即将致仕,我担心他留在府衙会继续掀起风浪,所以逼他辞官,同您一道离开。”

    “原以为此事会就此作罢,没想到次年,云州天降大雨,水位暴涨,冲垮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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