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场面让亢奋褪去,恐惧袭来,不少人选择了离开,素娆看到了等在高台下的顾城,他许是得了吩咐,对她遥遥一拱手。
“姑娘。”
素娆对他颔首回礼,竹宴跟了过来,“咱们接下来先去哪家?”
那份折子记载着所有犯官的名录。
官阶从高到低,牵涉刑案和税政,罪名不一,却件件不容忽视。
眼下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到问罪的时候了!
他和顾城都在等待素娆的决定,素娆想了下,“先去何家吧。”
“何家……”
顾城一听这个,想起一事,连忙从袖中掏出张信纸来,“这是金公子临去前留下的,说是肯定对姑娘有用。”
“什么?”
素娆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失笑:“他真是费心了……”
竹宴粗略扫了眼,“好家伙,上面有些铺子连暗堂都没查出来,居然被他找到了。”
“金家毕竟在南境扎根多年,查到这些不奇怪。”
“不过这位爷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恐怕官府封条还没贴上去,他心里的鬼主意就已经打定了。”
金大公子之所以这么热心,是在替他自己赚银子呢。
“眼红吗?”
素娆笑道。
竹宴瘪嘴,“眼红也没办法,谁叫我不善经营呢……”
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去管钱和生意了,哪里会留在负责收集情报的隼部?
素娆摇头苦笑,对顾城道:“准备出发吧。”
银雪卫牵来她的马,她一跃而上,银雪卫长龙一样随她离开,风驰电掣般朝着何家赶去。
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让。
官兵将何家大宅团团围住,这片一如既往的安静,几人正无聊的说着闲话,忽然觉得大地一阵颤动。
不多时,马蹄声渐近,颤动愈烈。
“是银雪卫!”
官兵们低呼一声。
当日他们踏碎天光而来,直接缉拿监察使,这一幕在汉阳城早就传遍了。
能见到传闻中份属陛下亲卫的骑兵,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待他们勒马驻足,即刻有人迎上前。
现在汉阳城中无人不识素娆。
“不知素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可有卑职能效劳的地方。”
“何功泽伏法,钦使大人令我与银雪卫前来查抄何家家产,你们协助。”
素娆径直道。
官兵对视了眼,自然不敢怀疑其中的真假,侧身对素娆道:“卑职等领命,姑娘请。”
素娆大步进府,其他人鱼贯而入,朝这个地方涌去,皇城司在京都常做这种事,对抄家可谓极有心得。
所以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抄没家产,登记造册,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毫无迟滞,看得汉阳成守军冷汗涔涔。
对皇城司更为畏惧。
“抄家归抄家,不要伤人,府中的奴婢和下人查过卖身契后,依照惯例处置,放人出府。”
“府库在什么位置?”
“你,去书房那边!”
“后花园那边也不要放过……”
素娆本想跟着去看看,结果顾城直接让她坐下歇息,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饴糖塞给她。
面对素娆怪异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前姑娘买的,我还没来得及吃,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多谢。”
素娆笑了笑。
竹宴去掏他的袖子,“只有一块吗?你是不是还藏了其他的。”
“真没了。”
顾城无奈摊手,“就只有一快。”
本来他就不常吃这些甜食,别人递过来他顺手拿的。
“没意思。”
竹宴叹了口气,悻悻的收回手。
素娆见状将饴糖递给他,“要不你吃吧。”
“我就是随口一说,姑娘你慢慢吃,我四处去溜达溜达。”
这些日子被拘着,他早就无聊的快发疯了。
“去吧。”
素娆点点头,竹宴离开之后不久,银雪卫那边也有发现,将顾城叫走,她慢悠悠拨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托腮看着院角的老树,思绪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何家上下因这场抄家祸事早已乱了。
奴婢和下人们被驱赶到前院站着,清点人数,后院里的通房婢女哭哭啼啼,边埋怨倒霉,边担忧自己的未来……
只有何铭一个人呆呆愣愣的没有反应。
“公子啊,你快去问问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都大难临头了你还在哪儿想什么?”
“哎呦咱们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哭着哭着她们开始拉扯何铭,你推我搡一时失了分寸,直接将他掀倒在台阶上。
这一跌,好像让他从眼前的惊变中抽离出来。
通房丫鬟们惊呼着往远处避开,生怕他暴起骂人,谁知他手脚并用的站起身来,撒丫子往外面跑。
“公子,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天杀的该不会要跑吧。”
“这父子俩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留下咱们这些苦命人日后可怎么办啊……”
何铭不理会身后的骂声,他拼命往前跑,穿过垂花门,穿过回廊,一把扯开扫过脸颊的树叶,他不知该去哪儿。
只是胸中憋着一股气,要是什么都不做,他会发疯的。
“假的,都是假的……”
他嘴里不住碎碎念。
他爹是秀才,他大伯是云州监察使,他们何家在云州根深蒂固,亲友遍地,他还有无数的挚交好友……
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查抄家产!
那以后怎么办?
还有大伯,他大伯怎么样了?
眼前正路过一个官兵,他着急忙慌的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急道:“你见过我大伯吗?他在哪儿?”
“说话啊!”
“什么大伯……”
官兵一把拂开他的手,仔细一看,“你是何铭吧,你说的大伯是何功泽?”
“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我大伯的姓名!”
何铭登时大怒。
官兵见他这幅模样不禁笑了,“一个死人的名字有什么不敢叫的,你还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监察使呢?醒醒吧!”
“你说什么死人……”
眼见官兵要走,何铭顿时急了,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你把话说清楚,谁死了!”
“何功泽啊!”
官兵冷笑:“他被判了凌迟之刑,就在今日,雀羊大街上,算算时辰,这会可能还没死透吧……”
说完,他不耐烦的把何铭推到一边,大步流星的离去。
何铭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天,仰头大喊一声,朝着府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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