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阔和孙曜冷的不停打颤,不得不退出阵外。
而置身阵内的白无绝和除去面具的墨千痕,头发和眉毛都挂了霜花。
十颗蓝玉珠,全部注入了白无绝至纯的本命元力。
这个法阵,不仅奢侈,且是她在乾臻郡结的最强的一个。
旁人起十丈寒天阵,只是寒,没有杀伤力,常用来杀阵叠加,配上攻击强悍的杀阵合用才行。
但白无绝起的,因体内原位水灵的关系,总会寒彻心扉,直达灵魂,令人神识意海也能受到精神震慑和麻痹,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杀伤力。
白无绝扶起墨千痕,手指捏诀,遥点他印堂,分出自己神识,护好他紫府,免得他被阵势所创。
然后调动出一缕涓流般的本命元力,打入他额心,从此处顺着经脉,轻缓地游至他丹田。
银白一片的气海之中,一蓝一碧两颗能源正不受控制地扭转缠绕,似在撕斗。
周围形成的能量旋涡,几能摧毁丹田这片空间。
而白无绝的元力,不用引动,就被拉扯过去。
难怪玄影要撤回了,再是始祖级,也受不了两系灵源这么个撕扯法,何况玄影目前还不是鼎盛期。
“安抚为主,压制为辅。”白无绝思忖道。
她的本命元力含有玄影的能量,等若两人合力,这才是本命灵源正确且最强的存在形式,她的想法传递给玄影,玄影立刻便温和了许多。
阵中不知岁月。
过去两日。
期间三殿墨清淮来过,左少邦也来过,均对这个十丈寒天阵惊叹不已,也均被白无绝敢在皇都搞出这么个冻死人的大阵气的有些上头。
大殿墨连野自然也以送不羡仙地契账目、契印花册的名头,来近距离观摩过这个杀阵,心里想的是:白无绝又坏他好事,难道又叫墨千痕逃过一劫?
谢家甚至暗中派出精锐来搞过破坏,无一例外,全被太傅府安插在此的护卫打退了。
痕王重伤,快要死了。这个消息早由医官带进了武极宫,快要死了跟已经死了还是有差距的,北皇一直未曾派个人来表示关怀慰问。
直到十丈寒天阵使得小半座皇都城提前进入隆冬。
何邑才奉了圣命上前查实,可他还没踩到墨千痕房间外的台阶,就身如冰雕拖着半条命撤出去了。
这下子,十丈寒天阵的大名风靡了大街小巷。
许多武者禁不住好奇,慕名而来。
好在这里是东城,皇子府邸,人们不敢太造次,并不闯进府里来,只于门外远观。
其中有一个高壮汉子,天天来,日日来,一待老半天,杵着特显眼,孙曜没注意,徐阔却上了心。
第三日。
十颗蓝玉珠一起碎了。
又过半日。
痕王府的寒气才稍减了些。
徐阔和孙曜裹着大棉被进到阵心,发现白无绝已然昏倒在墨千痕身旁。
她的手,搭在墨千痕脸上,保持给他戴面具的姿势。
“快!医官大人,救人!”徐阔叫道。
孙曜执起墨千痕的手,惊喜若狂:“脉搏缓而均匀,虽无力,却不滞,活了!活了!”
徐阔激动道:“谢天谢地!”
“痕王妃不太好……”孙曜又捏住白无绝的手腕。
“怎么了?”徐阔从云端跌落。
“气滞血瘀,元气大损,这是受了大委屈、心气郁结,又耗费大力气,内伤极重的征象啊!”孙曜道,“后者可以理解,那么大个阵,不耗力才怪,可这气郁……”
“别磨蹭了!我去端煮好的清粥,医官大人你开方煎药,我们各司其职,快!快!”徐阔打断他。
“是!”孙曜裹紧棉被,跑了出去。
阵势一破,四周被波及的地方开始回暖。
一墙之隔的三殿府率先觉出变化,墨清淮很快就来了。
痕王府只徐阔一个下人,身兼数职,照顾两个病号,忙得不可开交。墨清淮来的时候,他正于两个床榻之间来回倒腾,喂两个无法自己张嘴的人吃粥。
墨清淮一来,就担起了照顾白无绝的职务,无疑减轻了徐阔的负担。
可徐阔一点也不感恩,他瞧着三殿无限爱怜地给自家王妃喂粥,心想殿下醒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再死一回吧。
左少邦来的也不慢,还带了上次给痕王会诊的三名老医官,他们视死如归地一一为痕王和痕王妃号了脉。
结果与孙曜相同,一边惊叹痕王起死回生的奇迹,一边对孙曜的方子做了补充。
并嘱:痕王妃内伤易疗,气郁难调,心口闷结,着重顺理,防治绞痛等等。
听了此言,墨清淮和左少邦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他们非常清楚,白无绝气郁何来。
若是何田田那样的,哭一顿,闹一顿,或许气就顺了,偏偏白无绝这样的,情感内敛,喜怒不显,素来又是高傲的,不善与人倾诉,一口气看似咽下,实则不知堵得有多难受。
徐阔将三位老医官送至门外,瞧见外面又有些武者伸头探脑地往府里窥视,而那天天都来的高壮大汉也在其中。
便上前说了句:“别看了,阵破了。”
“是吗?”那人神色一喜。
“啊?破了?”未窥冰山一角的人悻悻地走了。
唯独那壮汉兴奋得走路带风。
对面巷子口里,三道影子也往后退了退。
西斜的残阳正照在巷子一侧背面的高墙上,使得墙体宛若挡板,将巷子遮的很是阴暗。
三人并未离去,各自沉默,若有所思。
“太傅来的好快,他对白无绝真是在意呢,田田公主,心里不好受吧?”有人打破寂静。
“墨连野,你再胡说八道,本公主……本公主就叫边烬杀了你!”何田田眼眶红了,跺脚道。
墨连野举手,退后一步,并无与这主仆两人闹大的意思。
只道:“做人不要太天真,公主一片赤诚,不仅救过她,还处处护着她,现在她却将太傅勾引的不顾伦常,对公主恩将仇报,这种白眼狼,公主还向着她吗?”
何田田道:“你给本公主闭嘴!她是白眼狼,你就是黄鼠狼,把本公主约到这里,你就没安好心!”
“冤枉!本殿就是想请公主看清楚,太傅的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白无绝,一丁点位置都没给你留过啊。”
“关你屁事!”
“我们虽非亲兄妹,你却也是父皇亲封的公主,于情于理都是我们比较亲近,本殿自然关心皇妹是否幸福。”
“说得好听,忘了你和墨连海是怎么害我的了?”
墨连野惭愧低头,拱手作揖:“不敢或忘,所以此番才来弥补,免得皇妹被人登堂入室,夺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何田田咬了咬唇:“不劳你费心。”
墨连野却继续道:“皇妹婚后过得不好,想必生怕家人担心,何老司座和何将军都不知情吧?你现今孤立无援,本殿不费心,谁还能为你费心呢?”
何田田嘴硬:“谁过得不好了?”
“你自从嫁入太傅府,就被丢在一处偏院,别人不知,本殿兄弟日日至太傅府听教,难道还能不知吗?老四那般欺负白无绝,你与白无绝同住,却不见任何人出来阻止,也不见太傅过问一二,你这叫过得好吗?”
“你……”
“反而前不久,白无绝借着养伤之便,与太傅彻夜缠绵。听说你将白无绝赶走之后,太傅便与你势同水火,不许你再见白无绝,甚至不许你随便出府,这些,你要一忍再忍?”
“你闭嘴……”
“上次,老四出殡,太傅闻讯而来,人还没到,就甩出了碧粼刀,你看见了吧?这次,你也看见了吧?不是太傅冷淡薄情,而是你,并非他心尖上的人罢了。”
“闭嘴!闭嘴!”
墨连野顺从地点着头,嘴里却一直道:“本殿记得,你出嫁要走抚萝道,此乃婚仪流程早就拟好的,可走抚萝道的却是白无绝,如果老四没去劫,皇妹,那么抬进太傅府的还会是走了逍杨道小路的你吗?那日之后,太傅夫人应该姓白了吧?”
“闭嘴——”何田田眼角泛出猩红。
墨连野抿紧嘴巴,退了几步,临去前,苦口婆心道:“皇妹,不要因为别人少时陪伴,少许温情,你就不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了。如有需要,来找本殿吧,何家那边,本殿不会多嘴,皇妹孝心,本殿会顾全的。”
何田田站立不稳,靠在了边烬身上,就好像知道他永远站在那儿,肯定接得住她似的。
边烬如一根柱子般,任她倚着。
何田田久久未动。
边烬也没动。
是夜。
武极宫,秀雍殿。
三殿墨清淮恭恭敬敬跪在殿中。
旁边,坐着他外公何寿,以及他舅舅何邑。
“你决定了?”一清丽女子端坐于上,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是,求母妃成全。”墨清淮叩头道。
“我不同意!”何寿摇着手,“以前挺好,与世无争,平安喜乐,现在你非要违誓,即便你不惧拔除血誓契印、掉落阶位之苦,也得考虑考虑今后的路啊,那条路,走起来硌脚的狠,三思,三思啊。”
“爹爹所言极是,妹妹,别答应他。”何邑也道。
“清淮,以前母妃没有问过,你为何立下永不争皇位的誓言,现在我倒想问一嘴,你如今为何又改变心意了?”上面的,正是三皇子的生身母亲,何眉。
“为了纳妃。”墨清淮直言。
“啊?你有意中人了?”何邑头一次听说。
何寿道:“那也不用走那条路啊,你说说,是哪家小姐入了你的心?你是三皇子,你舅舅是掌执皇都治安的将军,你外公我也还在职,没有卸任归田呢,咱家这身份地位,配谁不是绰绰有余,你何必非掌江山呢?”
“唯有江山,堪配与她。”墨清淮道。
“到底是谁啊,这么矜贵?”他舅问。
墨清淮字字清晰:“白无绝。”
“什么?”他舅一惊。
“谁、谁?”他外公揪着自个耳朵,生怕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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