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暑热,杨猛晚上宿在荔香园大池的画舫里,莲儿、魏芷晴在一旁伺候着,一个个妙龄瘦马,只着轻纱或是吹奏乐器,或是翩翩起舞。

    红木画舫上,布置了十几块尺许大小的冰砖,淼淼寒烟,伴着轻纱妙音,把杨猛也带入了梦境。左拥右抱、尽享奢靡,三年了,重生将近三年,杨猛第一次过上了期待之中的生活。

    面对这奢华无度的画舫,魏芷晴眼里只有惊叹,金银丝编制的画屏、窗扇,挂在木制墙壁上的宋元古画,前朝宫廷的金盏、玉碗,画舫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千金的宝物,在荔香园这样的东西,却极为平常。

    自家的男人,赤脚踏在雪白的裘皮毯子上,夫人莲儿手把玉碗,正在喂着冰饮,在泛着幽香的灯火下,三爷脸上神采飞扬。

    “哈……这才是生活,有了铁壳船,老子以后剩下就是享受了。”

    滇铜的事情差不多了,只要广州的船厂,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再加上云南的军火和人丁,三年五年至多不过十年八年,谁敢在自己的面前炸刺儿?

    “那咱们这次回去,就把这座画舫带上如何?”

    自家的画舫,莲儿也没上来过几次,这两年潘氏的买卖越做越大,画舫上又填了不少好物件,对于爹爹的这座画舫,莲儿也是眼热的很。

    “画舫?这玩意儿带上麻烦,这次回去。咱们做铁壳火轮,有了轮船,咱们以后的日子才有保障。”

    不理莲儿和魏芷晴眼里的希冀。杨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轮船,多熟悉、多顺耳的一个词儿啊!

    铁壳船出来了,许多事情都好办了,仿制、扩大,现在的铁壳船,就是以后的铁甲军舰。大清这地界,过不了多久,无论是地上还是海上。都是杨家的地盘。

    心里有了希望,杨猛的精神也极度亢奋,莲儿、魏芷晴、船上的几个瘦马,恍恍惚惚之间。天光大亮了。

    人都被杨猛放倒了。划着小船的船娘,只从画舫上接走了杨猛,今日要去潘氏船厂,看看新来的十几艘铁壳轮船,虽说操劳一夜,但杨猛的精神头还是十足的。

    乘轿、换船,潘杨两翁婿来到了筹划将近一年的船厂,数百亩大小的船厂。靠近珠江的一面,已经建起了几十座船台。铁厂的烟尘,来来往往的匠人,看的杨猛心花怒放。

    “岳父大人,这片地直到海上,咱们都要圈起来,过些日子,这铁厂也要改一下,这里的人手还远远的不够,规模要十倍、百倍的扩大。”

    杨猛的心很大,有了云烟这个吸金利器,也足以支撑他的野心,十年太久,造船虽说是个技术活儿,但摸索经验,还得从实干之中来。

    云烟来钱容易,即使走上些弯路,也会有列强各国替自己埋单,培养大批的造船技工,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当今的造船业,杨猛也看过壬雷斯和柯尔特,给自己弄得信息,无数的人力,无数的熟练技工,才是造船业的根本。

    船造不好,造几艘几十艘废船,对杨家和潘氏虽说有些负担,但这个负担并不是很大,轻轻一咬牙,自有列强们上杆子来送钱埋单。

    “还是看完了轮船再说吧!现在的船厂,耗费太大,仅船厂的数千工匠,一年的花费就是几十万两。算上两广附近的煤场、铁厂、炭厂、以及进山伐木的壮劳力,船厂现在毫无产出,却牵连着数万人的生计,十倍、百倍,咱们两家都会被他们吃穷啊!

    去年前年,不止是云南的粮食歉收,两广的粮食收成也不怎么样,整个大清遍地都是灾荒,你那边大批的购粮,通过运河北运的粮米,这两年已经翻了一番了,这个你也要注意一下了,咱们两家养的人太多,粮食的消耗太大,一旦缺了粮,这些人不比豺狼差多少的。”

    说话容易做事难,经过这些年的磨砺,自己的爱婿威势越来越足了,刚刚那些话说出来,潘仕成这个历经官场风浪的人,也隐隐觉得有些压力了。

    但有些话不说不成,粮食就是个大问题,养着这么多不挣钱的人,耗费委实太大,一旦遇上青黄不接的时节,没处买粮,那这些船厂的匠人,摇身一变,就会成为凶恶的豺狼。

    再者说了,造船是个拿银子打水漂的买卖,与其自己造船,还不如从别处购船来的实惠一些。从米利坚购置回来的这些铁壳船,书信上写的是十五万一艘,可二十艘船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二十万两银子。

    购船与造船,两厢一比较,哪个买卖更划算?

    “嗯……这次途径两广,粮食的问题,我也发现了,实在不行,就从洋商那里购粮,在广州建上一批大粮仓,无非咱们想减少云烟交易过程之中金银的流量,既然缺粮,那就用云烟换粮食,在广州屯上一批粮食。

    大清缺粮,咱们就购置粮食,这里面的利润也是极为可观的。扩大船厂的事情,就用粮食来办,不然流民太多,对咱们的商路也没好处。”

    铁壳船已经出现了,这是一个大时代的节点,杨猛必须要抓住,只有不次于列强的造船技术,配上云南的军工技术,才能守住自己身后辽阔的疆土,不然绵长的海岸线,就全是破绽。

    “嗯……这个法子也使得,我就再试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壬雷斯给代购的这二十条船,都是内河船,漂洋过海除了沉没的六艘,还有五艘受损相当严重,这次你怕是开不走了,剩余的九艘,有三艘已经改完了,可以搭载一些十几磅左右的小炮,再大的火炮。这些船的甲板也承受不住。

    这九艘火轮,最大的一艘载重四十万斤,最小的一艘十五万斤。行走长江水道,直达盐津古渡,这些船都没有问题,但走大运河的话,四十万斤和三十万斤的四艘火轮,吃水太深,容易搁浅。

    如果解滇铜入京的话。只有五艘火轮可用,但加上你给配的驳船,千万斤上下货物还是能运的。这五艘火轮,已经改装好了,每轮拖拽三艘满载的驳船不成问题。

    拖上驳船之后,行船的速度也极为可观。不是大清的船舶可以比拟的。大清首开洋务之功,就要落在你的头上了。”

    说起代购的轮船,潘仕成也是满脸的红光,许多人想做而没有做成的大事儿,自己这个爱婿轻轻松松的就搞定了,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够用就好,这次解铜若是顺利的话,岳父大人。能不能争一下,广东巡抚之位呢?”

    边走边说。十几艘三四十米长,黑漆漆的轮船,已经落入了眼帘,心情亢奋的杨猛,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督抚之位?很难呐!”

    听了爱婿的话,潘仕成脸上先是一喜,但很快就被无奈给挤了下去,广东巡抚,那可是小封疆啊!以自己的实力和资历,很难爬的上去。

    “林老虎作保呢?”

    “哈哈……先看船,先看船……”

    望着在江里载浮载沉的十几艘铁壳轮船,潘仕成的心里也掀起了波浪,林老虎作保,十拿九稳啊!

    翁婿两人走到了停着轮船的码头,杨猛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船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走进了一看,杨猛的一颗心却是落到了谷底,这算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远看黑漆漆的轮船,近看却不像个样子,满是半圆形钉头的铁皮,缝隙里全是暗褐色的铁锈,漆黑的铁板,摸一摸就变成了黑手,闻一下全是沥青的味道。

    与想象之中的高大轮船不同,这些火轮扁扁平平的,除了一个稍显高大的烟囱,两个巨大的铁轮之外,这船跟大清的沙船没什么两样。

    站在码头上就能看到甲板,全部是木板的,着那他妈是铁壳船啊?

    杨猛阴沉着脸,上了期待已久的火轮,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他的心里充满了失望,除了蒸汽动力系统,和外面包覆的铁皮,这狗屁火轮,就是条普普通通的木船,这与轮船根本不搭界啊!

    “试船!”

    心里充满了失望,昨夜的疲惫,也一下涌了上来,杨猛软绵绵的说完之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唉……”

    “怎么,不合心意吗?”

    自打看到了轮船,自己爱婿的表情,潘仕成也看在眼里,他的脸皮一沉,老潘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在船上的一声哀叹,也让老潘有些无所适从了。

    “差太多!差太远!”

    轮船的速度虽说不错,但是这轮船,完全不是杨猛想象中的铁壳船,这他妈要算是铁壳船的话,那大清河道里的船,覆上一层铁皮,也能叫做铁壳船了。

    在珠江河道里疾行的火轮,和满天的黑烟,完全没有给杨猛带来工业化的喜讯,这倒霉催的轮船,也能算是铁壳船?

    “岳父大人,停船吧!让船厂的米利坚技工都聚在一起,我有话要说。”

    舞舞扎扎一趟,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坐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心情,杨猛有些丧气的制止了试船,也不知米利坚的那些技工肚子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停船、靠岸,杨猛越看这所谓的铁壳轮船越不是玩意儿,这东西与自己想象的轮船,差的太远了。就这么个玩意儿,想拿到海上去蒙事儿,那就是找死!

    “这广州的铁厂,能出蒙船的铁板吗?”

    制造铁板需要轧机,云南的轧机,前些日子刚到,还没有经过调试,也不知与旗记合作的广州铁厂,能不能生产这样的铁板。

    “这个……我找管事们上来问一下。”

    潘仕成与杨猛一样,也是总掌大局的,船厂的事情,他还真不怎么清楚。

    “把铁厂的管事们,也一并召集起来吧!”

    现在杨猛的心里除了失望就是失落,本想着是全铁结构的轮船,没想到竟是全木覆铁,这个差距太大了,杨猛到现在还有些接受不了。

    望着那十几艘所谓的轮船,杨猛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下船之后,他就迈开大步,匆匆的离开了船坞,这些几把玩意,看着太他妈丧气了!

    “唉……做事儿太难!”

    见爱婿气冲冲的走了,潘仕成也是一脸无奈,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轮船呢?

    为了这偌大的船厂,圈地、购置铁矿、煤矿,豢养各地的铁匠,前前后后投了几百万,爱婿不满意,弄不好这几百万两的银子,就要打水漂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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