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一下为难起来,不知怎样开口,这时周母李素华从外屋地走了进来。
见曹德宝夫妇在地上跪在,连忙哈下腰,扶着乔春燕胳膊道:“春燕啊,怎么还跪着了,快起来快起来。”
见李素华进屋, 乔春燕知道遇见了救星,嚎啕大哭起来,“姨啊,我没法活了,你让陆哥行行好,帮我一把吧。”
听乔春燕这么说,李素华直起身子问:“陆天,乔家是咱家老邻居, 春燕她妈跟我也是好姐妹, 现在她有难处,你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听到没?”
“妈,那事我帮不了。”
岳母求情,陆天依旧没有吐口。
见陆天这么说,周母拉着乔春燕说:“春燕啊,陆天要是能帮一定会帮。他要是说帮不了,应该就是帮不了。你看,还能不能找其他人帮帮忙。”
“大姨,这件事你姑爷比谁都好使。”乔春燕继续大哭。
李素华看乔春燕哭的可怜,又说:“陆天, 你看春燕都这么说了,你看能不能帮她想想办法。”
李素华的话,令陆天有些为难。
毕竟是自己的岳母, 要是一口回绝,老太太以后在光子片也不好做人了。
毕竟, 周家人都是要脸的人。
想到这里,陆天道:“妈,这件事是乔春燕和骆世宾之间的事,骆世宾一个社会地赖,我也不想跟他掺和。这样吧,我可以把他们叫在一起,好好聊聊。
至于他们能不能协商好,在他们,不在我。”
李素华听后一喜,连忙又哈下腰,笑着说:“春燕啊,你看,陆天答应帮你们想办法,快起来吧。”
“这……”
乔春燕心里清楚陆天就是敷衍他们,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陆天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磨急眼了,真不惯病。
不管怎样,陆天答应插手这件事了, 总比什么都不管强。
于是, 乔春燕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大姨,我就说么,你姑爷有本事,心肠还好,不能不帮我们的。那我就回去,听陆哥消息了。”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跪着干嘛,孩子都哭了,我给你悠悠。”说着,李素华将乔春燕怀中的孩子抱了过来。
李素华接过孩子后,乔春燕和曹德宝也不再跪了。
“陆哥,蓉姐,那我和曹德宝就先回去,等你们好消息。”乔春燕结束了哭天抹泪,一脸堆笑说着。
“行,你们回去吧。”
陆天依旧是不冷不热。
乔春燕知道,跟陆天相处多说不宜。又跟周母和周蓉打过招呼后,和曹德宝一起离开了。
……
见二人出了院门,周蓉向陆天问:“你准备帮春燕么?”
陆天“哼”了一声,“这个两口子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怎么会去帮他们。”
周蓉点点头,“是啊,就因为你没帮曹德宝进味精车间,就把你举报了,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不过,你当着妈的面,说要帮他们。要是不帮,他们一定会缠着妈的。”
陆天轻轻捏了捏怀中小长乐的脸蛋,“蓉儿,我不是说了么。我就帮他们和骆世宾见个面,骆世宾要是不给我面子,我也没办法。”
听了陆天的话,周蓉方才明白陆天要处理这件事。
“这样也好,该帮的帮了,帮不成怪不得你,我妈也不会跟着落埋怨。其实想想,现在水自流在香港已经是影星了,那套房子对于他,没那么重要。”
“那可不一样,再有钱,也是在香港那边。吉春毕竟是水自流的根,老家的房产都让人占了,哪天回来,多心寒。”
想到乔春燕背信弃义,抛弃水自流,陆天的心火又冒了起来。
听了陆天的话,周蓉想起了什么,“陆天,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想发设法留下郑娟那个房子的。”
周蓉的话说中了陆天的心事,忙道:“水自流的事,你怎么也能想到郑娟。”
“你让冬梅姐她妈住在郑娟房子,不就是想占上,不想让居委会收走么。
按理说,郑娟现在都几个亿的资产了,那个土坯房也是可有可无的。可那个土坯房对于你不同,你是担心郑娟哪天回来,看到房子没了,对你寒心,是不是?”
周蓉仿佛看穿陆天心思一般,一字一句说着。
陆天心中有鬼,说话自然少了底气。周蓉又说的有理有据,令他无法辩驳。只好含糊其辞道:
“她那个房子虽然破,可能顶不少事。
要是没这个房子,大哥和秉坤结婚,哪能一人一处新房。
要是没这个房子,冬梅她妈出来,不是也没地方安置么。
当然不能让居委会收走了。”
“行了,你那点心思我还猜不出来?不愿意承认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逼你承认。
明天冬梅姐她妈就出来了,你说她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周蓉问。
陆天拉起周蓉的手,一脸笑意,“怎么可能,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上哪找去。”
……
吉春,教养所。
上午九点,大门打开。
金月姬拎着一个手提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六年了,终于重获自由,不禁感慨万千。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郝冬梅见母亲出来,连忙冲了上去,“妈,你出来了。”
看着眼前梳着两条大辫子,脸蛋冻得通红的女儿,郝冬梅心情更加激动,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摸着郝冬梅的脸,
“冬梅,你长大了。”
“妈,我都二十六了,能不长大么。”说着,把手中的棉衣递给金月姬,“妈,把棉袄穿上,你穿的少,别冻着。”
金月姬接过郝冬梅递过来的棉袄,把手提包递给郝冬梅拿着,把棉袄穿在身上后,说:“冬梅,我们去哪?”
“妈,咱们去太平胡同,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郝冬梅挽着母亲的胳膊,说着。
“好,咱们走。”金月姬点点头。
这时,一名穿着黑底红格大衣,脖子上戴着白色围巾的姑娘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走到金月姬身前,开口道:“您是金处长吧?”
金月姬抬头看看眼前的姑娘,回想着自己是否认识。
确定不认识后,开口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姑娘稍稍迟疑后,摇摇头,“不会的,你的照片我爸让我看了很多遍,我记得很清楚,你就是金处长。”
“你爸爸是谁?”金月姬问。
“金处长,我爸是你和郝领导的老相识白际晨白院长,我是他的女儿白玉兰。”姑娘微微一笑道。
“原来是白院长的女儿,你爸出来了?”
白玉兰点点头,
“我爸正月十五那天出来的。本来他想亲自来接你,又想到你们的身份都特殊,才让我过来的。
我爸说了,金处长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客气,尽管开口,白家定会全力以赴。”
“现在我就是一名普通老百姓,安安心心劳动就好。
姑娘,回去代我向你爸问好,就说我现在很好,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金月姬这么说,白玉兰便不再多说,“金处长,我就这么跟我爸讲。对了金处长,你这要去哪?以后在哪住?”
“我现在随便有个地方住就行了。”金月姬随口道。
“那我也要知道在哪啊。
要是连住你住哪都不知道,我爸一定会说我办事不力的。”
见白玉兰执意要问,金月姬觉得要是不告诉她,也是不近人情。
于是向身边的郝冬梅问道:“冬梅啊,咱们住的地方是哪,你跟这个姑娘说说。”
“这位是?”
“她是我女儿,郝冬梅。”
“姐姐好,我叫白玉兰,以后叫我玉兰好了。”白玉兰伸出了手。
郝冬梅伸手和她握了握,
“行,那我就叫你玉兰,我妈很长一段时间会在太平胡同90号住。”
“太平胡同90号?你们跟陆天什么关系?”白玉兰瞪大眼睛问道。
“你认识陆天?”郝冬梅诧异道。
“不仅认识,还是很熟的那种。”想到陆天,白玉兰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意。
郝冬梅将信将疑,“陆天没说过,有个很熟的姑娘。”
“是么,反正我们很熟,他不说罢了。姐,还没说呢,你跟陆天什么关系,他能把房子给你用?”白玉兰又问。
“他是我丈夫妹妹的丈夫,是我的妹夫。”郝冬梅道。
“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近,怪不得她把房子借给你们住呢。
姐,今天就不跟你聊了,有时间,我去你那坐。金处长,那我先走了。”
说完,白玉兰向金月姬敬个礼后,转身离开。
……
太平胡同,90号。
跟着郝冬梅进到屋里,金月姬从外屋门斗到里屋住处,里里外外看了又看。
解放前,多年嗯嗯隐蔽战线的潜伏经历,令金月姬养成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习惯。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
看了一遍后,金月姬坐到炕沿,对郝冬梅道:“冬梅,这个地方选的很好,我很满意。”
“妈,这房子比以前住的地方,差的太多,怎么还这么说?”郝冬梅坐到金月姬身旁问。
“房子很破,环境很差,却很适合像我这样戴着帽子的人。
恰如其分。”
“妈,你这不是变相说我给你找的房子不好么?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再帮你找找。”郝冬梅忙说。
金月姬摇摇手,
“冬梅,你妈明天就要去环卫站做清洁工了,这样的房子正适合我住。还有,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打岔了。”
“妈,那你接着说。”
金月姬眼睛又向房间四处望望,“冬梅,这件房子虽然很破,不过,收拾的很干净,被褥都是新换的。煤槽子里还有柴火和大块煤,够烧一阵子了。
吉春是倒春寒,春天有时候比冬天都冷,有这些煤,至少能住的暖和。
还有,碗架子里,我看到有大米、白面、鸡蛋,这些都是从你们牙缝里省出来的吧?”
“妈,秉义回兵团了,我每天也要去吉春医大上课。这些都是秉义的妹妹周蓉和妹夫陆天张弄的。”
郝冬梅本想让母亲稳当几天后,再跟她提起陆天。
既然母亲问了,也就说了。
“周蓉你跟我提过,是周秉义的妹妹,你的小姑子。
刚才白际晨的女儿也提起过陆天,这个人之前你没跟我说过吧?”金月姬问。
郝冬梅捋了捋额头的散发,沉默片刻说道:“妈,陆天是周蓉的爱人,也是我的妹夫。
除了这个之外,他……没什么了。”
见郝冬梅欲言又止,金月姬脸色严肃起来,“冬梅,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刚才金月姬的目光还很柔和,问完这句话,一下锐利起来,盯着郝冬梅一眨不眨。
郝冬梅知道,她的母亲是做什么出身的,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她。
本来的想法,再过几天,母亲稳当后,再跟她说陆天的事。
没想到,教养院外,白玉兰主动提及陆天,并且对陆天表现出十分崇拜的样子。母亲自然会对陆天有了印象。
到了家之后,房间布置、物品准备又很让母亲欣赏,母亲对陆天的兴趣就更大了。
既然母亲问了,就没必要再隐瞒了。
想到这里,郝冬梅站起身,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母亲身前,脸色一下严肃起来,
“妈,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激动。”
金月姬被郝冬梅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轻笑道:
“冬梅,你妈是老革命了,敌人的刑讯室都经历过,还没什么事能让我激动的。
你说,妈听。”
见母亲一脸坦然,郝冬梅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道:
“妈,我找到一个人。
他一九四八年十月吉春解放时被收养,收养的时候有六七个月大。并且,他右腋窝处有一颗黑痣,血型还是o型血。”
听了郝冬梅的话,金月姬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想到了什么,手抖了起来,一把拉住郝冬梅的手臂,“冬梅,你说的这个人,就是陆天。”
作为老地下党员,郝冬梅的话前后一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郝冬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妈,我本来是想你稳定一段时间之后再跟你说的。
不过,今天白玉兰主动说起了陆天,你也问了陆天的情况,我觉得没必要再瞒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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