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很快便端来了好酒好菜,金樽坊的招牌好酒是金樽酒,最好的茶是清雪饮,几样好菜是江南菜,还额外送了几碟江南的点心果子,看起来十分精致。
宴轻对云落招手,“站着做什么?当柱子吗?”
云落早在进来时,已不动声色地将大堂扫视了一遍,对着二楼一个包厢微微蹙眉,闻言坐在了宴轻身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语对宴轻压低声音说,“小侯爷,这金樽坊,属下总感觉不太对劲,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宴轻挑眉,微微侧首,也跟着他压低声音,“哦?怎么个不对劲?”
云落摇头,目光向上看了二楼某一个包厢一眼,“属下说不出来,但感觉上不太对劲。”
宴轻顺着云落的视线,扫了一眼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包厢,那是在二楼的拐角处,他收回视线,看了云落一眼,想着不愧是凌画给他他的人,就冲这份敏锐,比端阳那傻瓜强多了,他不甚在意地说,“你是感觉到那个包厢里的人的气息,不同寻常?”
云落点头,“里面人武功很高,气息掩藏的很好。”
“这是漕郡城里,算起来是你家主子的地盘,你觉得会有人在这城里光天化日之下,对我不利?”宴轻觉得会有人这么傻吗?前一次刺杀他,可是在半夜。
“说不准,主子也觉得自己在京城很安全,青天白日下,又是自家的产业内,没有人会对她动手,但东宫和黑十三温家联手,还是对主子动身了。”云落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宴轻“唔”了一声,想着那一日若不是他凑巧赶上,凌画估计要摔个半残。这漕郡比之京城,倒是不算什么了。
他道,“察觉出有杀气了吗?”
云落摇头,低声说,“属下只察觉到,咱们进来之后,别人见到您或惊讶或打量,唯独那一个包厢,气息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很短暂,但被他捕捉到了,那是属于高手的气息。
宴轻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既然没有杀气,那就甭理会了,回头你再查查是什么人。”
云落摸了摸袖子中的信鸽,这里人多眼杂,就这么放出去,定然会被人察觉,回头就不好查了,他压住心思,点点头,对宴轻低声说,“整个漕郡,明面上看来是攥在主子的手中,但有风吹草动,主子也能迅速掌控,但主子掌管漕郡,也不过三年而已,此回出京,只让细雨清除了东宫埋在漕郡的暗桩,虽这些时日已收尾,但怕是也有不尽之处,还是要小心为上,您少喝些,可万万不能像上次从西河码头出来一样,喝的人事不省。”
宴轻点头,“行。”
二人正说着话,张二先生便出场说书了,偷偷往宴轻这边打量的视线一下子都收了回去,可见张二先生说书十分深得人心,让大家翘首以盼十分期待。
宴轻端起酒杯喝酒,另外他给云落倒的那一盏酒,放在云落面前,云落却不沾,径自倒了一盏茶来喝。
张二先生今日说的书是江湖上的红颜杀手爱上俏书生,宴轻听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对云落问,“他是自己编的说书?还是看的画本子拿出来与人说?”
好像前几天,云落淘弄的一堆画本子里,就有今日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
云落压低声音说,“说的是新出来不久的画本子。”
宴轻看看四周,众人都听的如痴如醉,他更怀疑了,“画本子大家不会看吗?他这么说,竟然也有人听?”
他还以为是跟京城一样,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有名有姓有迹可循的故事编成的书呢?就比如他年少时总听说书先生说太祖建国史,也总听说书先生讲端敬候府先祖们每一次的战功和赫赫威名下的英雄人物的故事,最近几年,他听的最多的就是说书先生说凌家少女敲登闻鼓告御状,以及凌画任江南漕运掌舵使被传出来的或好的或坏的那些事儿。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书先生讲画本子上的故事,且众人都听的入迷,就跟不知道没看过画本子一样。
云落给宴轻解释,“这张二先生与别的说书先生不同,他擅长编画本子,每一年要写两三本,每一本画本子都深得人喜欢,很是畅卖,他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会说书,据说为了谋生计,年少时特意学过口技,每一次他的画本子出来,便配合着讲书,这样一来,无论是看过画本子的人,还是没看过画本子的人,都喜欢听他说书,久而久之,在漕运这一片,很是负有盛名。”
宴轻恍然,“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觉得自己涨了见识了。
他细听了听,还别说,他说书说的真是挺好,女声男声孩童声老丈老媪切换自如,将他这两天看过的那本尚有最新记忆的画本子,一下子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读后感。
他好奇地问,“这张二先生这么有本事,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云落想起琉璃曾与他八卦是提过一句,便答道,“据说一个月好像能有千两黄金。”
宴轻:“……”
一个说书先生,都能这么赚钱吗?
云落道,“只单纯的写画本子说书,自然是赚不了这么多的,但有些贵府的老夫人,遇到个寿辰什么的,都会请这张二先生上门,赏银每回都得百两,一个月有那么几回,他就衣食无忧了。”
宴轻想着,京城各大府邸里,也是那些老夫人们的钱最好赚,就喜欢听曲子听书搭台看戏,每次赏银都十分可观。
云落又道,“不过张二先生不怎么存的下银子,他如曾大夫一般,也喜好喝好酒。”
宴轻又打量了张二先生一眼,五十多岁的年纪,说书说到兴起,吐沫横飞,一双眼睛带着三分醉态,估计临上场前,喝了两杯,果然爱酒。
宴轻收回视线,一边听着书,一边品着金樽酒,觉得这酒当真不错。
云落身子坐的端正,自从来了江南,他跟在宴轻身边,便不同于在京城时,在京城没有人敢动小侯爷,但这漕郡不同,以前这里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江湖人多如牛毛,乱的很,这三年来因为主子坐镇,已好了不少,但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云落时刻主意这那一处包厢的动静。
一直坐了大半个时辰,那一处包厢始终没有动静,张二先生讲完一讲,中场休息,张二先生下了讲书台,一边抹着汗,一边笑呵呵地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大堂里霎时热闹起来。
就在这乱糟糟闹哄哄的热闹气氛中,张二先生甩了一下袖子,宴轻只觉得眼前几道金光闪过,云落也察觉了,瞬间拔剑,一道寒光挡在了宴轻面前,顷刻间,金针砸在宝剑的剑刃和剑鞘上,发出钉钉钉的响声。
但云落即便拔剑再快,也耐不住金针有些多,大约一气发出十几枚,云落用剑挡掉了七八枚,剩下的直奔宴轻面门。
宴轻侧过身子,避开迎面而来的金针,也甩了一下袖子,他今日穿的是凌画让锦绣坊给他做的寻常穿戴的普通锦衣,锦衣的衣袖比市面上寻常男子穿戴的普通式样的衣袖宽大,是以,几枚金针齐齐地钉在了他的衣袖上,排成了一排。
云落打落金针后,脸色发白地看向宴轻,见宴轻无事,他想着幸好小侯爷武功好,否则今日张二先生袖中甩出的这些出其不意的金针就能伤了他,若是躲避不及,射中命门,那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谁能想到,那处包厢里没有杀机,偏偏张二先生的身上迸发出这么大的杀机。
他凌空而起,踩着几张桌面,落在了张二先生的面前,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外面涌进来大批的暗卫,瞬间将整个金樽坊从内到外围住了,有几个人当先护在了宴轻的周围,瞬间将他与周围的人隔开。
金樽坊大堂内众人为这一惊变顿时响起惊骇恐慌的叫声,一个个都不敢动。
云落沉着一张脸,盯着张二先生,一手将剑横在了他脖颈处,一手以防他自杀,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他的下巴,声音肃杀,“先生说书十年,在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做起了杀人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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