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歌一早便带着自制的点心来到萧美人的寝宫,昨日还鲜活的生命今日就要掉落枝头,只待入土了。
当真是命比纸薄。
相比乔清歌纯粹的怜悯,青蔷就多了许多复杂的感情。她们三人先后入宫,除了每日的请安几乎没什么接触,但这两年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一个笼子里的动物总归会有惺惺相惜之感。
透过那张苍白的脸,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路孝覃他,并非良人。
一屋子死气沉沉,萧美人嘟起了嘴,撑着病体坐起来,嗔道:“怎么都愁着脸啊,我这病定是叫你们害的,快笑一笑,热闹了病就好了。”
荣昭仪噙着泪苦笑,从昨夜到现在,她快把眼泪流干了。萧美人要起来替她拭泪,可身子太虚弱,刚走两步就耗费了她许多力气。
无奈,她惨白的嘴唇又张开:“我走之前,总不能记着的都是你们难过的模样。从现在起,谁都不要皱着脸了。”
说着,她又看向清歌,以一种几近哀求的口吻道:“清歌,我还想玩昨日的斗地主,今天我可要把钱都赢回来。”
本来是打算让让你的,可我就要死了。
乔清歌环顾左右两人,见她们点头,忽然想到了让自己老爹醉生梦死的麻将。如果萧美人玩上头,会不会不忍离开。
于是她从商城里买了一副麻将,故弄玄虚似的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屋内几人闻所未闻的东西。
“四个人有四个人的玩法,咱们今天打麻将。”
众人不由的感到惊诧,这么个奇怪的玩意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对于麻将的好奇心远胜于困惑,待乔清歌讲完了游戏规则以后,萧美人瞬间两眼放光,气色也相较方才好了些。
青蔷命人把桌子搬到床边,再搬上三个凳子各放一边,四人围坐。
麻将的玩法简单,一来二去,荣昭仪和萧美人已经完全掌握了“碰!”“杠!”“糊!”“自摸!”等专业术语。青蔷一向冰雪聪明,这个时候却犯了难。
因此在她迷迷糊糊的几局里,布袋里的银子输了个精光。
萧美人忍不住感慨:“要是清歌早两年入宫就好了。”
荣昭仪一面挫着麻将,一面吐槽:“她入宫?入宫当妃子啊,也是,说不准皇帝老儿现在已经被气死了。”
乔清歌连忙撇清关系:“别瞎说!我对皇上没兴趣!我不瞎!”
咳。
合着她们眼瞎呗。
论怎么一句话得罪三个人,乔清歌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找补:“皇上是真龙天子,我不配!”
荣昭仪没回应,默认了自己是瞎子的说法,自昨夜以来,她算是看清了皇上的嘴脸,薄情寡义之人罢了。
“提他做什么,好好的兴致可别让怪人坏了。”
青蔷轻皱眉头,好似吃了苍蝇一般。
姑娘们的话透过砖瓦一字不落进了路孝覃的耳朵,他今日是来看望萧美人的,可显然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
他的妃嫔们,好似都已经厌恶他了。
一口浊气哽在心头,路孝覃捶了捶心口,便让李公公把带来的珍馐送到屋里,自己则转身回了延福殿。
原本的一派祥和陷入低谷。
李公公不敢发话,昨夜萧美人突发病症,叫清歌发现了自己是凤宁的人,青贵妃也自然知道了。
眼前这三位娘娘和半个国舅夫人可都对他恨之入骨,皇上故意把他送来,他只能任凭发落。
乔清歌早就闻到了两人的气味,因此李公公一踏进门,她故作夸张的讥诮声就传了过去:“呦!李公公可别靠的太近,您身上可是淬了蛇的毒液,脏的很。”
“清歌姑娘说笑了。”李公公皮笑肉不笑。
“什么东西让清歌跟你说笑,打烂他的嘴。”荣昭仪的话里好似浸上了一层冰霜,她鲜少这般说话。
一向乐乐呵呵的人严肃起来,是要人命的。
屋里所有侍奉的丫鬟奴才齐齐上阵,他们对李公公颇有怨言,因此下手极重。
钟沁也想凑热闹,她搓了搓手,暗暗欢快的往前凑。
没等她凑过去,乔清歌就拉住了她。看着姑娘菩萨一样的神颜,钟沁想起清歌在青府时也饶了凤宁的眼线一命,这会儿估计又要求情了。
钟沁吸了吸鼻子,以为自己要失意而归,却听她说:“我相信你,往死里打!”
“得咧!打人咯!打人咯!”
眼前的少女尤其欢快,一蹦一跳到了李公公面前,李自嗤之以鼻,就这瘦胳膊瘦腿的,能有什么劲。
显然他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一拳下来,他眼冒金星,第一颗牙也随之掉落。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而后一嘴的牙掉了个精光。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姑娘是个练家子啊!
乔清歌心满意足的回过头,萧美人却动了恻隐之心,李自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如若他死了,皇上身边便没了使的惯的下人。
这么一想,她拔高了音量:“好了好了,他一心侍二主,不应该由咱们来罚。皇上他已经知道李自是凤宁的狗,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我不剩多少天了,不想再和他有牵扯。”
青蔷虽打发了人下去,乔清歌却清楚李公公绝对活不过今夜。
路孝文治理南方水患时遇刺,并不全是路孝覃的主意,更多的是青蔷在推波助澜。
她的眼界和手段绝不比路孝覃路孝文两兄弟差,因此路孝覃执意去到北凉,不顾身后虎视眈眈的路孝文,皆是因为有青蔷守着。
已经暴露的奸细是废子,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屋里安静下来,萧美人扔麻将的劲儿大了点,碰撞声入耳,消解了一些紧张。
青蔷就在这奇妙的氛围里,胡了。
乔清歌探头一看,好家伙,清一色!
再看看咱们这位面若冰霜的娘娘,冰霜呢?她的脸上积雪消融,只剩喜上眉梢了。
这一局下来,青蔷上午输掉的银子又悉数回到了自己的口袋。她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已经是午膳时间。
萧美人爱吃,想到皇上送来的珍馐,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无奈,她们只好把麻将撤下来,让丫鬟布菜。
乔清歌一上午就没从椅子上下来过,纤腰酸痛。清歌这具身体大抵是学舞时落了轻微的腰伤,用膳前她直言要离开牌局。
萧美人和荣昭仪都不放人,青蔷也不想放人,但又心疼清歌,于是她想到了自家弟弟。
青邵一会儿入宫,正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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