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阵痛第七节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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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习，醒醒……米习？”
你是谁……不要管我，我，我太累了……你是，你是……所罗门长老吗？
“是啊，”所罗门笑眯眯的说，声音带着回音，“但是……米习，你在这里等什么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我不能不担心李……我不能先走……但是不要管我，我不能……
“拜托……醒醒！”
米习猛然惊醒，一手扶着茶馆杂木杨的小板桌站了起来，原本放在腿上的飞毯卷掉了下来滚到了卡尔脚边，他茫然的睁着眼睛，四下早已经夜幕低垂，繁星在夜空中中微微发亮，远处传来不合时宜的松鸡的咕咕叫声。
“快坐下，”裔冉低声说，把毯子接了过来。
一阵风吹来，米习哆嗦了一下，把身上穿的的破衣服胡乱拉了拉，裔冉皱了皱眉，把米习拉着坐了下来。
在裔冉尖利的气声把自己弄醒之前米习一直在做胡乱的梦，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趴在这个乡下路边茶馆睡了多久，整个后脑勺都是晕乎乎的。他发现裔冉正凑的很近的看着自己，本就烧的滚烫的脸颊又增加了几分热度，便往旁边的加斯那里靠了靠，然后摇了摇头，试着把早几个小时的梦从思维中赶出去。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几点了？”米习说，呆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桌上一根短短的蜡烛头照亮了大家，安泉泉慢慢的，很是做作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然后动作很小的和裔冉交流了一个焦虑的眼神。
裔冉转身看着米习，神色有点不对，似乎正竭力要给米习一个暗示似的。米习正开始觉得不对头，紧接着就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的脊梁骨。
“嘘……我们还在接近可应外围的那个乡下茶摊里，现在是差不多是凌晨一点……小声点不要说话……你睡着有一会儿了，记住别喝那茶，”裔冉回过头来，手指卷着自己衣服上的一根丝线，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等到妈妈和索利德回来，所以不如早点叫醒你的好，而且……”
她不说了，米习用余光看到，那个气色死灰的茶摊老板正往他们这边走来，他过来默默的添了茶，眼睛不看任何人，然后用塞在腰间的脏兮兮的布擦了擦隔壁的空桌子（米习他们是唯一的一桌人），米习看到他左手臂上满是可怕的伤疤和一条条的细小文身，店老板擦完桌子，看了米习两眼，便踱着步走了。
安泉泉又送来一个应该是警告的眼神，看上去她正处于高度的神经紧张中。
米习看出，大家虽然都安稳的坐在这里，但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是真正轻松自在的。缪默默的看着王城的方向，一边用指甲抓自己的发梢，肯定是在为教授还不回来而急得要死，加斯清了清嗓子抿了一口茶，嘴唇闭的紧紧的就像一条线，米习可以肯定那杯子绝对是满满的，加斯一口都没有喝那个。
“大家是……”他声音有点大，看到裔冉的脸色后立刻放低了声音，他知道那神色肯定是意味着出了问题。
“大家……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小声说。
“……这个茶摊老板不对头，我觉得他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们的梢，”裔冉说，声音低的就像是耳语，“安泉泉去拿饼干的时候发现的，我们大家都觉得……他似乎对我们不怀好意。”
米习的思维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就像有人用法杖捅了他的脑袋。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他……”
“我能打赌他不是打算抢劫或是勒索我们，”裔冉说，偷瞄了那个老板以确定他不在盯着自己，“我总觉得他要邪恶的多，而且我在怀疑……我们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快，你得假装喝一点茶……”
米习心惊肉跳的听着，一边笨拙的假装喝茶。
“这种感觉像是……我不知道，但是那种笑容真的是让我不舒服，你知道，我们付了帐，也赔了卡尔打碎的那个茶杯……”她顿了顿，坐在米习对面的卡尔尴尬的咧了咧嘴，然后装出沉稳的样子一声不吭的继续端坐，“你知道，这肯定不对头，他动不动就会过来一下，这家伙没有理由这么看着我们……我感觉很不好，让我觉得他是……”
她低下头假装喝了一口茶。
“在监视我们……”
“我想……会不会是大家神经过敏……”
安泉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只是脸色比较差，加上文身多了点……”米习说，偷看了一眼那老板，“我不知道……也许并不是……”
“我可不敢这么说……大家都不敢喝他给的茶，怕有危险……”安泉泉用最低最低的语调说，然后话锋一转，满脸堆笑的大声对米习说道，“你都醒了啊……来，吃点老板卖给我们的饼干吧，燕麦和葡萄干的，还撒了碎巧克力呢……”
她从桌上的盘子里抓出一块饼干递了过来。
米习看着安泉泉发愣，最后他还是接过了那块饼干。
“没关系，那是我变出来的……是绝对正常的饼干，”裔冉几乎不动嘴的说，“我趁着缪和卡尔去赔杯子的时候把它们和茶摊卖的调换过了，现在满盘都是绝对能吃的那种……快～！快吃下去，我们得让他觉得我们仍然毫无觉察，他最好一直当我们是最最正常的一帮乡下孩子……”
“那么，你们……当真认为他是……‘那边’的奸细吗？”米习说，嘴唇几乎都没分开过，他吃了一口饼干，然后特别大声的说，“哦！我的女神！这太好吃了，国王脚下的城市就是不同凡响，我真该叫我乡下的老妈也来这茶馆坐坐～！”
加斯极为迅速的对米习做了一个挤眉弄眼的鬼脸，然后继续假装喝茶，米习知道他想说“你太能演了！”。
裔冉也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好吧……我得说，如果不是‘那边’的人，那最好……但我们必须要警惕……不是吗？所以，我们最好快点离开，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裔冉说，吃了一口自己变出来的饼干，“要命，我巧克力放太多了……”
“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们最好是沉住气耐心等着……”米习说，非常艰难的假装喝了一口茶，裔冉变出的饼干的确加了太多的糖蜜和巧克力，甜的要命，他开始觉得口渴，“真的……真的是太好吃了！”
他言不由衷的说。
“那就多吃点，雅各老弟！”安泉泉假笑着对米习说，米习只好“轻松自如”的再拿一块，“你也来点？呃……那个，那个……老巴姑婆家的表姐？”
她对华灵说，华灵毫不犹豫的接下她递来的那块饼干。
“我们其实没有暴露吧，我想？”米习说，咽下了那腻味的甜饼干，“是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是一直都保持警惕的……”裔冉说，“不过，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我实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那就这样，裔可教授一回来，我们就立刻走，”安泉泉说，“一分钟也不要多待，我真的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时茶点老板提着开水壶走了过来，米习顿时紧张了起来，把杯子沿一直贴在了自己嘴唇上假装喝茶，结果老板却根本没有理其他任何人，而是直接开始对着裔冉说话，大家都紧张的不敢看他，一时间整个桌子边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在敝店休息的可好，可爱的小姐？”他猥琐的笑着，给桌上脏兮兮的破茶壶添了一点点水（因为大家其实都没有喝），“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们，我们去王城……”裔冉的脸变得微微有点发白，几乎都要和头发一个颜色了，但是她勇敢的盯着那人的眼睛，“就是去看看热闹，你知道……我们都是外郡来的，没怎么见过大世面……”
“哦……乡下来的？”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黑牙齿，边笑边用肮脏的指甲抠了抠牙缝，“冒昧的问一句，小姐的头发……”
“小时候被人咒的，”裔冉用一种一口咬定的口吻说，“在林子里遇到一个该死的老女人，她嫉妒我，就骗我吃了一只紫色的癞蛤蟆，就偷走了我的漂亮头发。”
“呵呵，那不是黑魔法师吗？”他若有所思的转转眼珠，然后正色道，“最近可不怎么能见到了啊……你们见过吗？”
“我们可没怎么见过，”安泉泉说，一面微微笑了笑，“我们的家乡很偏僻的……没出过那种奇装异服，会装神弄鬼的家伙……”
“哦？那你们是哪里人？”老板说，一边擦了擦桌子，“我说不定也去过呢。”
“我们是……”裔冉说，脸更白了，“我们……”
那老板一脸笑容，米习紧张的要死，哪有人连自己老家叫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们都是克拉克镇来的，”米习赶紧插话道，他第一个想到的地名就是这个，“在东边靠海的那个地方。”
“真的？我也去过!”老板说，死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还在酒吧喝过酒，和那个老板还有点交情呢！那酒吧叫什么的来着……记不起来了，好像是什么顶峰酒吧……什么的……”
“尖顶峰酒吧？”米习问道，他惊讶极了，“你还真去过我的……我是说----我们的老家啊？”
“那是当然……我去过的地方可是不少的……”老板还是一脸诡异的笑容，“从那里过来，走北方大道走，做马车要六天的吧？看来你们是一路颠簸来的啊？”
“不是，昨天那马车的主人突然不肯载我们了，说我们钱给的太少，还有那么长的路才到可应呢，害的我们得再自己走，累死人了……”米习很自然的笑着说，飞快的编着瞎话，裔冉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不来你的店里歇着了吗？我们六天前出发时可比现在壮实不少呢。”
老板看着米习，然后和米习一起笑了起来。
“那你们可要慢慢休息……”他说，死灰的脸上依旧挂着变态的笑容，“我这个小摊子是一直都不打烊的……完全不用着急……”
老板拍了拍袖子走了，加斯和卡尔都钦佩的看着米习。
“我想我们可能是多虑了，”直到他走远了，米习小声对裔冉说道，“我觉得他明显不是‘那边’的人，唯一的不对头就是他的笑容太怪异罢了。”
“我想，可能是的……”裔冉说，“他说的真的是你们家乡的情况？”
“是的，一点都没有错。连时间都很对，我们镇到王城去是得有六天的车程。”米习说。
“呜……”裔冉说，“……啊哟，我差点吓死了，我真的是害怕他万一是……那是我们的马车吗？”
她指着北面，一辆挺大的两匹马拉的车驶来，赶车的是一个老头子，一个满脸是疖子的丑男人坐在旁边，车子缓缓前进到了茶摊旁边，丑男人跳下车，解开自己的黑色旅行斗篷走了过来。
米习警惕的看着这个人，身边的大多数人也是，但是裔冉站了起来看着他，似乎认出了点什么。
“快走吧，拖得越长越是不好……”疖子脸走到米习身边低声说，“黄毛长鼻子你就别盯着我看了，我是索利德，还有，白毛丫头，你妈妈有吩咐，具体情况上路说。”
“哦……”米习说，觉得有点窘，裔冉在身边点了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一行十多人离开了茶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了马车后面的车斗，坐了下来，米习是最后一个。
“那么……克拉克镇来的的小子，再见了。”
米习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的是茶摊老板变态的死灰色笑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嗯……再见，”米习说，心里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怕，“谢谢招待了……”
“快走吧，别磨蹭了，”裔冉说，用存有戒心的目光看着那阴笑的老板，“我们要快……”
米习抱着毯子卷爬上了车，赶车的老头“呼”的一甩鞭子，马车动了起来，伴随这噼噼啪啪的马蹄声向着可应王城的方向驶去了。
一阵风吹在米习脸上，很冷了已经，冬天也许就要到了，他回头看了看，蜿蜒的道路尽头，那个人已经看不见了。
“小把戏……”他拿起一块裔冉变出的饼干，死灰色脸庞上嘴角微微翘起，饼干在他手上冒出了黑烟，变成了一摊粉末掉在了桌面上。
“以为我会下毒？太愚蠢了……‘六天前从克拉克镇出发’……”他自言自语的说，微笑着把手放在桌上，一片片巨大的蛇形文身在左手臂上浮现开来，“但是这么会这么巧呢，十天前，就是我本人----左手大人，就已经毁掉了那个镇子……法师学徒们，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能够逃进王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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