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我任职的花界,地处凡世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千山万水万水千山连着赶了整整两日的路,终于在走错了五次路最终被奉命迎接我的仙使急急寻着的情况下顺利摸对了花界大门口,这实在不能怨我,本上仙从小认路的本领就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何况这条从浊浊红尘之中通向纤尘不染的花界之路,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怎一个麻烦了得。
不过好在这花界相貌清俊的小仙使尽职尽责的很,大老远的寻来还甚贴心的为我一路讲解各处标识,谨防我日后进出再迷了路去。
前脚踏入花界结界,后脚我就傻了眼了,这这这,这真的是外界传的美轮美奂美的人神共愤的花界?
入眼一路的断井残垣,还有这漫天飞舞的残絮落红,本上仙提着裙子踮着脚尖还要时时刻刻注意仪态走的实在是艰辛,再看一旁的儿子,扭着一双小短腿在废墟上跳跃也不见轻省到哪去,终于憋不住问了问旁边一脸尴尬引路的小仙使。
“小兄弟?你确定认识去花界的路?若是你也迷了路,大可以告诉我,我不会怪罪你,这没什么觉得丢脸的。。。”
闻言面皮白净的小仙使双颊泛起了两朵红云,费劲巴力张嘴解释道,“回上仙,小仙名唤一蓁,这里便是花界。”
“这里便是花界?那。。。花呢?”
“。。。。。。”
若是非要让我相信这个灰头土脸的不毛之地是花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青樾上仙十万年不出幽冥界故而有所不知眼下的时局,近来两万年间魔族动荡不安,魔尊养兵蓄锐,暗地里搜罗六道心术不正的能人异士,想来是勃勃野心愈来愈烈,近些年来已经搅得人间乌烟瘴气,花界与人界接壤,自然深受其害,花灵受损,才呈现了这一番死气沉沉的样子啊。”
“魔尊?”
“是啊,前些阵子魔界还发出消息,耀武扬威的很,想来是想把矛头对准天界,这魔尊的胃口还真不小。怕是最终想的是一同六届呢!”一蓁小仙使一阵唏嘘。
我亦跟着他一起唏嘘。
等等!“一蓁,你说的魔尊要将矛头对准天界,可是说对准了谁?”天界数得上的神寥寥无几,怕不是。。。
“嗯,据说是魔尊一张战帖直接下到了三十三重天青衡上神的清净宫里,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若是真的,也太狂妄了些。”
轰隆一声一道闷雷直击天灵盖,旁人都道清净天上的青衡上神道法卓然,此次又勘破六尘大业,修为应该更是凌驾于万人之上。只有我知道,那日从西天梵境回来的路上,师傅负手站在云头身子一个摇晃,我伸手拉了他一把,虽然被他马上就拿开了,可我还是触到了他冰凉手腕上脉搏诡异的跳动,那是修为四处逃窜的迹象。
当时我想的是,师傅大劫归来,气息游离不定,是正常的情况,只要以后的每天,我好好的在天上守着他,清净天也算是清净,有个百八十年,师傅定能恢复得比往昔更好。再者看师傅的形容,也是不愿让旁人知道的样子。我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什么都没有说。
却没想到如今六道竟然有了此番的危机,更没想到魔尊竟然挑这个时候向天界挑战,最最让我费解的是,师傅清净无为,平素少与人相交,更少与人结怨,到底是何时惹了这魔君的?为何会指名道姓的跟师傅下战书。以师傅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跟人相斗啊!
“一蓁!那你知不知道魔尊何时与青衡上神斗法?”我一着急就不顾风度了,直接踩着脚下的破烂儿瓦片两步迈到他面前。
一蓁被我这张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上仙这可真是为难我了,小仙都说了这是据说,据说嘛,就是没有根据的乱说,这魔君还不一定给清净宫的那位上神下了战书呢,小仙又去哪里知道这决战之日定的是哪一天啊。”
我闻言一滞,干干笑了两声,“呵呵,是啊,是我一时心急了。”师傅德高望重,又少与人结怨,想来这谣传的可信度不高。我是杞人忧天了。
“上仙如此为上神忧心,真是师徒情深,让小仙动容啊。”
“自然。那是自然。。。”
目睹了一路萧条的景色,一蓁施法打开了一处结界,霎时感到一片心旷神怡,这才是花界应有的面貌嘛。
“青衡上神施法,唔,不,青衡上神吩咐,此处是花界的中心腹地——镜里香。乃历代花神寝宫所在,上仙任职期间,便是住在此处的。”
“镜里香,这个名字倒是别致。”
“上仙谬赞了。”
说话间一蓁将我领到了一处府邸,门楣上悬着一张硬木匾额,上书——“梦里镜香”四个娟秀小篆。
曲径通幽,府邸坐落于密竹深处,看得出来儿子很喜欢这个地方。固然花界人口密度远远小于他处,然而却有无数的未成形的精怪灵物,前脚才踏入这片竹林,后脚便感觉到有三五气息不同的精怪向我右手牵着的儿子袭来,我连忙摆出一个母鸡护鸡仔的姿势将儿子牢牢护好。
一旁的一蓁连忙解释道,“上仙莫要紧张,镜里香中的各路精怪天性纯良未经世事,此举是表现了他们对这位小仙家的喜爱之情与亲近之意啊。”
闻言我才放下了心,我儿子长得俊俏伶俐到连未成形的精怪都想要亲近,这让本上仙狠狠自豪了一把。
从府邸中走来一白衣女子,打远处看身姿窈窕,头上顶了两个圆圆的发髻,模样稚嫩,却又透露出一股清冷之感。
“小婢剑雪,见过上仙。”言毕福了一福身子。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打我从凡世走进这花界所遇到的两个小仙,一个叫一蓁,一个叫剑雪。这花界中人,取名字可真有意思。
我这个人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剑雪啊,你同这位一蓁小兄弟,可是有某种血缘关系?让我猜一猜啊,你们可是兄妹?唔,一阵见血,你们家可是祖上行医?”
只见剑雪额头布满黑线,无视了我貌似掉价的提问,“日后上仙的日常起居以及其他琐事,都由小婢负责照顾。上仙请随剑雪进来。”
凡界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冷暖干湿各不相同,然而花界的镜里香之内,却只有一个春,四季如春。
晚风轻拂,月华流水,儿子在梦里镜香睡得香甜,我在竹林深处对影三人。浊酒数杯下肚,独饮正酣时,觉得胸口一阵燥热,夜里凉风习习扫着我全身上下滚热的气息,下意识的伸手扯开了衣襟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啪的一声一个物件从袖口掉了出来,此刻已然是晕晕乎乎的俯身去拾起来,唔,原是临走那日师傅赠我的扇子,这扇子上似乎还写了字,我怎么看不大清。似乎是。。。
眯着眼睛费劲巴力看了好久,才看清这是一首诗: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谓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唔,这诗是个什么意思?头疼,罢了,不想了,怎么今日不过是喝了几盅普通的酒而已,竟然燥热成这样,到底是我太不济还是花界的酒力道太猛啊?
忽然之间天色暗了下来,我抬头迷迷离离的看了看天,一片乌云渐渐遮挡了莹白的圆月,我也再没有情调在即将黑灯瞎火的情况下自己喝闷酒,却在我正要准备就此打住回房间搂着儿子睡觉的当下,扑通一声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白中透红的物件。咔嚓一声压倒了少说四五根竹子。
我被吓得一个机灵,登时酒醒了一半,莫不是有魔界中人半夜前来花界偷袭,想借此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哈!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简单,你们定是没有料到吧,本上仙恪尽职守的很,可是通宵达旦的守卫着镜里香呢,像搞偷袭?门都没有!
刷拉一声合上了折扇,不疾不徐的塞回袖口,对付这种偷鸡摸狗之辈,还犯不上脏了师傅的物件。
赤手空拳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闹出动静的地方,越走越觉得诡异,怎么这偷袭的人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了一个华丽丽的空降式出场表演,此刻却一点声息都没有了。有鬼,必定是有鬼!
直到我摇摇晃晃的走到一块竹子东倒西歪的地方,才发现是我想多了,没有什么偷袭者,只有一个倒霉鬼从天上掉了下来,看这阵势八九不离十是同人火拼结局惨败最终掉了下来。
算了,就当做个好事吧,俯身蹲下去查看了那人的伤势。吓!留了这么多血,这谁啊打架如此的不要命,想着就给他翻了个身,露出那张脸时,我惊呆了。
师傅!怎么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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