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烟波浩淼的南海(今东海)晴空万里,风平浪静,白云悠悠的海面上不时掠过几只海鸟捕食。而不远处的洛伽山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山顶的青莲庵佛堂内,倏忽闪进一身材颀长、面容冷艳的紫衣女郎。女子约二十一二岁光景,神色紧急却不显慌乱,低声禀报:“师父,雪山老魔的战船已逼近了!”

    “总算来了,”佛堂正中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七旬左右的青衣老尼,宝相庄严,微阖的双目并不睁开,缓缓问道:“君儿,他们有多少人?”

    紫衣女郎依旧平静地答道:“约莫两百多人,看样子是尽出总坛精锐而来。”

    青衣老尼尚未来得及接口,其身后右侧侍立的一少女已抢先叱道:“师父,雪山老魔欺人太甚,他以为我们紫竹林当真怕他不成?!”只见抢话而答的少女一身鹅黄衣衫,约二八年华,容色秀丽,神情娇憨,此时正一脸愤愤不平,显然涉世未深。

    老尼轻轻一叹:“天下武林,半数业已归降老魔。九大门派虽未顺服,却各自封门避世,以求自保,不敢轻捋其锋芒。目下我紫竹林已是老魔唯一顾忌,也难怪他今日来势汹汹,必欲除为师而后快。”

    黄衣少女正欲再次发作,左侧一蓝色劲装少年已截断她的话头:“语慧师妹,你先别急”,接着对老尼略一躬身问道:“师叔,小侄斗胆问您老人家一句,我们今日是战是退?”

    老尼双目倏忽张开,精光四射,显然功力极其精深:“洛伽山紫竹林是佛门净地,岂容邪魔歪道亵渎,贫尼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和老魔周旋到底!”显见老师太已经动了真怒。

    紫衣女子似是从未见过师父如此不快,略一怔,话到嘴边又闭口不语。可是那个叫语慧的少女却毫无顾忌,继续大声说道:“师父功力绝世,斩妖除魔,只怕他们今日有去无回!”

    老尼法号心如,正是被当今白道武林尊为第一人的南海神尼。神尼在南海修行已逾四十年,身负一甲子以上性命交修的小无相功,掌中一口青霜剑化为三十六式大悲剑法,并以拈花指、千叶掌冠绝江湖。

    可她此时仍旧愁眉不展:“你们有所不知,听说老魔枯骨心法已修炼至最高一层。该邪功系百年前枯骨教的内功心法,由当时枯骨教掌教仇公明闭关十三年后自行悟出。枯骨教原本只是江湖上一个小小的邪教,可自从出了绝世枭雄仇公明后野心大炽,党同伐异,所到之处腥风血雨,无一人是枯骨心法的对手。最后逼得九大门派掌们联手,合力围剿仇公明及众教徒,之后该心法也随之流失。却不料老魔七年前偶然得到这部失传已久的邪功。今他既已修炼至最高境界,只怕为师也难是其敌手了。”

    此时那个叫君儿的紫衣女柳眉微微一挑,略带不屑地说道:“自古邪不胜正,师父是佛门正统,想必那枯骨心法只是萤火之光罢了!”

    紫衣女芳名沈傲君,是南海神尼座下大弟子。那个黄衣少女,却是神尼二弟子叶语慧。而那个蓝衫少年,则是神尼方外好友之徒岳南枫,年纪未及弱冠,奉师命下山来拜见神尼。岳南枫下山前,已由恩师再三告诫,务必提醒南海神尼枯骨心法绝非等闲武功,不可大意。可眼下神尼两名女徒却丝毫不以为意,直急得岳南枫暗暗叫苦,正欲相劝,耳畔忽然想起一阵阴笑:“心如老尼,别来无恙!”

    这声音并不响亮,感觉是从很远的地方通过内功送入佛堂,但又异常清晰,字字入耳,声声槌心,余音久久不散。四人之中其余三人还好,内功根基最弱的叶语慧已有些经受不住,原本娇若桃花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心如神尼见爱徒不支,立刻清啸一声回应道:“阿弥陀佛,雪山施主,老尼已恭候多时了!”佛音犹如海潮,气势恢弘,把魔声涤荡一清!

    只见叶语慧脸色渐渐好转,急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邪法?慧儿刚才差点被扰乱了心神!”

    此时心如神尼脸色越发严峻,忧心忡忡地说道:“老魔果然非同小可,看来他已练成千里传音了。”

    “千里传音?慧儿只知传音入秘?”叶语慧正要追问,心如神尼摆手打断她道:“千里传音比传音入秘更为高深,不但可以远距离传话,更能扰人心神,甚至伤人心脉。我日后再和你详述,现在当务之急,你们三人必须赶快离开此地,老魔功力只怕已在为师之上了。”

    岳南枫接道:“师叔何不和我们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他日再和老魔一战。”

    沈傲君也连连附和:“岳师弟说得不错,我们暂且退避,待寻得克制老魔之法,再和他算账也不迟。”

    心如神尼摇首说道:“紫竹林断不能落入老魔手中!为师明知不敌,也要殉山保我佛门名节,万万不可弃山而逃,受宵小耻笑。”

    岳南枫正要再度相劝,叶语慧早已泣不成声:“我和师姐从小追随师父,师父既然不走,我们怎能苟且偷生!”

    沈傲君见状,暗咬银牙,坚定地说道:“我们师徒同心,要留就一起留下,即使不敌,也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老尼见两名女弟子心意如此坚决,心下不由一凛,暗暗想道:“二女皆是我从小抚养长大,必不愿弃我而去,但她二人正值旖年,总不能陪我白白送死,何况南枫这个孩子,至情至义,只怕也会随我殉山,我又怎能舍下他们!”念及至此,叹道:“也罢,那为师就多活两年,好好斗一斗这些跳梁小丑!我们今日且避一时,他日再图计较。”

    岳南枫心下大喜:师父没说错,师叔果然有大智慧,非常人所及,事关重大时不拘于小节,看来老魔要称霸武林的雄心绝非易事。他急急说道:“师叔,那我们就先去收拾包袱从后山走吧?”

    心如神尼却道:“不急,只需带些随身衣物及盘缠,那一片紫竹林是通往青莲庵的必经之路,暗合曼陀罗阵阵法,可以困住老魔一时。”

    她略略一顿,向沈傲君吩咐道:“君儿,你去阵中守着,不可力敌,只能凭仗阵法的奇奥与他们周旋,以阻他们来势。一旦敌人攻入阵心,你立刻从阵后退出,到岛西濒海危崖秘窟和我们会合,切记不可恋战,不可正面交锋,务必保全自己。”

    随即又对叶语慧说道:“慧儿,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四人的随身衣物,去后山优昙园外守着。”

    岳南枫俊面一红,懦懦说道:“小侄贴身衣物,怎可劳动师妹,还是我自己收拾吧……”

    话未说完,只听叶语慧截过他话头:“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何必再拘于礼数!”

    心如神尼微微一笑:“南枫,师叔都已被老魔逼得离山了,你还为这些许小事放不下吗?好了,君儿,慧儿,你们各自行事去吧,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南枫,你随我来。”说完也不待岳南枫答话,起身走出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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