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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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早, 元旦挨着春节。
元旦之后,过不了几天,就是三十。
学校考试周、寒假时间, 都因为春节早而比往年提前了。
时浅渡进入忙碌状态,每天都奔赴到不同的考场,还要顾及毕业论文的确认和提报。
同时, 也没忘了隔三差五的, 大半夜里去吓唬杨鸣新。
从华悦酒店e1806号房那天开始, 到考试周时,从酒店到ktv包间再到杨鸣新家的别墅,时浅渡去了三趟,每次都能把杨鸣新吓得够呛, 尤其是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讨债时,他更是被吓到半死。
每次杨鸣新都会打电话叫来一大波人调查, 每次的结论都一样——
没有外人的痕迹。
这可太他妈的吓人了。
一连经历了几次, 杨鸣新都开始怀疑,自己看到黑影的时候, 是真醒着呢,还是在做梦??
大概联想到过去那么多年自己做的坏事,越想越后怕, 又或者是被吓得睡不好觉,有点神经衰弱,他老实了好一阵, 行为动作都收敛不少。
一个多礼拜, 都没有继续找何纾言的茬。
何纾言清净了一阵子。
他听时浅渡的话,没搭理杨鸣新发来的好友申请,一开始还不放心, 怕杨鸣新咄咄不休。
一连数日,一直没有再有半点动静,他便慢慢地放心下来,不再多想了。
一定是时浅渡做了什么交涉,抛出更大的好处,制止了杨鸣新的想法吧。
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不明白时浅渡图什么。
各种帮他、在杨鸣新面前维护他,有什么好处呢?
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中年老男人罢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偶尔的,会不切实际地遐想一番——
她会不会,对他也有一点点好感呢?
何纾言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胡思乱想,有些走神。
突然的,又想到了那天的拥抱。
不算在物理楼那天的搀扶,那是时浅渡第一次抱他。
伸出手臂,轻轻地,把揽住他的腰。
他至今都能记得当时腰间感觉到的力道,和肢体隔着衣料相触碰、相摩擦的触感,干燥而柔和;
鼻息之间,全是她最爱的香水味,在体温的作用下,挥发出不同的木质气息。耳后的位置最明显,浅浅一嗅,便诱得他身体发软,小小得骚动起来。
只是这么抱一下,就已经让他欢喜万分,感到无比的安慰了。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要瞒不住了。
那时他喉咙滚了好几下,偷偷在腿上拧了一把,才把呼之欲出的贪婪压下去。
没有动手回抱她,占她的便宜。
他事后想想,觉得自己真像是个变态,对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优秀女孩怀揣妄念,却装作温文尔雅的老师,别有用意地享受她的拥抱,享受与她相处的每一刻。
甚至会频频地想起那一幕,还很……回味。
人家还只是个小姑娘啊。
二十二岁,正直最好年纪的小女孩。
若她知道自己被他肖想……
他几乎想象出了时浅渡厌恶的表情。
池子里的水溢了出来,弄湿了衣袖。
何纾言这才猛地回过神,连忙关掉水龙头,往后退了好几步,免得在地上踩出一堆黑印。
接着,又赶忙清扫溢出来的水渍。
他烦躁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作为惩罚。
这一天天的,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今天时浅渡就要考完最后一科了。
考试周结束,明天就是寒假的第一天。
他今天是打算做些好吃的作为庆祝,顺便……
抱着一点点“求夸奖”般的心态,跟他分享自己的小成绩。
前几天他的平台账号粉丝破万了,这半个月以来,也收到了一些文具和书籍的推广邀约,他在做了思考权衡之后,打算从中选择一个护眼台灯的合作接下来,预计能小小地赚上一笔。
虽然钱不多,好歹是个进步。
她应该会为他开心吧。
何纾言把厨房收拾干净,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想给时浅渡发信息,对方的消息就蹦出来了。
【老师,这几天好忙,才发现您的账号粉丝破万了,恭喜啊!】
【您现在忙吗?没事的话下楼吧。】
【咱们去商场里的那个独立书店逛逛,我送您几本书当做庆祝。】
她没选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几本书。
心意送到了,也不会让何纾言感觉到压力。
学校附近的商场里,刚好一家小有名气的独立书店。
这片除了国大,还有好几所知名高校,学生们和小资青年们都很喜欢到有情调、有质感的网红店里打卡。独立书店也因此能长久地经营下去,不至于入不敷出。
闲暇时刻逛逛书店,想想就让人身心愉悦。
何纾言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好,我这就下楼。】
他快速换好衣服,特意到卫生间照照镜子,把头发简单收拾收拾,这才下楼。
满脑子想的是在小区门外见到时浅渡时怎么说怎么做,却不想刚刚小跑着出了单元门,迎面就撞上了时浅渡懒洋洋的笑脸。
他没法控制住面部肌肉最本能的反应,止不住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浅渡笑意盈盈地调侃道:“还是小跑出来的,老师这么想见我吗?”
何纾言脸上的笑顿时尬住了,耳根憋得通红。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便推推镜框,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说小区门口见吗?”
时浅渡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腕,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故意撩拨:“是啊,但我想见老师啊。”
相见老师,所以从小区门口,走到单元门下等待。
“……”
何纾言怔住,心脏狂跳。
一时之间,白净的面容都染上了绯红。
大脑卡壳了好几秒。
那种开心的感觉是无法言说的,愉悦感像倒满了水的容器一般,汩汩地流淌出来,甚至有一股深重的暖意从心脏往下淌,坠至腹间。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心翼翼地斟酌回应、想要试探着问一句什么时,却发现时浅渡神色如常,低哼着什么歌,似乎没有把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回事,更没有把关注放在他身上。
冷风吹在脸上,吹散了不正常的热意。
人也跟着清醒了。
人家小姑娘,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他简直是妄想到想疯了吧。
何纾言在心中责备自己,却也忍不住偷偷地想……
她真的意识不到这种话有些过线了,会让人容易多想吗?
又或者是……
过去他时常在心中感叹,时浅渡在人情世故方面也很敏感,不像很多学术研究上的天才,多多少少会略显木讷,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现在看来,难道她其实是在感情方面缺根弦?
“老师……?”
时浅渡站在马路牙子上,在何纾言面前晃了好几下手臂。
她挑挑眉,心说不会她调戏一句,就让这老男人走神这么久吧?
这么禁不住调戏啊。
“上车了。”
“啊,抱歉,有点走神。”
何纾言缓过神,连忙钻进了出租车的后排。
坐稳到后座上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时浅渡帮他开车门、用手挡着头顶以防磕到的。
……突然有点害羞。
还有些臊得慌。
这明明应该是他为时浅渡做的。
她待他真好。
何纾言不止一次地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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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临近寒假,但对于工作党来说,只是个正常的工作日。
时浅渡他们到商场时天还亮着,没到下班的时间,人流量不大。
书店里的人不多不少,时不时地有人在书架间流连,选择自己想看的书试读。
偶尔,会有轻声细语的交谈响起,有人气,又不会显得吵闹。
“今年的诺奖也公布两个多月了,家里还没有埃尔诺的书吧,正好可以买回来几本读一读。”时浅渡走在前面,很快就在书店的畅销区看到了摆放整齐的新书,“这边有,老师,或者您喜欢哪本就跟我说。”
“我还以为你会选几本送给我呢。”何纾言打趣道,“让我体验一把盲盒的乐趣。”
时浅渡歪歪头,似乎别有深意:“老师喜欢未知的感觉吗?”
她的手指搭在书架上,很快就从中选出了几本书。
何纾言沉默地与她对视片刻,继而垂下眼眸,拿起一本今年10月份才出版的埃尔诺。
他的声音柔和低哑,似轻描淡写道:“你送什么老师都喜欢。”
他言语淡淡,时浅渡却觉得像是有一片羽毛,扫过了她的心尖。
故意的,轻轻地扫过去,又痒又难耐。
她能察觉到,这是有意回应她在单元门口时的撩拨。
或者说,这是不动声色地反撩了回来,外加一点点的试探。
她太喜欢何纾言那副儒雅克制的模样了。
表情温和又保持着边界感,目光流转之间,不经意地给她递来暗示。
真可爱啊。
时浅渡心情愉悦:“真的吗?什么都喜欢?”
她往男人身边迈了两步,靠在书架旁,似笑非笑地看他。
何纾言没有立刻抬头,目光一直落在书本上。
他的喉结滚了一下,轻声答:“嗯……什么都喜欢。”
时浅渡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真怕自己一抬眼,见到了她懒洋洋的笑脸,就会按捺不住贪婪的视线。
“那老师——”
时浅渡止住话,眼疾手快地一把揽过何纾言的腰,把他圈到自己身前。
下一秒,两杯热咖啡猛地泼了过去。
接着是人磕到地上的沉重闷哼声。
“哎呦!……哇啊……!”
一个小男孩两手各端着一杯咖啡,脚下走得有点急,一下子磕倒在地上,当即大哭了起来。
书架与书架间距离较窄,时浅渡避免了咖啡直愣愣地大面积泼在何纾言后背和裤子上,却没能完全躲开。
两杯咖啡在地上、书架上洒了一片,还有些洒在他贴身的衬衣上。
商场里暖气开的足,不脱掉厚衣服,很快就出一身汗,所有人都是脱掉外衣的。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较薄的衬衣,滚烫的咖啡泼在腰间,无声地抽了口气。
“小朋友,咖啡不能端到这边……”
急急忙忙追过来的店员话还没说完,就赶紧改了口。
“小朋友,摔到哪了?你还好吗?”
“先生,您的衣服……这……您怎么样,烫到了吗?”
店员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件事。
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急的满头是汗。
他左说一句、右说一句,最后四处张望。
“孩子家长是哪位啊?”
原本安静的书店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彻底翻了天,尤其是孩子大嗓门的哭声,刺得人心脏突突直跳。
顾客们纷纷往这边看来,直皱眉头。
时浅渡接过何纾言臂弯里的大衣,抽出好几张纸巾,帮他擦擦湿成一片的衣裳。
除去干净的上衣被染成咖色,还有些液体流到了裤子上,脏兮兮一大片。
她拿着纸巾按过去时,感觉到咖啡渍的温度很高,湿漉漉的衬衣都在冒热气。
可见泼过去的时候有多烫。
她抬头往何纾言脸上瞥了一下。
他嘴唇紧抿,脸色不太好,肯定是被烫得不轻。
但出于良好的教养和气度,没有大喊出声。
时浅渡顿时不悦,加上耳旁是小孩没完没了的哭声,更加烦躁了。
她拧起眉头,眼神像刀子一样,直勾勾地捅向坐在地上胡乱哭喊的孩子。
“你哭什么哭?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大吗?”
男孩顿时被吓得停下了哭声,还打了个嗝。
时浅渡这才收回视线,摸摸何纾言的头,温和的语气无缝衔接。
“老师,您等一下。”
她当机立断地快步走到书店文创区,拿了个小方巾,又到咖啡区让工作人员把方巾用冰水浸透,还要了几块做冰美式用的冰块,包在方巾里,走路带风地回到何纾言身边。
“会有点凉哦。”
她弯腰,把包了冰块的方巾轻轻按在他被泼了咖啡的腰腹间。
何纾言被冰得往后缩了缩腰。
后来逐渐适应了冰凉的温度,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却也没特别放松。
因为时浅渡正一手按着冰块方巾,一手扶着他的后腰。
身后那只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到他身上。
弄得他……唔。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满是羞赧。
“谢谢,这样冰一下感觉好多了。”
“应该用凉水冲个五分钟十分钟的,这儿没那个条件,就先这样凑合一下吧。”
时浅渡这会儿没想那么多,目光在书店里扫视一圈。
看起来没有谁像是小孩儿的家长,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烫得严重吗?”
已经有店员把男孩带到一旁问家长电话,书店店长则过来询问何纾言的烫伤情况。
时浅渡出事的第一时间没有撩何纾言的衣服,是怕在热水浇过之后,衣料和皮肤之间有黏连。
这会儿冰水取代了热气,也在被烫处敷了几分钟的冰块,情况应该好多了。
她问:“老师,可以把衣服稍微撩起来一点,看看情况吗?”
何纾言知道孰轻孰重,这不是害羞的时候。
他点点头:“好,你看吧。”
时浅渡笑看他一眼:“等着我撩?”
“……”
何纾言心里想着不害羞,脸还是“蹭”地一下子红了。
真是糊涂了,怎么光说话,不知道动手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撩起来一点儿,刚好露出腰间的皮肤。
只见奶白色的皮肤上,有一片拳头大小的红印子。
他身上没多少肉,从时浅渡的角度看过去,还能见到薄薄的腹肌。
“还好没有起泡,不然太严重了。”店长稍稍松了口气,“姑娘,你拍几张照片留个凭证,虽然是那个小孩烫的,但毕竟发生在我们店里,我们也有监管的责任,等小孩家长到了,我们会说明这些情况,积极跟小孩家长做沟通的。”
“确实不算太严重,不用去医院,自己买药抹上就可以。”
时浅渡放心了些,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
一开始,拍照就是拍照,她挺正经的。
等拍完照片,目光在白净光滑的皮肤上流连片刻,越发地……变味了。
明知摸烫伤的地方不好,还是没忍住伸手,用指肚轻轻地碰了碰。
平坦的小腹顿时往后缩了缩。
何纾言搞不清自己是真疼,还是单纯的害臊。
总之,他糊里糊涂地喃了一声:“疼……”
时浅渡动作一僵。
草,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涩气。
真像是在撒娇啊……
她咳了一声,收回手指,又将冰凉的方巾贴了过去。
虽然没有严重到需要去医院,不过,最好还是尽快抹上药膏。
她问道:“孩子家长还没找到吗?”
“是,还没回来。”店长回答。
时浅渡沉吟几秒,从书店的收银台跟其他店员要来了笔和便签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和邮箱,塞到了店长的手里,又指了指书店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
“衣服这样又湿又黏太难受了,烫伤的地方也得尽快抹药,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麻烦你等到孩子家长之后转达一下,让他主动联系我,赔偿处理烫伤的医药费和衣服的费用,这个方巾的费用也算在他头上,如果对方不主动联系我,我会走法律途径,希望他不要把小事变大。”
“另外,书店里的摄像头肯定把事情拍得清清楚楚,也麻烦你们书店在尽快发送到我的邮箱里。”
店长很负责任,爽快地接过便签纸:“肯定的,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妥善处理的,这个请放心。你们要是去买药换衣服就赶紧去吧,不过记得把买药的□□之类的留一下,免得有什么情况说不清楚。”
“没问题。”时浅渡将大衣批到何纾言身上,“老师,咱们走吧。”
这一套流程下来,别提多护着了。
不用何纾言有半点思考,她会帮忙处理好所有。
好像把他捧在了手掌心。
何纾言受宠若惊。
一边觉得这放在明面的关心很不真实,一边又想溺在这种安全感里永远不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时浅渡正与他并排而行,轻轻揽着他的肩膀。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感让他欢喜到战栗。
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情人。
坐在对面日料店中的杨鸣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无比亲近地携手而去,狠狠地攥住清酒瓶,恨不得猛地把瓷瓶砸个稀巴烂!
时浅渡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竟然真的对何纾言那么好!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是何纾言一厢情愿!
何纾言真是个混蛋,笑得那么高兴,身上恋爱的酸臭味熏死他了!
他跟时浅渡是一届的,凭什么喜欢时浅渡不喜欢他?!
而且……这混蛋还敢不回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前几天他已经托人查明了,何纾言没换微信号,根本就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
胆子真是够肥的,真以为时浅渡是学霸,他就不敢动吗?
如果不是这一阵晚上隔三差五地做梦“闹鬼”……
他何至于一直没有动作,还被父母专程雇了两个保镖,又保护又监视地随时跟在他身边?
杨鸣新满脸阴翳。
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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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先洗个澡换下干净衣服吧,不然太难受了。”
时浅渡一到家,就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调到30度,最大档。
她关好为了通风而打开的窗:“我去买药。”
临近过年,外面的天越发的冷了。
带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外面太容易着凉,所以没有半途找药店买药,而是直接回到家里。
何纾言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时浅渡很快就出门了。
何纾言则自己拿了换洗的衣物,简单快速地冲洗了一遍,不过十分钟的事。
洗干净后,身上清爽了不少,只是被烫伤的地方还火燎燎的疼。
他从冰箱里拿出冰块,自己敷在腰间。
正打算把弄脏的衣服和用过的毛巾洗干净,便听见手机响了一下。
他以为是时浅渡发消息过来,便立刻拿起手机一看。
心脏颤动,身上霎时凉了半截。
是杨鸣新新发来的好友申请——
【何纾言,你是真不管时浅渡的死活啊?】
杨鸣新这个疯子,又咬上来了。
追着他咬。
他的大脑发木,盯着简短的一行字,半天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反应。
现在回杨鸣新?
不搭理他?
不然,还是等时浅渡回来,老老实实地说明情况,一起商量解决办法吧。
何纾言才回过神,屏幕还没锁上,手机就又跟着震动了好几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昊天发给他几张偷拍图,正是他们刚才在书店里的照片!
他这个侄子,是整天闲的没事就在那个商场蹲他吗?!
何纾言感到深深的无语,更感到心累。
有这功夫,自己去找个地方上班难道不好吗?
就算是在便利店打小时工,都比指着别人帮忙要强吧。
手机接连震动。
【啧啧,没想到一个强奸犯,还能找到那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
【你要是不想让你女朋友知道你以前强奸男学生的事,就帮我找个好点的工作呗?】
【我知道你们住哪个小区了,要是我以后还没工作……】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闲的没事到小区里给你邻居们讲讲你的事】
【你看这怎么样?】
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在身上一戳一个窟窿。
看到杨鸣新的消息,何纾言还撑得住,不至于被压垮。
现在又来一份,他看着信息,压抑到几乎不能呼吸。
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又来了。
怎么就又来了。
没完没了了。
“罪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粘着他,恶心他,弄得他不得安息。
每当他过得好一点,破事就又一次蹿出来,打破他的生活。
两拨人同时找上来威胁也就算了。
一件两件事,总能解决,总有解决的那一天。
可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今天是这个事,明天是那个事。
总能被对方拿出他的“罪行”来威胁。
他看不见尽头啊。
这辈子好似跟“强奸犯”这个名头和与之而来的胁迫绑定了。
永无休止。
自己难受,也拖累身边的人。
何纾言双臂撑在柜橱上,手指用力,按到指肚发白。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他突然很想破罐子破摔,心说干脆就这么去死得了。
不想再坚持了。
他真觉得……
好累啊。
他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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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浅渡带着烫伤药膏回到家,刚进门,就闻见了淡淡的酒味。
除此之外,安静得不正常。
没有洗衣服的水声,也没有收拾房间或者准备晚饭的声音。
“……?”
这显然不对劲儿。
她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一边换上拖鞋,往房间里往去。
“老师?”
从门厅走到客厅,就见到何纾言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了一瓶红酒。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公共领域中换上得体的衣服,而是穿着法兰绒的睡衣,头发还是湿的。眼镜被他放在身边,双臂撑在膝盖上,修长漂亮的手掌捂住脸,露出红扑扑的耳朵。
身上带着一股疲累的落魄感,显得异常脆弱。
四周的气压很低,几乎凝固。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
眼尾发红不说,还染着淡淡的水汽。
他开口,嗓音低哑:“你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时浅渡猜,难道是杨鸣新又不老实了?
喝了小半瓶酒,看来事情够糟心的。
何纾言随着她走近,慢慢扬起头。
他确实醉了,放肆大胆地用那双略显迷离的、湿漉漉的双眼盯着她看。
但也仅限于此。
即便喝醉,也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
克制又安静。
他开口,像个犯错的小孩:“对不起,老师擅自喝了你的酒。”
“没事,买来就是喝的啊,我一直以为您不喝酒的。”
时浅渡拎起红酒瓶,盖上盖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以防何纾言喝得更醉。
她戳了戳男人软乎乎还带着红晕的脸颊。
“怎么回事,喝成这样了?”
何纾言躲了躲,又用手背蹭蹭自己的脸。
他垂头,平静——又或者说发呆地——盯着地面。
低声地轻喃。
“你永远,不会讨厌老师吗?”
淡淡的酒气传来,夹杂着沐浴露的清香。
时浅渡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把湿润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
“这么多愁善感?当然是不会啊。”
“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就是那种,普通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何纾言说完,没等回话,兀自叹了口气。
他垂眼,淡淡地笑了:“你会觉得很恶心吧,被一个三十多岁还强奸过学生的老男人喜欢什么的……”
表情跟平时变化不大,但因为眉头微微下沉,显得委屈极了。
他自顾自地小声说:“我不喜欢男人,也没强奸过谁,我从小就听话,从小就遵纪守法,我敢说,到现在我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许是心里压了太多的事,也压了太久了,从来没有人能真的听他的话、信他的话,他此时借着酒劲儿,絮絮叨叨地嘟哝个没完,语气平缓低沉地碎碎念。
有人听也好,没人听也罢,他需要把心里的难受全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没有办法,我打官司打不赢……”
说到这,男人眼眶里眨眼间就浮出了水光。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打不赢。”
“我以为出狱了就结束了,没想到出狱了,才是开始。”
“怎么就……甩不掉呢?”
“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
他的肩膀微微颤动,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接着,像绝大多数喝醉了的人一样,话锋毫无逻辑地突然转了。
“身为一个老师,我怎么就,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了呢?”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
“我也知道你不对我有那种感情的,但我看见你就好开心啊,被你抱一下,我晚上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回味,我控制不住自己……真难受啊。”
他又叹了一声。
“我跟自己说,我可能是在最惨最倒霉的特殊时期遇见了你,被你帮助,就有点儿依赖,所以才会有这种喜欢的错觉,等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就不会了。”
何纾言喝醉了之后,依然很克制,很安静,但比平时幼稚了一点儿。
手指揪住时浅渡衣服的一角,用很轻的力道拽了拽。
既像是发泄,又像是撒娇。
“我也希望自己真是错把感激、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可是……可是啊……”
他掀起眼皮,比从前更大胆地展露出自己的依赖。
漂亮的双眼直勾勾地与时浅渡对视,满是依恋。
“我知道不是错觉。”
他自嘲地笑笑:“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怎么会这点儿感情都分不清楚。”
空气中飘着酒香。
诱人的香气,湿漉漉的温度,开开合合的薄唇。
还有那双压抑了情感的双眼。
这一切都太诱人了。
许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情绪都很内敛,又许是何纾言的经历太难捱了,即便在酒精的促发下,他还是那么温煦克制,不像被逼到了穷途的疯狂困兽,却像是被人丢弃也并无怨言的流浪小狗,只喃喃地窝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表露出一点点希冀。
时浅渡用手轻抚他的脸,拇指抚过发烫的耳朵,最后来到那对薄唇上。
以很柔的力道触碰。
动作是轻柔的,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却异常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如暴风雨般把人按倒在沙发上。
何纾言本是闭着嘴的,随着她的抚弄,他仰头,微微张开了唇。
“我有这样的心思,很好笑吧……?”
他抬起手臂,看样子是想抱抱她。
抬到一半,又无力地放回腿上,脑袋也跟着垂下。
终于不再用那双情绪复杂勾人的眼睛看着她了。
时浅渡喉咙滚了滚,无声地松了口气。
“老师,先把烫伤的药膏抹上,一会儿再说别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烫伤药,打开盒子。
这时,衣袖被人小心地拽了拽。
她看见何纾言靠在沙发上,眼眸低垂,眼底尽是叫人于心不忍的失落。
好像从她刚刚的反应中明白了她的“答案”。
他眼尾带红,用又低又哑的嗓音说道:“对不起,老师让你困扰了,别……别赶我走。”
“……”
淦。
时浅渡觉得脑子里有跟弦崩断了。
她想,但凡犹豫一秒,都对不起这个老男人的蛊惑。
手掌不由分说地按住男人的肩膀,稍微用力,便把人推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膝盖一提,怼在他双腿之间。
紧接着,俯身亲吻了上去。
男人下意识歪头,有点避开触碰的意思。
但他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还不忘扬扬头,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时浅渡把他的微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低叹。
还是会本能地抗拒啊……
她稍稍收敛了一点儿,最初的亲吻没有太深入,而是先浅浅地吻了几下。
又没够地多蹭了蹭软乎乎的嘴唇。
真软。
她这么想着,心中计划着接下来的“入侵”,却发现何纾言的手指死死按在沙发上,似乎在绷着劲儿。
于是,她硬生生地顿住动作,薄唇也离开一点儿。
额头相抵,鼻尖暧昧地蹭在一起,气息交织。
她哑声轻问:“不适应?很难受吗?”
许是迷迷蒙蒙之间察觉她呼吸紧促,何纾言眼珠微转。
按在沙发上的手指逐渐卸了力道。
他仰躺在沙发上,醉醺醺地浅笑了笑:“你停下,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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