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离开水仙居时将宫主戒指留了下来,教了金羽一段口诀,念动口诀便会自动进入聚灵室,她要暂时离开离火宫一段时间,会赶在秘境开启之前回来,让金羽借助聚灵室的磅礴灵气自行修行。
落霞谷的天气似乎永远都处在初夏时分,时而春和日丽,时而暴雨如注,教人始终捉摸不透。
金羽和往常一样,每天吃过云裳的早饭,闲聊几句,就运用灵力念动咒语进入戒指里面的聚灵室,只做两件事,吸纳灵气和练刀。
休息的时候,偶尔会在心底念叨几句洛雪的归期,但很快就被新生的灵感挤到了一边。
这个灵感是关于那部直字刀的,聚灵室里与洛雪的一番较量,他对那句‘刀意很好,只是尚需变通’深深触动,由此萌生了改进的念头。
只是如何改进,从什么地方下手,却始终没有找到入门的诀窍。
教他直刀的那位师父曾经告诉过他,直刀的招数就那么多,要想修至大成境界,关键在与能悟出几个字,而这些年来,他只悟出了一个“勇”字。
勇字刀对敌,就是要用己方的悍不畏死,彻底打掉对手的锐气,让其自乱阵脚或者萌生退意,说白了,就是以命搏命的法门。然而金羽已经在勇字刀法上浸染了很多年,期间又经历了多场江湖的生死决战,已经被他运用到了极致,要说改进,真的很难。
可是金羽明白,正是心里有了一个‘难’字,这个勇字诀才到了必须改进的时候。
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但金羽就像着了心魔一样,每天除了雷打不动的修行,便是直勾勾的盯着那把斩月刀看,仿佛刀里能够长出一朵鲜艳的花儿来。
云裳很想劝他不要这么执念一件事情,可每当看见他专注的神情,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劝君惜取少年时,可若少年失去了执着二字的真意,又拿什么东西来应付成年后的世界呢。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三天,在第十四天的清晨,金羽一如往常的醒来,却没有吃云裳备好的饭菜,而是面无表情的抱着斩月刀,直接念动咒语进入了聚灵室,之后再没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云裳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有些叹气道:“雪姐姐你究竟啥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宫主可就真要魔怔了。”
惆怅间,门外忽然传来了笃笃敲门声,有个大刺刺的声音在门口高呼:“有人在家吗?”
水仙居是离火宫之主的住所,不少修道者都来次慕名拜访过,云裳作为前任宫主的唯一侍女,自是接待过不少访客,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真正的大人物,但都没有哪位访客像今天这位一样,显得如此粗鲁和无礼。
因为金羽的事情,云裳的心情本就有些懊恼,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打扰,眉毛霎时就挑了起来,却又想到不能因此琐事而打搅了宫主的修行,便强压着火气,漠声回道:“今日宫主不见客,道友请回吧。”
本想着对方会识趣一些就此离开,哪里料到,那人迟楞片刻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咣咣用力砸起了大门,并十分生气的叫嚷道:“金小宫主赶紧开门,我是天水涧的白止,找你来玩儿了。”
白止?
云裳脑筋儿转了转,忽然记起,前些天金羽从离人坊回来后,说起过这个名字,特意叮嘱过,以后若是碰见这个姑娘,能躲则躲,否则不被烦死也得被气死,是个顶能惹祸的主儿。
开门还是不开门?
云裳犹豫了下,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噫,你是谁啊?”
白止正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她可是废了老大劲儿才说动了古门神,可不能就这么的无功而返了,这时门却突然开了。
只是开门的并不是金羽,而是一个身段婀娜多姿的妩媚女子。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又看了看自己的,面色有些羞赧。
云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微笑道:“白姑娘里面请,我叫云裳,是宫主的侍女。”
侍女?
刚刚跨进小院的白止身形不由又是一滞,仙界作为高悬于凡尘之外的净土世界,最厌恶的便是那些被强行灌输进世人脑海里的门规教条,仙界中人活的都很自我,除了成年之后,必须听从仙主号令,前往不夜天与魔道作战之外,无论男女,位置或有高低,但修道者之间的身份都是平等的,哪里还有什么侍女的说法?
想到这里,她便又多看了云裳几眼。
“果然是个妖精。”
白止忽然蓬的一把抓住云裳的皓碗,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兴致勃勃的说道:“快说,你是什么变得?本体是什么?”
以云裳的境界修为,完全可以轻松挣开对方的掌控,但她方才观这少女的心境,竟是一方比天空还要纯净的湖泊,纯粹无暇,还是个天生的修道胚子。
所以她便任由对方抓着自己,故意皱着眉头,轻颤着说道:“好妹妹,你弄疼姐姐了。”
那声音百转千回,足以打动万千世人的心。
白止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蹭的一下跳到了三尺之外,睁大眼睛道:“莫非是个狐狸精?”
云裳笑而不答。
白止皱了皱眉头,是自己猜的不对?
“说说吧妹妹,”云裳故意挺了挺胸脯,仿佛看穿一切的说道,“有什么大事非要找我们宫主啊?”
白止毕竟年纪尚小,刚满十四岁,被云裳那对仿佛能够看破一切心思的眼睛盯着,本就有些发慌,但她并没有刻意躲开对方,毫不示弱的回视着云裳说道:“我们在离人坊的时候都说好了的,要找他来玩儿的,所以就来了。”
她可不会提金羽有没有答应这件事,在她的世界里,既然有了梧桐古树里的那番经历,她与金小宫主之间理所当然就是朋友了,那么找朋友玩儿这件事情,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裳眼神深深的点了点头,转身姿势慵懒的躺到了小院的睡椅之上,身后一把纯白色的遮阳伞自动张开,沐浴着阳光,她漫声说道:“宫主确实跟我提起过你,可惜今天咱们都见不到他啊。”
“为何?”白止甚是不满的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金小宫主这么招待朋友,可有些不太讲究。”
听着小姑娘一口一个‘小宫主’,云裳噗呲一声乐了,她有些明白为何金羽提到白止这两个的时候,为何眼神会那般古怪,好歹也是离火宫的新任主人,被她这么‘小宫主小宫主’的叫着,任谁都受不了啊,何况金羽还是个男人。
“姐姐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
短短几句对话,不觉之间,白止似乎就认可了对方姐姐的地位。
云裳不以为意,驱动灵力牵引过一把靠椅,示意她坐下说话。
“没什么不对,”云裳忍着笑意说道,“只不过宫主为了应付一个月后的秘境之行,正忙于练刀和修行,实在顾不上你啊。”
“这样啊—”
白止有些失望,她见云裳眼神真挚不似说谎,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有些扭捏的问道:“那么姐姐可是知道,金小宫主去哪里修行了?”
云裳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也没打算隐瞒,便同她说了实情。
“聚灵室就在离火宫的宫主之戒里,除非得到主人的允许,旁人绝对是进不去的。”
白止听完后半天没说话,看着很是垂头丧气,半月前她去离人坊送完搜魂枪后,在落霞谷东跑西逛了三天,之后又跟随古一波游历了南方的几座仙界小派,增长了不少见识。这几日收到了离人坊的青鸟传信,说搜魂枪已经淬炼完成,这才重新回到了落霞谷。
而她回到落霞谷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离火宫见金羽,这些天游历的同时,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她挑了其中一件最好的,打算送给这里唯一的朋友,当作临别赠礼。
谁能想到,竟是连面也见不上。
“云姐姐,”白止自袖中取出一件物什放到云裳跟前,叹声说道,“我是带了礼物给他的,既然见不到,就只能请姐姐转交了。”
云裳睁开双眼,看了桌上的物什一眼,有些惊奇的起身说道:“这是--‘金风门’的千里传音符?”
金风门与落霞谷一样,都属于南方仙界,不过只是个小派,金风门门主凌风精通符箓制造,这万里传音符正是他亲手制作,虽说没有什么杀伐之能,却可以通过此符,与千里之外的人相互传音通信,很是珍贵。
云裳看罢眯眼笑道:“看来小宫主在你心里的位置不低啊。”
“那当然,”白止起身向外走去,一扫见不到金羽的阴霾,神采飞扬的说道,“他可是我第一个—在天水涧之外认识的朋友呢-”
云裳看着那个娇小的青花背影,忽然问道:“这千里传音符应该是一对吧?”
已经行到远处的白止身形微顿,却很快不见了踪影,看方向,是直奔离人坊去了。
云裳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那枚千里传音符法器仔细看了起来,但见其中符文精致线路明晰,果然是凌老头为数不多的上等佳作。
金羽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
云裳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了然般的娇声笑道:“公子,你这就真的有些不讲究了,明明知道白止姑娘来了,为何还要闭而不见呢?”
金羽蹲在水池边随手抹了把脸,有些语焉不详的说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又来作妖?”
坐在白止方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他并没有去看那道千里传音符,只是感觉有些心累,这些天日夜参详直字刀法,每每感觉有了突破的迹象,却总是无法挥出那一刀,总感觉是缺了点儿什么。
云裳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但看他有些黯然的神情,便知道今日的练刀又没有什么进境,就出言安慰道:“公子,欲速则不达,何况是想在刀道上更上一层楼呢?”
金羽嗯了声算作回应,心思又回到了直字刀上。
云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解对方,但觉得一个人这么憋着自己总不是什么好事,便将那道千里传音符递了过去,说道:“公子,这是白止姑娘送给你的临别之礼,我看着挺好玩儿的,要不您也看一眼?”
金羽只当白止是个爱惹祸的小姑娘,并不在意礼物什么的,这时被云裳强行的递过来,只得伸手接住千里传音符。
云裳解释道:“这道符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没有任何的使用门槛和限制,只需向里面注入修些许的灵力,它便会自行开启和运行,然后你对着它说话,它就会将你的话完整记录并传递出去-”
云裳忽然停止了说话,她发现金羽猛的站了起来。
由于用力有些过猛,他的额头与遮阳伞嘭的撞到了一起。
遮阳伞顿时被撞的倒在了一旁,大把的阳光瞬间落在了两人身上。
人影在院中斑驳不定,金羽却看也不看被撞翻在地的遮阳伞,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道千里传音符,念动咒语,顷刻化作一道流光,再次进入了聚灵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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