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白烨?
金羽一皱眉头,绕来绕去怎么还是要打呢?正要问个明白的时候,却蓦然发现,宽大的椅子上,莫名只剩下了自己。他连着喊了数声洛女侠,空荡荡的主殿之上,再没有任何回答。
说消失就消失,跟个鬼似的,这算怎么个事么?金羽郁闷的靠向椅背,后仰之际便看到了大殿上方,那个被紫雷击打出来的大洞,不见月影,唯有些许细碎星光落了进来。
“公子-”
忽然,有人在背后轻轻呼唤了一声。
闭目养神的金羽一缩脖子,好悬从椅子上掉下去,慌忙起身看去,便瞧见了一个青衣姑娘。
她笑盈盈的站在那里,头上扎着一根及腰马尾,眉峰弯弯似月之下,是一对灵动的大眼睛,配着微显丰满的身段,让人看上去很是温暖。
“你是谁?”
金羽有些警惕的看着突兀出现的青衣女子,今夜的玄幻经历让他的心绪始终处于了一个接一个的惊诧之中,这会儿难免有些疑神疑鬼。
只是这青衣女子微微一笑,便淡化了金羽心头的所有疑虑,她轻声问了一句:“公子饿不饿?”像是读懂了金羽的心思,又柔声解释道,“公子且放宽心,我叫云裳,是您的侍女,公子唤我云儿即可。”
云裳的温声细语,让过惯江湖糙日子的金羽有些手足无措,又被她一口一个公子的喊着,心都要化了似的。
他强自移开了视线,正襟危坐到了椅子上,声音低沉的说道:“土豆丝、再加个过油肉,有没有?”
云裳稍稍楞了下,旋即笑逐颜开,点头道:“公子稍等,片刻即好。”
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虽说那张凭空出现的饭桌还是让金羽吃了一惊,但等两口饭下肚,三杯酒入喉,他的心便跟着热了起来。
---
翌日。
一道异常清亮的鹤鸣响彻了整座离火宫,酣睡一夜的金羽缓缓醒来,金色的暖阳穿过了古老的窗棂,映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世界一片祥和。
如果人生似梦,那就让我一直待在梦里吧,他如是想着。
有人推门而入,手上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袍,正是那个自称云裳的侍女,她看着神情诧异的少年,微笑着说道:“请公子更衣洗漱,饭菜这就好了。”
金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又恍然记起了昨夜连番痛饮的画面,一时心头哀嚎不已,暗自咒骂自己,以后要是再贪杯就是小狗。
云裳没有揭穿他的窘态,眼睛之中更没有半分儿世俗女儿家的羞涩之意,十分的坦然的将新衣服放到了床边后,径自走了出去。
金羽迅速将周身整理完毕,草草洗漱之后,信步推门而出。他不由眯起了双眼,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那座气势宏伟的大殿,而是一间花草相间曲水通幽的僻静小院,想来是昨晚醉倒之后,云裳将自己带到了此处休息。
他的目光掠过了流水,停在了东边院墙之上,那里有只半米左右的怪鸟,不知为何,正凶神恶煞似的瞪着自己。
这怪鸟形似公鸡,却生着一顶金黄色的冠顶,浑身披着鲜红色的翎羽,拖曳着一条数米之长的五彩尾翼。
金羽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怪鸟的眼睛上,尽管一人一鸟隔着数丈,但金羽的眼里很是不弱,几乎一眼便看清楚了,这怪鸟左右两只眼睛里,竟是各自生着双色瞳孔。
双目四瞳,晶芒四射,好似能够看破世间一切阴晦邪魔。
经过一夜的调整,对这仙界的事物,金羽多少生出了些免疫,稍稍震惊之后便平静了下来,忽然咧嘴一笑,便要上前跟这怪鸟打声招呼。
这时,端着粥汤饭菜的云裳,恰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那只红色怪鸟的神异双瞳陡然离开了他,转而把攻击目标放在了云裳身上,咬牙切齿般的蹦出了两个字:“妖精!”
一抹怒色自云裳的杏目之中倏忽闪过,但她没有理会怪鸟的挑衅,只对金羽温声说道:“公子,开饭喽。”
庭院之中,两股肉眼无法察觉的气浪陡然在半空相撞,随之散去无踪,院落之中却是无由拂过一阵灼热的清风。
金羽不打算理会一人一鸟的纷争,结果云裳手上的饭菜回到屋里,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一来根本没有实力参与这些争斗,二来初来乍到,他打定主意,在没有摸清楚所谓的‘仙界’之前,都要缩着脑袋做人。
云裳没有进屋,正冷冷盯着墙头的怪鸟,无声的对峙着。
金羽毫不客气,自顾自吃的极香,素菜进口,暖粥入胃,竟然还配着一碟小咸菜,似乎跟凡尘也没什么区别。
庭院之中,云裳一双杏目之中隐含着浓烈的杀气,对那怪鸟威胁道:“重明,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彻底变成一只秃鸡。”
怪鸟却是丝毫不惧,针锋相对道:“真要动起手,咱俩谁先变秃还不一定!”
“我早就说过了,他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云裳近乎是在嘶吼。
屋中的金羽偶尔听了一耳朵,心想这一人一鸟的恩怨,听着似乎颇深。
那唤作重明的怪鸟却是根本不信云裳的解释,继续狠声说着:“若不是你整日勾引他,惹得他凡心大动,他又怎会-”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一人一鸟同时停止了对峙,各自转头看向了推门而入的一人,依旧是一身素衣,洛雪走了进来。
云裳看见是她,立马换了脸色,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她模样亲昵的挽住了洛雪的胳膊,娇声道:“洛姐姐来了,吃了没?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哦。”
洛雪与她看上去也很熟悉,笑着应道:“今儿就算了,我来找你们的宫主。”
墙头上的怪鸟在听到‘桂花糕’三个字的时候,身形明显一滞,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洛雪的目光陡然扫了过来,半带杀气的说道:“重明,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要再敢欺负我们云裳,我就拔了你的鸡舌蘸酱吃。”
方才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怪鸟,猛然缩紧了脖颈,四目滴溜溜转了遍,又敢怒不敢言,悻悻然跳下了墙头远去了。云裳挽着洛雪进屋,空气中忽而传来了重名的远远怪声:“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云裳习惯了重明的做派,对此不屑一顾,洛雪却是那种今日仇恨今日报的性子,不见她如何动作一道术法流光便飞了出去,就听见远远传来了数道哀嚎,随后却失去了动静。
吃饱喝足的金羽将这一切看的清楚,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把他杀了吧?”洛雪冷笑着反问:“他不该杀吗?”
云裳收拾桌上的碗筷,她熟知洛雪的性子,对金羽悄悄眨了眨眼睛。
“小妮子,这就护上了?”洛雪打趣道。
云裳端着碗筷,边走边笑道:“洛姐姐说的哪里话,那可是我们宫主啊。”
屋中只剩下两人,说心里话,金羽还是琢磨不透洛雪的性子,自己这边好像说多错多,故而言语也变得简洁了许多。
“来此何事?”
“你忘了我们昨日的约定?”洛雪又变得清冷了起来。
金羽面色一正,说道:“不敢。”
洛雪打量了一眼今天的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脸也洗干净了,便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英气。
她大手一挥:“那便随我去修道!”
---
---
等到金羽再次睁眼时,两人已经离开了那处小院。
环顾四周,但见云海涛涛,偶有异啸云海之下传来,不知又是何种异兽仙禽。
金羽强自忍住御空飞行后,骤然站在实地的剧烈眩晕,发现自己被洛雪带到了一根仿若齐天而高的四方石柱之上,四周除了根本望不到尽头的云海,再无其他。
“怕了?”洛雪淡淡说道。
金羽稳了稳心神,忍了忍,最终一句话也没说,但他一屁股坐在了石柱中央的蒲团之上,看上去倔强至极。
“习惯就好。”片刻之后,他张口说道。
洛雪那边却是半天没有动静,直到少年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这位仙界五门中,第一位被誉为一代‘大才’唯一女子,从这一刻起,正式作为教习者,开始说道修仙。
“道法自然。”
这是洛雪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每一位有资格进入仙界的弟子,必须铭记终生的四个字。”
她的声音在云海之中穿行,有些孤寒,却如一记记的黄天大钟,每个字迹,都重重敲在了金羽的心头。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天道选择了你进入了仙界,那么无论你的过往如何,都要铭记割舍二字。”
洛雪转身看向蒲团上的少年,极其认真的说道:“金羽,可否明白?”
金羽看着那凤目之中隐隐闪动的莫名辉芒,稍稍凝神后,有些迟疑的说道:“若割舍不下,又当如何呢?”
“神魂俱灭!自此无论是人间仙界,还是魔域幽冥,再无金羽这个名字。”
她的语气很是寻常,就像在说的是人间的生老病死,皆为常态。
金羽听的头皮发麻,后脊梁更是生出了一股无名的寒意,有些愣愣的说道:“有无应对之法?”
没有任何犹豫,洛雪干脆利落的回了句没有。
金羽叹了口气,有些无语的说道:“这岂不是与坐牢一样?”
洛雪料到他有此一说,随即微笑说道:“无论金羽身处人间还是仙界,天地都是一座大囚笼,不是吗?”
“世间上有无数金羽想要上山修仙,以求摆脱凡尘的烦恼喧嚣;反观那些上山修仙的,又有多少人想要离开仙界,再履红尘呢?”
“不都是身在牢笼吗?”
金羽沉默了下去。
但是洛雪不去理会思绪早已凌乱的少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所以,真正的仙界中人,都不会称自己为仙人,而是‘修道者’。”
金羽下意识抬头,疑惑道:“什么是修道者?修什么道?”
直到这时,洛雪才开始正式开课。
“好问题!“
“这就是我们修道生涯的第一课,也是所有登临仙界者最重要的一课,所谓仙人修道,修的究竟是什么道?”
洛雪一步离开了脚下的四方天柱,凌空立于云海之上,其时旭日升空,却在这位素衣女子的清冷辉芒的遮蔽之下,突然有些黯然失色。
“无数如你我这样的仙人,都曾登上一座四方天柱,然后抬首问天,身为仙人,所修之道,究竟是什么道-”
“正如在每个朝气蓬勃的世间少年的心间,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梦想一样,所有如你这般的少年仙人,都该有一个或大或小的仙人之梦。”
“曾有少年仙人,要以掌中三尺剑,荡尽天下邪魔。”
“曾有少年仙人,要以通天水法,造就一处真正的光阴长河,好让青春永驻其中。”
“曾有少年仙人,要以通天修为为根基,孤坐幽冥万万载,地狱一日不空,誓不回还。”
“也曾有少年仙人,要破开天道之秘,抵达真正的长生彼岸。”
随着洛雪的语音回响,那片原本纷乱无章的云海,竟是逐渐聚拢一处,不再翻涌变幻不止,开始静心聆听起来。
“那么少年,你呢?”
“今日踏入仙道,你可敢向天,发此一问?”
洛雪的声音如同某种咒语,始终徘徊在天地之间,蒲团之上的金羽开始闭目冥想,仿佛没有听到那些翻滚不止的声浪。
红尘滚滚,犹如万丈深渊,却让亿万凡间生灵奋不顾身的一跃而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仙界茫茫,却似杳杳银河,让无数的仙人,前赴后继的为之倾倒、癫狂、迷恋,至死不悔。
可谁又能真正懂得,万千眷恋,终究只得一瓢饮。
茫然之中,少年悠然睁眼。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