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颀长的背影,好似要和漫天飞雪融在一起。

    扑面而来的寒风里夹杂着冰凉,而花著雨,脸庞早已麻木得感觉不到了。

    她直起身子来,抬脚便要离开,却忘了自己在这里绑了两个时辰,两条腿早已麻木了,脚下一软,她竟然扑倒在雪地里。

    姬凤离快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欲扶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双手僵直着撤了回去。他猝然转身离开,就连雪地里的雪氅也没有去拾。

    花著雨眼见他要走,忙从雪地里爬起来,追过去问道:“她呢,醒过来没有?”

    已经好久了,锦色应该已经醒过来了吧。只要她没事,花著雨就放心了。

    姬凤离的脚步猛然顿住,回身凝视着她,目光灼灼,好似要将她烧灼一般。

    “你喜欢她?”他的声音,清冷得好似漫天飞雪。

    花著雨怔住了。

    他没有问她,她是否认识锦色,也没有问她是如何认识锦色的,而是问她是否喜欢锦色。

    她知道,方才在战场上,他早已看出她违反军规,发狂地奔往北军,就是为了救出锦色。狡诈如他,如何还会认为她和锦色是陌路?肯定以为她对锦色有爱慕之心。

    她不知锦色是如何到姬凤离身边的,她也不知姬凤离是否清楚锦色的身份,这个问题,她要如何回答?如若再答不喜欢不认识,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片片雪花扑面而来,带来冰凉寒冷,花著雨心头一片空茫。

    北风渐急,他伫立在她身畔等她回答。

    她终于灿烂一笑,说道:“我喜欢她!”

    她自然是喜欢锦色的。

    “为什么?”手臂一紧,已经被姬凤离狠狠扣住,他的语气清冷而沉重。

    为什么?

    这用问为什么吗?

    花著雨几乎失笑,抬眸向姬凤离冷然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是断袖!”

    姬凤离如同被烫到一般甩开花著雨的手臂。

    漫天飞雪里,他一张俊美容颜惨白如雪,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清冷得好似冰雪雕就的花,冷极、寒极。

    好一个我不是断袖啊!

    姬凤离望着花著雨,一身的冰寒之气,那目光深凉而哀痛。

    他说他不是断袖,可是他却招惹得自己几乎成了断袖。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要掐死花著雨的冲动。

    姬凤离浑身散发着冰寒的戾气,蓦然转身离去。

    “她醒了没有?”花著雨冷声喊道,问了半天,他还没有告诉她。

    “别忘了,你的惩罚还没有完。改为禁足两日!”姬凤离冷厉的声音,从风中悠悠传了过来。

    ***

    两日,不算短也不算长。

    这两日花著雨差不多是睡过来的。到了第三日,她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帐篷,去寻锦色。

    这一次,门口的侍卫并未拦她,只是进去禀告了一声,便传了她进去。

    锦色的帐篷,布置得极其清雅,很有女人味。

    住久了男儿住的帐篷,花著雨一瞬间有些不适应。

    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极其清苦涩然。一张简洁的床榻上,绯色烟罗素帐垂挂着,姬凤离正斜坐在床榻边上,凝视着床榻上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看到花著雨进来,皱眉起身吩咐道:“退下去吧。”一个圆脸大眼的侍女正端着药,听到姬凤离的话忙施礼退了下去。

    姬凤离拂袖从床榻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花著雨面前,淡淡说道:“你可以见她一面,不过,也只能见这一面。日后,她便是本相的夫人了,你们恐怕再不能见面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花著雨,黑眸中一片清寂,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帐篷内,瞬间寂静无声。

    花著雨站立良久,才缓步走到床榻前,掀开垂挂着的绯色罗帐。

    床榻上的人斜靠在锦被上,她云鬟低绾,斜插一支玉簪,素面虽因失血而苍白,但气色却是极好。

    她抬眸望向花著雨,顿时僵住了。

    “小姐?”锦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花著雨,“你……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锦色慢慢撑起身,伸手抓住了花著雨的手。

    “锦色!”花著雨含泪点了点头,“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

    两人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对方。都以为对方已经不在人世,却不料竟然乍然相逢。

    “小姐,为什么你这么一副装扮,难道你一直在军营中?你就是相爷说的,在昨日战场上那个将我救回来的将领?”锦色抹去脸颊上的泪珠,疑惑地问道。

    “一言难尽。锦色,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姬凤离身边,还成了容四?”花著雨低声问道。

    “是相爷救了我。当夜,我……”锦色一开口,眼圈又红了,“当夜那几个人想要对我不轨,我拼死抵抗,受了极重的伤。奄奄一息中,眼看着清白即将不保,便看到一道白影闪过,后来,我就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而我,已经从连云山回到了南朝。我从丫鬟口中知悉,说是和亲的花小姐已经身死,南朝和北朝因此爆发一场大战。那时,我以为小姐已经不在了。”

    花著雨握了握锦色的手,她又何尝不是以为锦色已经遇难了呢。两人都忆起了当日之险,依旧心有余悸。

    没想到,两人终究都逃过一劫。

    “当时,我对姬凤离恨之入骨,而他们以为我是小姐您,以为死去的是丫鬟。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承认了自己就是小姐。他们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容四,让我留在了他们身边。我原本是要查出相爷害花家的证据,可是,没想到,这些事情根本都不是相爷做的。小姐,相爷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

    “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查出来的?”花著雨凝眉问道。

    “小姐,相爷是有很多不得已的。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小姐您。当日洞房之夜的那杯毒酒,毒是他下的,却是炎帝赐的,为的是怕小姐在和亲时拒绝吵闹,不肯去和亲。炎帝给的奴婢不知是什么毒,但奴婢猜想一定是很厉害的毒药。相爷给小姐下在合卺酒里的毒,是让唐玉专门配的,是他特地换了的。相爷说,随便一杯酒就能解去的。当日他救我时,就以为我自己已经将毒解了。”锦色生怕花著雨不信,蹙眉细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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