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我们沿着大道开往龙洞。春天虽至,但周遭看起来依然萧条零谢,整幅景象如同映在纸上的素描画般显得甚是生硬。繁忙快速的生活节奏冲淡了打工仔们的表情,而我们此时却漠然不知前景的沧桑与暗淡。

    肖楷仰望着天空说:妈的,广州变了。

    大种挠着头搓着他两天未过过水的脚丫说:哪变了?

    肖楷没理会大种,不能自已地指着灰蒙蒙的一望无际的沧澜说:都变黄了。

    我说:它跟我们的本质一样。

    大种夹着烟凝视着车窗外的匆匆过往的便利店说: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话音刚落,一个大巴掌正中大种的后脑勺,然后周围的空气中飘荡着一句话:少装逼。

    我们挑了一家挂有“潮汕餐馆”的大排档,听老板口音是正宗的潮汕人,但是这里的招牌菜却是家菜,而他们所做出来的所谓的潮汕菜也离谱得简直跟川菜一个味儿。

    肖楷举起酒杯说:来,喝酒。说完一饮而尽。

    我跟大种紧跟其后,肖楷边倒酒边叹气说:生活太他妈无味了。

    大种笑了笑说:你小子就知足吧,有车有房,生活无忧整天清闲,在这么些个同龄人中你算是杠杠的了,你要还他妈觉得生活无味,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我说:咱出来混,不就为了图个生活嘛,你算是出头了,人生没那么饱和,你丫就别想着再瞎折腾了。

    肖楷摇摇头说:这样生活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我笑笑说,您要觉得没意思,把钱留下,您先请。

    肖楷跟我碰了一下杯,说: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们不觉得这种生活缺少点动力吗?没什么盼头。

    大种说:肖总,我们现在就盼着能混到你那坎就满足了。

    肖楷说:生活不是这样的。

    我问道:那生活应该是怎样的?

    肖楷似笑非笑,说道:我觉得吧,生活得充实点,干点自个喜欢的,不管钱多钱少,自己干着乐意才行,最好就是有另一个人相扶持,这样你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奋斗,给谁奋斗,这样奋斗有没有意思,这才是生活嘛。

    我和大种相视一笑,碰了碰杯说:干了干了。

    我说:你小子绕来绕去绕这么一大圈,原来就为了小樱呀。

    大种笑道:你就这点出息呀。

    肖楷假装不好意思,少男怀春般推了推手:让你们贱笑了。

    我说:怎么样,有什么计划?

    肖楷说:今晚我生日,到时候你们俩帮忙撮合撮合。

    大种惊咋呼:原来你今晚生日呀,怎么不早说呢,我们好准备礼物呀。

    肖楷笑笑说:得了吧你们,还准备礼物。今晚帮帮我就行了。

    我点点头说:尽力吧,对了,你约了小樱没?

    肖楷说:约了,连琳琳也约好了。

    大种吓了一跳:我怎么不知道。

    肖楷说:废话,难不成还让你去通知呀,这样不显得没诚意嘛。

    我说:那行,你安排。

    肖楷捉住我俩的手说:两位大哥,我的幸福就靠你们了。

    我和大种拍拍肖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吧孩子,有哥在呢。

    散席后,肖楷去筹备生日派对,而我则跟大种回学校。

    每次开学,大种都表现得极其心力交瘁——半年一度的补考替代了大种原本朝气勃勃的面容,让他变得很是深沉。大种常念叨,这本破证书让老子阳痿咯。

    我说,打算去哪呢现在。

    图书馆。大种说。

    在去图书馆之前,大种买了两包瓜子,两瓶2。5升的大可乐,一袋面包。我问:你是去学习还是去闭关?

    大种说:闭关学习。

    我说:这些东西对学习能有什么帮助。

    大种说:帮助大了,你不懂,在枯燥的学习中吃点东西能维持情绪上的平衡。

    我说:那就买多两包烟吧。

    到了图书馆,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苦逼的补考生们,见神情,个个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桌面上的零食比书本多了好几倍。大种说:大学里的书呆子越来越少,补考生越来越多,究其原因归结为大学里的老师都拥有一个非常好使的经济头脑,而对于补考人数越来越多的现状,老师们给了这样一句评价,散漫成性。

    我说:祖国要是靠你们这帮人,恐怕没什么前景啊。

    大种说:这你就不懂了,祖国正需要靠我们这帮人来推动经济。你想想,要是我们都不上大学,得有多少大学老师面临失业啊,效益没创造出来,经济怎么起得来呢。

    我说:老师们不还有国家赡养着嘛。

    大种说:你丫别天真了,国家会养一群只吃不做的人?说白了学生跟老师之间就存在利益这一层关系,老师就是靠我们这一帮人养着的。

    我说:这是个例,部队里不还养着那么多人嘛。

    大种说:社会上的兵痞少吗?

    我没接话,扫了扫四周说:没位置坐了。

    大种说:走,那边有我的专座。

    我愣了一下,问道:专座?

    大种笑笑说:他们知道每个学期我都有份补考,早给我留了位置。

    来到大种的专座后,大种拿出一本教科书说甩了甩说:他妈的怎么这么厚啊,以后估计能卖多点钱。

    我想着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去找本书看看,于是来到了图书丛格边,随手拈了一本厚度适中,三个小时内能看完的书回到大种的专座上。

    这本书书名叫做《理想》,是一个叫范剑的人写的。翻开书的第一页是内容简介: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不完全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因为理想是人一生中唯一的乐趣。我从小就有一个理想——当一名军人,效力国家服务人民。小学的时候我是优秀的少先队员,于是我很荣幸地加入了共青团。我的理想一直驱使我前进,让我的决心越来越坚定,而我也为了这个理想不眠昼夜地奋斗着。理想让我踏实,目标给我动力,信心让我破除一切障碍。到了大学,我光荣地入了党,每当看到党徽,我都会觉得无比的自豪,因为我又离理想更近一步了。虽然,最终我没能当上军人,但当军这个理想一直存在我心里。走过这么多年,每当回首以往历历在目的往事,我都能对自己说一句:我为理想活过。理想,是我终身的伴侣。

    看完简介后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没有理想的人不能算一个真正的人,那我算什么东西?

    当然,这本书也没有让我有翻开正文的兴趣。我合上书,扔在桌上,问大种:范剑是谁啊?

    大种拿起那本书看了看说:他是我们学校一个文学教授,《理想》这本书我看过,他还出过好几个系列呢。

    我说:你居然能有兴趣看下去?

    大种说:其实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就那一点当军人的理想他能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百万字。听说他没当军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发现武的在这个社会不吃香,万一碰上个抗洪救灾或者是什么的容易成为烈士,不划算,为了理想牺牲,他没那么浪漫。

    我说:从事文学,那根本就是他意淫的根基。

    大种笑笑说:没事你也拜读拜读?

    理想这个东西,它概念本来就很模糊。比如说在小学的时候我会写一些要怎样爱国如何报效国家的作文,到了中学,我不再忧国忧民而是热衷上了写情书,到后来走上社会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没有想写什么的欲望了。再比如我小时候的偶像是我伯父,因为他是我们家族里最有出息的人。稍大一点以后我的偶像变成了谢霆锋,因为他唱歌好听。到现在,我发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偶像了。人一直在变迁,仿佛在变迁的过程中会失去很多东西,而取代这些东西的是生活的压迫感,理想与现实的纠结。说白了,理想是个很幻灭的东西,就是从幻到灭的一个过程。

    在大种翻到教科书的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两包瓜子,正想紧接着吃面包的时候,大种阻止了我,说,你要再吃,我这书怎么看下去呀。于是我无聊得跑到楼道抽烟,突然电话响起,是李娇打来的。她说:在干嘛呢?

    我说:看书呢。

    李娇笑着说:你还看书呀,黄色小说吧。

    我说:我哪能看那种书呀,你这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的?

    李娇略带哀怨说: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又不见你给我打电话。

    我说:这不是忙着看书嘛,怎么?想我还是怎么来着?

    李娇说:是啊,想你了,想过去找你。

    我说:什么时候?

    李娇说:明天吧,有空吗?

    我说,行,明天来了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后,见大种叼着烟从课室里走了出来,说:借个火。点燃后,大种深深地吸了一口,抬起头朝天空叹气般缓缓地喷出,说:真他妈累啊。

    我问:还继续吗?

    大种摇摇头说:不了,看不下去。

    我接着问:那干嘛去啊现在?

    大种说:睡觉去啊。说完跑进科室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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