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重庆路途遥远,险恶难测,我本想带上你,可又怕有危险,况且杨大叔和亮节也未必会同意,你好生等着我,海心,等我助王坚兄弟退了蒙古军,就立即赶回来见你。”继先扶着海心的双肩凝眸情深,眼中流射着绵绵不尽的爱意和难舍难分的伤怀。

    海心向继先深深点了下头,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继先哥,我知道你是去打蒙古人,四川吃紧,我怎会儿女情长拖你后腿?你尽管去,我在临安等你回来,你放心,哥哥在朝里会随时帮衬你们的。”

    满溪春在一旁虽不忍催促,可赶路要紧,便劝道:“继先,时候不早了。”

    亮节道:“海心,让李大哥上路吧!”

    海心对继先道:“不过三五个月就会来,你不用担心我,赶紧上路吧!”

    继先依依不舍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海心,等我回来。”于是调转缰绳,猛打了下马鞭,和满溪春一起飞奔远去。

    继先和满溪春带着圣旨,去襄阳宣召吕文德率军入川。二人飞马插翅,直奔襄阳府。

    继先只顾入川平敌,却忘了前翻自己许诺过的一件事,想是他忘了日期,也许是他着急于战事,对此事竟连半点印象也没了,然而继先绝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若说此事到底是什么,这便是前翻继先答应左宝书要亲赴岳州南会总堂向杨天问解释《乾坤水战图》之事。

    现在已是六月初一,离六月上旬南会总议事会召开的日子还有几天时间,左宝书按照当日约定的地点正在建康城里等他;因为蒙古进攻两淮之事,王智、史嘉禾和余庆春早已被杨天问召回总堂商议对策去了,只剩左宝书一人等候继先。

    左宝书算算日子,觉得继先该来了,依他对继先的了解,他相信继先不会食言,猜想可能有事耽误了,只有再等几日看看。眼看到了六月初五,左宝书在码头还是等不到继先,若再不回岳州,不仅要错过大会,也无法向杨天问解释索寻宝图一事,去临安找继先已经来不及,只有先记下这笔账,等日后再算,于是收拾收拾,准备上船回岳州。

    继先和满溪春骑马向西北一路狂奔来到建康府,要在建康码头乘船,走水路前往襄阳。二人下江急匆匆登船,忽然看到左宝书也在船上,继先心头一颤,想起了所约之事,心想若这时随他去岳州,岂不耽误了入川抗蒙?若不随他去,左宝书看到后必不依允,为今之策只有立即离开,于是趁左宝书未注意,拉着满溪春便要回头上岸,“满姐姐,我们不坐船了,赶紧上岸去。”

    满溪春见他惊慌的样子,便奇道:“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上岸?”

    继先忽而又停下脚步,心里念道:“左堂主冒险放我,对我如此信任,我要是此时逃走,绝非君子所为。”然后又回头向船上走去。

    船上的人闹哄哄,继先上了船向左宝书这边走来,不敢高声招呼,怕泄露了他的身份。左宝书站在船头遥望着前方,继先走来从背后轻轻拍了下他,悄悄道:“左堂主。”

    左宝书吓了一跳,机灵一下转过身,见是继先,又惊又喜,“你?你什么时候上的船?”

    继先道:“刚上来,左堂主这是要回岳州?”

    左宝书变了脸色,扫视了下周围,轻声质问道:“我当然是回岳州,难道你不去?别忘了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告诉你李继先,既然上了这条船,你就休想反悔。我在建康等了你多日,你竟然到现在才来,差点要耽误我参加总堂大会。”

    满溪春不知二人在说什么,听得云里雾里,便问继先道:“继先,他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继先伏到满溪春耳畔道:“满姐姐,他是南会衣冠堂堂主左宝书,我之前答应过他要跟他一起去南会岳州总堂,以后我再给你慢慢说。”

    满溪春担忧道:“去岳州?那怎么行?王坚将军还等着我们,我们要赶紧去襄阳宣吕文德将军入川退敌呀。”

    继先急道:“我知道,满姐姐,继先再蠢,也不会不分轻重的。”

    左宝书已经听出了二人言语,便问道:“怎么?四川吃紧?”

    继先道:“不瞒左堂主,蒙古已经连下四川五十余城,合州知州王坚将军正与蒙哥的四万大军周旋,满姐姐是王坚将军派来向朝廷求援的,我们正要赶往襄阳,皇上让我宣召吕文德率军入川,指挥战局。”

    左宝书听后犹豫了,心想若让继先随自己去岳州,必然误了战事,便道:“继先兄弟,朝廷难得振作一次,也算是为天下着想,今日我若胁迫你去岳州,便是误了天下大事,我难担此责;可要让我白白放你前去,我又怎么向杨会领交待?”

    继先猜不透左宝书是何意思,问道:“左堂主,我并非违背诺言,你对我仁至义尽,我岂能让你担责?只是我实在。。。。。。”继先陷入困顿。

    左宝书想了想,道:“待我飞鸽传书,把详情向会领说了,他若同意你去襄阳,我便敞开大道,他若命我拿你回总堂,我也不能违命。”

    继先只好无奈道:“只能愿杨会领顾全大局了。”

    两日后,船行至黄州,因鄂州已被忽必烈占领,宋船只能到此驻港。继先、满溪春和左宝书三人下船上岸,刚行至江堤,前面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左宝书见到二人不觉楞了下,已把事情猜出几分。这两人一男一女,乃是白礼和夏涵静,二人呆板着脸色。

    夏涵静对左宝书斥责道:“左堂主,你做的好人情,却忘了会领交待的事,会领再三宽容你,你却执迷不悟,你跟李继先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关系,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抛之脑后?”

    左宝书羞愧万分,答不上话来,只是道:“我。。。。。。我。。。。。。哎!夏堂主,我甘愿领罪!”

    白礼和言抚慰道:“左堂主,这次你确实太过头了,你不知道会领发了多大脾气,就怕你再放了李继先,所以才让我和夏堂主过来。”然后恶眼转向继先,狠狠道:“你就是李继先?好小子,走吧,跟我们回岳州。”

    满溪春忙上来拦住道:“不行,他不能跟你们走。”

    夏涵静飞来一掌打开满溪春,“少管闲事,走开!”

    继先止住满溪春,“满姐姐,这件事你别管。”继先见这次是走不脱了,而且左宝书分明因他受了连累,他不能让左宝书一人承担,便从怀中掏出圣旨,递给满溪春,细心嘱咐道:“满姐姐,你带着它去襄阳,到了襄阳先去见我三弟张世杰,把事情给他说明后再一同去见吕文德大人,不然吕大人未必会信你。”

    满溪春接下圣旨,“那你呢?你不去了?”

    继先望了下左宝书,无奈叹道:“我要先去趟岳州,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到襄阳后,吕文德大人还要整合水军,估计前后也要四五日,到时候我就在鄂州等你们。”

    满溪春知道继先受到了胁迫,自己却丝毫不畏惧,便道:“继先,何必怕他们?大不了跟他们打一场。”

    夏涵静道:“臭丫头,要打是不是?来,老婆子先陪你打一场。”说完就拉开架势要出招。

    满溪春一撒手跳过来,“哼!我还怕了你不成?”

    继先眼见二人就要拼斗,一把拉住满溪春,指着圣旨悄悄劝道:“满姐姐,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事要紧,若是我们全都走不脱,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满溪春冷静下来,定神细想,觉得有理,便收了手对继先道:“你跟他们走?万一他们设计害你怎么办?”

    夏涵静道:“要杀你们此时就易如反掌,用得着费周折?”

    继先笑颜劝慰道:“满姐姐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他们要的是《乾坤水战图》。你赶紧去襄阳,按我说的去办。”

    继先推走满溪春,满溪春虽不放心,也只能咬咬牙离开。

    继先对左宝书抱拳谢罪,“左堂主,连累你了。”

    左宝书摇摇头,“哎!这件事左某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委屈你先去总堂走一趟。走吧!”

    四人便向岳州南会总堂而去。

    南会总堂大门稍显破旧,不甚瞩目,门口仅有四五个看似闲散的人在溜达,他们见左宝书等人过来,纷纷点头问礼。进了外门后,一堵矮墙横在院中,转过矮墙,却见里面又是一进院落,这大门便有了点气势,红漆的廊柱上挂着一幅楹联:天地一家,四海为尊;上方的匾额上三个朱漆大字:追远堂。

    继先仰头看了下,心中默默嘀咕:“追远堂?追思何人?”

    追远堂里守候着十几位持刀带剑的守卫,个个雄壮无比。守卫先向他们问了礼,道一句:“白总掌!夏堂主!左堂主!”

    白礼问道:“会领在吗?”

    守卫回道:“会领和其他总掌、堂主都在。”然后又对左宝书欲言又止:“左堂主。。。。。。你堂下的弟子也在,都过来向会领替你求情呢。”

    左宝书愣了下,默默走进里面去。

    再往里面进,便是一个大院落,两边各有回廊和抱厦通到大厅,大厅气势森森,看一眼便能让人发冷颤,此时院中跪着大约三四十位书生,不用言说,这定是衣冠堂的弟子们来为左宝书求情。

    众人一看左宝书回来,忙凑上来又喜又忧道:“堂主,你回来了,会领发了脾气,我们担心你,所以。。。。。。”

    左宝书愧疚道:“让大家受惊了,你们不必担心。”

    一弟子道:“堂主,不会有事吧?”

    左宝书笑道:“会领一向爱惜兄弟,你们放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也就是发发脾气,大家都先回去吧。”

    众人只好领命退去。

    四人分成两路各走两边回廊,按南会的规定,五总掌要通过右边的回廊进大厅,四堂主通过左边的回廊进大厅,只有会领才能从院中大道直接进入大厅,各总掌和各堂主的门下弟子不允许进入大厅,只能在院中问话或待命。于是白礼从右边回廊走,夏涵静和左宝书从左边回廊走。

    继先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正想着要走那边,左宝书回头道:“跟着我过来。”

    一进大厅,只见后墙上挂着一张白虎皮,脖子上插了一支箭,下面乃是一张雕花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位膘壮而又斯文的猛汉,不用说便知是杨天问。椅子左右两侧各摆着一个兵器架子,右边架子上放着一把铁锤,重达百斤,名曰碎山锤,当日使用百人耗费两月的精力用精钢锤炼而成,意在敲碎大宋江山;左边的架子上挂着一把鎏金长鞭,金丝拧成,名曰:绞龙鞭,是与铁锤同时制成,意在绞断自称天龙的赵宋皇帝。大厅两侧放着九把椅子,右边最前面一把椅子被从中间劈成两半,那正是叛徒方仁当日的座椅。现在两侧椅子坐着五个人,右边坐着船运总掌施义、编纳总掌王智和判例总掌钟信,左边坐着农堂堂主余庆春和百艺堂堂主史嘉禾。

    左宝书向杨天问跪下谢罪,“属下有辱会领使命,请会领治罪!”

    杨天问僵着脸合住眼不看他,好半天才问了句:“你所犯何罪?”

    左宝书道:“没有拿到《乾坤水战图》。”

    杨天问摇摇头,“不对,你错不在此。”

    王智向左宝书使了个眼色,左宝书心里知道王智想让他说出是误信李继先,左宝书心想李继先只身入总堂,本来就危险重重,若是再将继先偷桃换李之事说出,说不定会领会杀了他,于是就装作没看见,只言道:“属下罪不可恕,无话可说。”

    王智又急又气,对左宝书道:“左堂主好糊涂!”然后向杨天问回道:“会领,左堂主虽有错,但也并非全是他的过错,只怪李继先太过狡猾,骗了左堂主。”

    继先听言却懵住了,不明白王智所言,故不知从何处辨解,口中念道:“我何时骗了他?”但因又不愿让左宝书受罪,于是对杨天问道:“这事跟左堂主没关系,要找就找我。”

    史嘉禾冷笑道:“你小子还算有点义气。”

    左宝书斜脸向继先指责道:“闭嘴,少在这里逞英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杨天问大笑,对继先道:“有胆量!够义气!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进得来未必能出得去。”

    继先环视众人,一眼看到了钟信,钟信心知继先是莲心的知己,又救过莲心的命,自然有心帮助女儿的救命恩人,但是不能急于开口,只对继先递了个眼神,静观其变。

    继先见众人并非全对自己有敌意,况且早闻南会多英雄,只要对他们晓知以情动之以理,想必他们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心想杨天问说此话不过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先压压自己的胆量,看自己到底是真男儿还是外强中干、空有其名。于是他便顺着杨天问的心意壮着胆道:“呵!即使你南会全部出动又能如何?你以为人多势众我就怕了不成?蒙古的数万军阵我都不曾退缩半步,还会怕你南会?”

    夏涵静呵斥道:“好个猖狂的小子,敢在南会总堂大言不惭,先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说完便出手打来,继先闪身躲开,回转身劈来一拳与她对接,倒把夏涵静击退了几步,惊得钟信站起身来。

    左宝书忙起身拦住夏涵静,“夏堂主息怒!”

    夏涵静本意要在众人面前替杨天问教训继先,谁知只一招就被继先占了上风,顿时羞愧难当,猛地推开左宝书,嚷道:“左宝书,你放开,你是要帮谁?”

    钟信赶紧过来劝住二人,“二位住手,会领还没发话,你们瞎吵吵什么?”

    二人罢了手。

    众人都在等杨天问发话,杨天问却静坐不语,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忽然,杨天问又一声大笑,“敢在这里动手,若是轻易放了你,岂不让人笑话我南会?”说完,伸出右手从后向前运力一扇,那劲力带起旁边的铁锤飞滚而下,直冲继先打来,继先蹦起身飞脚还击,不想这一锤的力量真是千斤压顶,自己竟抵挡不住,硬生生被倒打下去,撞到厅门口,栽倒在地,口吐鲜血,爬不起来。

    夏涵静自以为报了仇,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到是左宝书和钟信着了急,想去扶继先却又不敢。

    左宝书忙跪下向杨天问求道:“会领!李继先无知,冒犯了会领,请看在他初来乍到的份上饶了他吧。”

    钟信也隐晦地帮衬道:“以会领的武功,杀了李继先轻而易举,只是他打蒙古有功,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再者他并未刻意冒犯南会,若随意杀了这样一个后辈,也会让天下人看不起我们。”

    杨天问训斥道:“谁说我要杀他?”

    钟信吓得退坐下。

    杨天问指着继先道:“小子,你服不服?”

    继先努力撑起身扶住门框,强忍着疼痛挤出一句话,“我服什么?服你的武功高?哈哈哈哈!”

    杨天问双手一拍椅子,忽地站起身,走向继先,左宝书吓得瞪大双眼,以为他要杀了继先;杨天问抓住继先的肩头,用力一拎,把继先拎了起来,对着他高声大笑,“好小子!果然不错,我喜欢。”然后又向左宝书道:“左堂主,这小子很不错嘛!”

    左宝书这才领会杨天问的意思,于是松了口气。继先却被弄得稀里糊涂。

    左宝书和钟信相视而笑,钟信走过来扶住继先,略有埋怨的语气对杨天问道:“会领这一试真是吓坏了我们,也让继先受了不少罪。”

    杨天问道:“休说这些!我若不试他一试,怎知他是硬汉子?”

    继先咳嗽了一阵,捂着胸口一脸迷茫道:“你们在说什么?”

    左宝书笑道:“会领在试探你。”

    杨天问走回去坐下,向众人道:“各位兄弟都坐下吧,刚才我不过是试探一下李继先,左兄弟,王总掌和史堂主把所有的事都跟我说了。”然后向外面喊道:“来人,赐座!”

    外面进来两人,架了把木椅让继先坐下。

    左宝书道:“会领,属下的确违背了你的命令,宝图本来唾手可得,属下却没有取回,因此属下理当受罚。”

    王智道:“你也太较真了,会领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什么?”

    左宝书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南会的会规是上任会领传下来的,我等必须严格遵从,否则无以取信于诸弟子。”

    杨天问越听越是心地敬服,道:“虽说我有意饶了左兄弟,但连我也应遵从会规,左兄弟深明大义,理当照他说的办。”

    众人纷纷点头。

    杨天问对钟信道:“钟兄弟,你这个判例总掌来说说左兄弟应该怎么处置?”

    钟信道:“按照会规:凡是有违会领之令,逾期不能完成任务的,当剔除一根肋骨。”

    继先一听,骇然站起,“竟会有这么残忍的会规!”

    左宝书道:“坐下,南会的事你不要插手。”

    杨天问不动声色,钟信又道:“不过若是犯规之人有大功于本会,可免去肋骨之罚,只要受二百绞龙鞭就行了。”

    王智忽地起来回道:“属下有言。”

    杨天问道:“王总掌请说。”

    王智道:“叛徒方仁偷换宝图,欺诈南会多年,众人皆受其蒙蔽,是左堂主破获他的真实身份,揭穿了他的面目,他对本会有大功。”

    明明是王智在灵隐寺破获方仁身份的,可他却要归功于左宝书,无非是要救下左宝书,左宝书心知肚明,对王智感激不已。

    杨天问道:“既如此,领了二百绞龙鞭就是。”

    继先还要争辩,“我与左堂主各受一百鞭。”

    杨天问道:“你若要受自可去陪他受,他的二百鞭一鞭也不少。”

    左宝书道:“你就别胡闹了!二百鞭子算的了什么!也犯得着你来替我受?”

    继先只好默然。

    左宝书被带出去行刑,众人商议它事。

    杨天问道:“李继先,当年你被朝廷逼走,赵宋皇帝昏庸无能,你又何必保它?那么多忠臣良将都被皇帝老儿或贬或杀,赵宋江山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乾坤水战图》在朝廷手里就是废纸一张。”

    继先道:“朝廷再无能,可面对蒙古大敌,百姓仍然需要朝廷。《乾坤水战图》不留给朝廷,难道要给蒙古?继先实在不知南会屡屡寻找此图到底何用?南会是要帮蒙古还是帮大宋?”

    杨天问道:“南会就是南会,蒙古是我们的敌人,赵宋也是我们的敌人。”

    继先道:“呵!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大宋和蒙古都是南会的敌人,那南会所说的正义究竟是哪里的正义?”

    杨天问大义凛然道:“南会是为天下百姓举大义。”

    继先不禁笑道:“听起来冠冕堂皇,做起来更难上加难。蒙古来犯,屠戮百姓,若南会有所动静,大宋则前门迎敌后院起火,最终害得是百姓,你们名为张大义实则助残恶。继先以为南会虽与朝廷有恨,但此恨非比与蒙古之恨,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南会原本就是大宋之民;退一步讲,大家都是一脉,你恨朝廷也是恨朝廷的无能,你反朝廷也是想要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但现在面对外敌,必须同心协力,怎能同室操戈?即使你们不愿帮助朝廷,但至少不能在此时给朝廷掣肘。”

    这一番话着实打动了杨天问的心,杨天问想:我南会自创会以来,打着斩除天下顽劣和救济百姓苍生的牌子,宋帝虽恶,但蒙古更恶,不能让外族欺辱我们汉民。于是道:“这番道理我岂会不知?南会从来都视蒙古为敌人,我们的兄弟在前线杀敌多年,在扬州、襄阳、鄂州为宋军做后应,董槐平夔州时,余堂主还率人去施州给他送钱粮。就说《乾坤水战图》吧,放在朝廷那里几十年,朝廷何时肯重视过?与其放在宫中变成一张废纸,还不如我南会拿来使用,训练水军抵抗蒙古呢。”

    继先道:“杨会领这话未免造次了,朝廷用不用自有朝廷的道理,就算朝廷不用,又怎能让南会来用呢?这终究是朝廷的东西。”

    杨天问一听,颇为不快,道:“哼!李继先,你虽然吃了朝廷的亏,但说起话来却还是向着朝廷。天下大势本来就是能者为之庸者退之和强者攻之弱者守之,南会有能力取来宝图自当使用,何必顾虑其他?我们本来就不是朝廷的人,又哪来的造次之说?”

    继先心想,不能在宝图一事上纠缠太多,想说服他们与朝廷达成和解根本不可能;但他们同样痛恨蒙古,只有在此事上做文章,才能转移杨天问的视线,对抗蒙大局有利。于是道:“杨会领,现在蒙古人正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对付蒙古人要紧。”

    夏涵静道:“打蒙古人是一回事,宝图是另一回事,你休想蒙混过关!”

    这时,左宝书受完刑强撑着身体走进来,“夏堂主别再争啦。会领,实不相瞒,继先兄弟本来要去襄阳搬救兵解四川之困的,若再耽误时间,只怕就坏了大事。”

    杨天问惊道:“果真这样?”

    继先道:“不敢欺瞒,蒙哥的大军正围困合州,我是奉命前去解救的。”

    杨天问一拍双腿,恍然大悟,“哎呀!当速速入川才是,宝图的事以后再说。余堂主从扬州回来,说塔查尔在两淮进军不顺利,荆湖和四川的宋军却一败涂地,继先兄弟,你放心去四川吧,有我南会在,绝不让忽必烈在荆湖好过,我让众总掌和众堂主立即集合人马,扰乱忽必烈后军。”

    继先被杨天问的凛然大义和宽广胸怀所感动,起身道:“杨会领此言让继先敬佩,南会果然都是真英雄。既如此,继先就此别过!”然后向众人抱拳辞别,“各位珍重,告辞!”又扶着左宝书不知如何言语,心里有万分的感激话却说不出来,狠狠攥着他的臂膊道:“左大哥,你好生养几日,兄弟走了!”

    左宝书目送他离开厅堂,迈出大门。

    继先离开岳州后,便去鄂州等候满溪春和吕文德的军队,鄂州虽然被蒙古攻陷,但忽必烈急于南下,且蒙古向来不重视守城,所以仅有小队人马留守鄂州,防守不严。

    继先刚刚过了江,正要进城探探消息,却远远望见潇湘剑客追着三个人向江边赶来,继先细看三人,想起当年在重庆见过他们,就是满溪春切齿痛恨的陇西四刀。

    继先向潇湘剑客招手喊道:“凌大哥!南宫大哥!”

    凌云霄扭头一看,见是继先,高兴道:“继先。”忽又指着王向天三人喊道:“继先,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继先虽不知是何事,但猜想必定三人又在为非作歹,便立即上前围堵他们。

    游龙地见被前后夹击,抽身逃开,不与王向天、林秋风同行了,并喊道:“快!向那边跑。”

    继先见他们转向,一个跟头飞跳过来,落到王向天和林秋风二人前面,“站住!哪里跑?”

    王向天狗急跳墙,不由分说便打来,林秋风边打边道:“你是谁?插什么手?”

    继先道:“李继先。我认得你们,金刀门的人没一个好人,赶快束手就擒。”

    王向天骂道:“我呸!就凭你个臭小子也大言不惭说抓我们?”又向林秋风抱怨道:“老二这个兔子腿竟然独自跑了,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他!”

    正打着,潇湘剑客追了上来,于是六人联手擒拿王向天和林秋风,不费多大功夫便将二人俘获。

    凌云霄命南宫逸和郑鸿飞压住二人。

    王向天不服气,质问道:“六个人打我们两个,算什么英雄?”

    凌云霄冷笑道:“英雄二字从你嘴中说出真是被玷污尽了。”然后对继先问东问西,看得出来大家彼此相遇都很惊喜。

    继先道:“凌大哥,你们抓他们做什么?”

    凌云霄道:“他们窥探宋军机密,要去潭州报信。”

    继先惊道:“竟有这事?”

    凌云霄道:“我们本来并不认得陇西四刀,那日我兄妹五人恰在襄阳,见一女子和一将军率人追赶他们,一打听才知他们是金刀门的人,他们受兀良合台的指使,潜伏到襄阳打探大宋军机,不巧被那姑娘和将军发现,那姑娘是认得他们的。”

    继先奇道:“一个姑娘?可知那位姑娘叫什么?”

    简相伯道:“叫满溪春,是桃源派的人,那位将军就是你的三弟张世杰。”

    继先一听是世杰,想到许久都没见他了,又喜又叹:“世杰?”转而又自我安慰道:“既然满姐姐已经见到世杰,想必这会子吕文德大人也见到圣旨了。”

    南宫逸奇道:“什么圣旨?”

    继先道:“哦!先不说这个。既然他们两个追拿这三人,那他们人呢?”

    凌云霄道:“他们自然守城要紧,由我们来追就行了。”

    郑鸿飞仍有忧心,“逃走了游龙地,若是让他报了信,可就坏了大事。张将军说他们三人偷听到他与满溪春商议出兵淮西的事,这可是朝廷军机,决不能走漏了消息。”

    继先先是大惊,而后渐渐沉下心来,转身背着王向天悄悄向凌云霄和郑鸿飞道:“你们可见到吕文德大人?”

    郑鸿飞不知他所问何意,悄悄道:“没见到,据满溪春说在她刚进襄阳城时就被他们三个盯上了,她还没来得及去见吕大人。”

    继先点点头,思忖道:“凌大哥、郑大哥,依我的看法,他们肯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他们回去禀报说宋军要出兵淮西。”然后将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讲给了凌云霄和郑鸿飞二人听,又说正愁吕文德的舰队无法过鄂州,恰好可做出襄阳宋军出兵淮西的假相,好让鄂州蒙古军东调支援,然后舰队就可以轻松过鄂州了。

    凌云霄和郑鸿飞也深以为然,相互交换眼神,心里各自有了底。南宫逸、贺秋雁和简相伯不知三人私下议论什么,虽是好奇,也未多问。众人押着王向天和林秋风向回走。

    继先故意问道:“凌大哥,要把他们送到襄阳吗?”凌云霄装模作样道:“那是当然。不过追了两日,饥肠辘辘,口渴难耐,还是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会才是。”

    郑鸿飞道:“我也有此意,反正人已经抓到,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于是众人行了半晌路程,便找了一家酒馆坐下,郑鸿飞押着王向天和林秋风向众人道:“你们先坐,我向店家找个后房把他们关着,这里来来往往人多,被外人看到恐生事端。”

    凌云霄道:“正是,可要关紧了。”

    郑鸿飞道:“知道。”郑鸿飞押着他们进了后房,把他们反绑着手脚锁进里面,却故意把绳子系的松,那门虽说是锁着的,毕竟在王向天二人手中是不济事的;郑鸿飞装成放心的样子大模大样走开。

    王向天和林秋风见他一走,便悄悄挣扎解脱绳子,没费多大功夫便松开了绳子,然后用力一拧,扭断铁锁,一溜烟逃去了。这一切都在继先、凌云霄和郑鸿飞的掌控之中,继先巴不得他们快快回去禀报宋军出兵淮西的消息。

    且说王向天和林秋风一路向南逃窜,路过潭州时向忽必烈报知了所探诸事,忽必烈相当谨慎,怕宋军有诈,并不肯将大军调离潭州,只是飞书告知塔查尔小心应对,让鄂州的守军前去支援,看看宋军接下来的动向再说。

    继先等人本就没指望忽必烈能撤围潭州,只要骗走鄂州的守军,吕文德的舰队就可以一路畅通了。继先又飞书告诉世杰,让他跟吕文德筹划筹划,立即率所部小路兵马做成浩大声势向淮西路的庐州和寿州进发,于是鄂州蒙古守军见势立即东下。

    吕文德安排好襄阳一切后,将军政事务一一嘱咐吕文焕,然后同满溪春率领一千艘战舰带上五万精兵趁夜偷偷下江,沿汉水南下,桨橹飞摇,船行如梭,舰队不声不响来到鄂州。继先按照约好的时辰,早早在码头等候,等大军一到,满溪春从江中划来一艘小船接他,继先辞了潇湘剑客登上小船,到了江中跳上舰船,见过吕文德后,大军转过江口,便沿长江逆流而上,向重庆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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