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常正色道:“刘旅帅还有观星望气的本领,也难怪张司徒对你评价如此之高,果有伊尹太公的才蕴,老夫佩服!”顿了下,吸气道,“既然刘旅帅心中已有明判,老夫也就可以少费些口舌,将张司徒所嘱之事交托于你了!”

    刘涌愣怔:“张司徒?”

    灵常点头道:“张司徒潜出彭城后,具体行踪老夫虽也不知,但据其传信来看,应是在一路东行,定然去过沛县,作了一些安排,这其中也有关于刘旅帅的!”

    刘涌讶然,通常都认为张良从彭城逃出之后,就一路潜行西归入汉了。而在这灵常口中,竟是相反,张良在一路东行……

    不消说,张良此时往东,其打算少不了和项本鲁元的婚事有关。

    灵常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予刘涌道:“这是张司徒托人带于我处,请老夫转交于刘旅帅的。”

    刘涌迷惑接住,入手温润,其上纹路繁杂,在玉上纹饰崇尚朴拙的秦汉时代,这块玉的加工可谓精细,碧绿通透。讶然问向灵常:“张司徒……这是何意?”

    “刘旅帅应该也知道,此次沛县之行不会简单。”灵常看着刘涌,“项王的意图,在于利用项本的婚约而将汉王家眷全都押入彭城,此意路人皆知,刘旅帅觉得,沛县的吕释之会就范吗?”

    刘涌皱了眉头,这正是自己现下想搞清楚的事情,应道:“沛县的情形,晚生更加不知,但想必吕释之不会乐意。”转念道,“难道张司徒有了打算?”

    灵常饶有兴味地看向刘涌,道:“刘旅帅在萧县时,也曾在绝不可能之处打出奇胜,老夫颇有些兴趣,想听听刘旅帅若在吕释之的处境,会当如何做?”

    刘涌暗笑,灵常说话,果然绝不肯依照对方的思路来走,句句话头都要占住主动。但他知道灵常终究要把所有想说的都托出来,倒也懒得计较。自从听说了项羽的沛县之谋,刘涌确实曾站在吕释之的角度上,想过该怎么办的问题。如今与灵常两人深深浅浅的话都已经说开,倒也没什么可忌讳不便的。听灵常问起,也便答道:

    “项王,或者说项左尹的这次安排,很是妥当周全,要让吕释之在不破坏楚汉两家关系的前提下作破解,确是甚难。如今齐国方乱,齐地也许是可以暂避一下的地方。若我是吕将军,可能会带手下八千士卒,反出西楚,冲入齐地,暂且寻处地界容身为好。”

    刘涌也知道,如果吕释之真的这么做,等若先替刘邦向项羽宣露了不臣之心,项羽集团免不了要对刘邦重新评估,再作应对。刘邦刚入汉中,尚未喘息,筹备必然不足,如果因为沛县的事情而让项羽看到刘邦野心,情况只怕不妙。

    历史上刘邦反出汉中是在近三个月之后。而在这三个月之中,由于刘邦诸多烟雾弹放得好,项羽并没有对他做什么监控,放任他在汉中大招军兵,封坛拜将。

    但如果刘邦在这时候便暴露出来,怕是难免受到项羽设计凌迫。筹备不足之下,说不定会阵脚大乱。以后还有没有对韩信筑坛拜将,回攻三秦的事情,也要两说。楚汉之争的走向可能会完全改变。这也正是项伯索押刘邦家眷之谋的厉害之处,谋成则进一步控制刘邦,谋败也可以试出刘邦的野心,早做应对。

    但刘涌左思右想,如果吕释之不想拱手将刘邦家眷送入险地,似乎除了流窜入齐,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灵常点头:“刘旅帅果决有胆略。但刘帅可曾注意,沛县向齐国后撤的道路均不畅通。向东,有薛郡,向北,有新立的济北国,皆是项王势力所在。如今项师帅与汉王公主的婚事刚一明确提出,济北王与薛县尹已经将重兵布防在沛县方向,目的自然就在于防范沛县吕释之一部的妄动。以吕将军的八千人马,刘旅帅觉得,携带汉王家眷,有多大的可能,可以平安穿过这些布防重地?”

    刘涌吸气,大感头疼,如今沛县附近,楚汉之间的势力真可谓犬牙交错,至为复杂。如此说来,吕释之就是真的奋起熊心豹胆,也终究难以逃脱……

    灵常呵呵一笑,道:“刘帅既知将来天下极可能归于汉王,那么为刘帅自身计,也请依着张司徒的想法来行事吧!”顿一下道,“张司徒向老夫保证,如若刘旅帅肯依照司徒之计,则可保刘帅于楚汉皆有大功,威名不但传扬于楚,更著于汉。同时项师帅可以完成收编吕释之军队的任务,项师帅不废其功。而他也终究无需与汉王公主成婚,也于小女有益。听张司徒之言,甚合老夫行事规矩,此乃皆大欢喜之局。故而老夫虽然已经不再欠张司徒什么人情了,也愿意欣然帮忙筹办!”

    刘涌大愕,对如此一支进退不得的沛县孤军,张良仍有信心谋出一个共赢的局面吗……

    能够共赢,对刘邦来说自然是极好的。刘项两家只有不撕破脸,刘邦才有更多的时间作筹划,否则楚汉历史也许会彻底改变。

    灵常继道:“张司徒显然已经知道了刘帅在萧县的战绩作为,甚是赏识,而且他似是要借助你楚军军士的身份,故而在此局之中,需要刘帅担负一个至为关键的位置。看张司徒信中之意,刘旅帅此行仍旧免不得有些杀伐争战,刘帅要有准备。”

    刘涌吸气。张良显然不只是知道了他在萧县的作为,连自己已经被项本收入帐下,和将随项本赴沛的事情,也肯定已经知晓。不免又一次感叹张良消息的灵通,直让人觉得无一事可以漏过他的法眼。幸得自己目前还算是和张良站在一边,如果和张良成了敌人,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灵常呵呵自笑道:“老夫先前还疑惑以张司徒亲近汉王的立场,为何会对一位已经在项家旗下大获战功的年轻人如此信赖。故而适才还费了一番唇舌,想看看刘旅帅的见识到底如何。直到刘帅适才一番话,彻底令灵某折服。也真的确信张司徒的两代帝师之言不虚。”

    刘涌暗道惭愧,后世尽人皆知的历史史实,搬到这时候也可以帮自己冒充一下道行深厚的预言家了。

    而灵常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似乎确实很在乎此事的成败。

    其原因少不得仍是要为自己三女儿打算吧。这件事如果真的按张良说的发展,那么灵家三小姐自然还是有机会嫁于项本作正室的。只是刘涌反觉得,以灵常对项羽集团的深刻观察,他仍旧安心把女儿嫁给项本的做法,显然有些不智。

    无暇多想,听了这半天,尚未明白张良所谓的共赢计策到底是什么,问道:“晚辈尚未明白,张司徒可以达致如此效果的计策,具体是怎样的?晚辈又要在这件事之中,处于怎样一个位置呢?”接着拇指摩娑下手中玉佩道,“与此玉佩有关吗?”

    灵常点头:“这块玉佩来自昨日张司徒所传信中,乃随信所附。至于此计具体步骤,也许因为信中篇幅所限,也许因为张司徒担心途中信息泄漏,却并未详述。信中只交待让刘旅帅行至沛县后,持此玉佩示于吕释之将军。吕将军见到玉佩,自会知悉刘帅的身份,也就会把张司徒的谋划布局尽皆告知刘帅。其后的事情,还少不了要靠刘帅自己的运筹决断!故而老夫对张司徒这一谋划的具体细节,却也并不清楚。”

    顿一下又道,“但以老夫与张司徒相处十数年的过往来看,张司徒真可谓算无遗策,比起相信自己,老夫更愿意相信他!”

    刘涌哑然,心道这狡黠的灵大伯刚才还在怀疑张良对自己的看重,自行试探。如今却又嘴上抹蜜夸张良,给刘涌打气鼓劲了。如果张良真的挖个坑给他跳,他肯定两眼贼亮,决计不跳。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灵常自然可以完全信任张良。项家要给项本搞一场政治婚姻,而抛弃可怜的灵家三小姐的决定,已经是个既成事实。张良之计若成,项本孤单单回来,灵常自然是赚了;张良之计若不成,也无非是维持原状,灵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其实,出于刘涌对张良的粉丝崇拜情结,那句“比起相信自己,更愿意相信张司徒”倒是更适用于刘涌。灵常原本就不用担心,刘涌会不敢按着张良的安排去做。

    刘涌吐气,心思稍定,问:“张司徒仍在沛县吗?”

    灵常摇摇头:“老夫已经说过,张司徒的行踪我也不清楚。但从昨日的来信看,他应该早已经离开沛县,继续东行甚远了。”

    刘涌稍怔,继续东行……

    回了下神,口吻轻松,道一句:“从灵先生的话中,可以听出,灵先生确乎对令媛极为疼爱啊……”

    灵常挑眉看刘涌一下,呼气苦笑道:“老夫老了老了,又得了这么个女儿,打小视若掌上明珠,哪里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看她掉出一滴泪来……”

    ——

    灵常在自己府前下车。刘涌心系演兵的事,婉谢了灵常入府的邀请。灵常嘱御者将马车径直驾去城东营。

    杨良统带的刘涌义帝侍卫旧部,已经被刘涌当作了亲卫来用,故而虽然很多兄弟没有升职,但在刘涌整旅之中,却也大有资格趾高气扬。如今两个兄弟各掣一面旗子,立于刘涌身后,身形威武。

    刘涌一身旅帅甲胄穿戴齐整,站于演兵场上,撒目看去。

    旌旗招展,旅中五百士卒,列阵严密,整齐肃立,甲兵映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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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彭城潜涌》结束,明日起上传第二卷《见龙在沛》。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尤其感谢其实我只是个路人、狼着羊皮的鼓励与分析,让之隶能坚定地走下去。感谢每一个出现在此文粉丝榜上的友友们,之隶每日看到,一一记得。以及之隶不知道却一直默默给予支持的友友们,皆是之隶巨大的动力。感谢袋鼠编辑亦师亦友的帮助,感谢海星、袋鼠、扇子编辑给予的极大支持。

    还有不少朋友在史实细节以及情节文笔上,在书评区给予了指点与鞭策,本欲写出一些朋友的名字,但打出一串名字便发现无法上传……只能心中念一念了,祝大家好运幸福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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