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芳，很陌生的名字。
谭今贺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程心洁不好意思地笑笑，“乍一看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见过的一张照片上的人，但细看又不怎么像了。”
问出这个问题后，程心洁也后悔了，此时此刻这个又不重要。
宋子瑶和谭今贺也没有放在心上。
程心洁转向宋子瑶，拉着她的手道：“我路过，从窗户里看到里面有人，就猜是你回来了。”
宋子瑶回握住程心洁的手，有些激动，“程姨......本来我打算将这里忙完，就带他去见见你的。”
这次回省城的初衷，就是带谭今贺见见这时候还比较亲密的亲朋，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宋高飞的事，一耽搁就是半个月。
他们的介绍信也快到期了，无法见太多人，只打算回这里的时候顺便去看望一下程心洁。
程心洁再次看向谭今贺，笑着问道：“这是你对象？”
宋子瑶点了点头。
谭今贺随着宋子瑶喊了声，“程姨。”
程心洁笑着应了，问了几句关于谭今贺的基本情况，然后道：“我现在就回去做饭，你们一会上我家吃饭去，可惜你朱叔叔出差去了不在家，他这些天都在念叨你呢。”
念叨宋子瑶，无非也是因为宋高飞和冯诗慧的事情，怕宋子瑶得知此事受打击。
不过此时程心洁见到宋子瑶，倒觉得她的反应没有想象中的大。
程心洁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咋突然回来了呢？”
是想问她是不是因为宋高飞回来的吧？
宋子瑶跟程心洁说了几句，表示自己的确是因为宋高飞回来的，但心理状况还好。
程心洁见她不似说谎，才心安了一点。
跟罗玉珍一样的想法，程心洁也不再提宋高飞一句。
她道：“我现在就回去做饭，你们收拾完了就过来！”
宋子瑶忙道：“程姨，饭就不吃了，时间恐怕有些紧张。”
火车票已经买好，吃了饭怕就赶不上了。
程心洁很是不舍，“该多待几天的......下次回来，一定要到程姨家住上两天！”
宋子瑶笑着应了，将周开莲准备的土特产里留给程心洁的那份拿了出来。
程心洁又是感动又是嗔怪，“大老远的你还想着给我带东西，我都没好好招待你......”
宋子瑶道：“这是谭今贺他妈妈准备的，都是些土特产，还有她自己做的大酱和咸菜什么的，程姨您可别嫌弃。”
“有心了，小谭，帮我给你母亲带个谢。”程心洁对谭今贺说道。
谭今贺忙道：“这是应该的，您不用客气。”
程心洁吸了吸鼻子，道：“这里面有大酱吧？这个味道还挺特别的，跟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
宋子瑶道：“这是谭今贺的妈妈自己做的，据说是谭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闻着比别的要臭，但吃着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我记得朱叔叔爱蘸大酱吃，所以就拿了一些给他。”
程心洁笑道：“难为你想着他了，他肯定喜欢！”
又说了几句分别的话，宋子瑶和谭今贺便带着东西往家属院的门口走去。
饶均益派给他们的车子停在家属院的门口。
程心洁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到了门口，看着车子远去了，才回转去。
刚转身，就好些人围上来跟她八卦宋家的事。
“罗琳生的丫头真就嫁到乡下了？造孽啊造孽啊，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罗琳在，哪会让闺女下乡啊，更不用说嫁给乡下人了。”
“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以前我说那个冯诗慧是披着羊皮的狼，你们还不信！现在怎么着，全被我说中了吧！”
“是是是，你能掐会算，那你能算算罗琳的闺女以后还回来不？现在厂里住房这么紧张，她家那三居室难道就这么空着？”
一提到房子，大家的讨论更热烈。
程心洁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人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要是对那房子有意见，就直接找严书记说去，私底下嚼什么舌根子？！”
众人被程心洁的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
谁吃饱了撑的敢去找严书记说？
程心洁说完，就大步离开，皮鞋底子在水泥地上踩着，发出“哒哒”的声音，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更高傲了。
看着程心洁远去后，一个大婶才不屑地“呸”了一口，“小蹄子，仗着自己男人都快拽上天了！打量谁不知道你私底下跟那老破鞋来往的事！”
“哼，跟破鞋都能说到一块去，自个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回头瞅着空，老娘可得跟你男人好好唠唠......”
对这个大婶的话，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只是默默听着，没有附和的。
程心洁提着宋子瑶给的土特产回了家。
快到家门时，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拐了个弯，几分钟后来到了自行车棚。
车棚旁边还搭了一个棚子，从半掩的门可以看见里面有床，显然是住人的。
见门开着，程心洁便喊道：“芳姨？”
过了会，门被完全打开，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口。
老太太见到程心洁，笑了笑，弯弯的眼睛闪动着光泽。
老太太叫喻明芳，不过她的名字现在已经鲜少有人知道，除了程心洁会叫她“芳姨”，其他人都管她叫哑婆婆。
没错，喻明芳不会说话。
她用手势示意程心洁进屋坐，程心洁跟了进去。
小小的屋子很简陋，但被喻明芳收拾得很干净。
喻明芳要倒水给程心洁，程心洁忙拦住，“芳姨不用了，我稍微坐坐就走。”
喻明芳停住了动作，然后看着程心洁。
她知道，这会程心洁找来，肯定是有事情。
程心洁道：“您上回给我的那个消暑的方子特别好用，我还没谢您呢，今儿中午您别做饭了，一会我回去做好送过来。”
喻明芳正要摇头摆手，却忽然吸了吸鼻子，然后指着程心洁手里的东西。
那是宋子瑶给程心洁的土特产。
喻明芳不会说话，她也从来不会像别的不会说话的人那样，咿咿呀呀，她连嘴都不张。
平常也几乎不会有人理她，跟她交流。
可这会她明显着急了，张嘴发出了干哑的“啊啊”声，像是多年没有运行的机器，十分吃力地才转动了一下齿轮。
程心洁见喻明芳指包土特产的包袱，她便打开，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喻明芳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装大酱的罐子，凑近鼻子又闻了闻，顿时浑身颤抖起来。
程心洁心里消下去的疑问，此时不免又冒了出来。
她试探地道：“芳姨很喜欢这个大酱的味道吗？这是我那个下乡的侄女带回来的，说是当地的特产......哦对了，她下乡的地方在高阳县的谭家村。”
说完，程心洁便仔细观察着喻明芳的表情。
谁知喻明芳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颤抖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放下罐子，转过身去，顺手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仿佛刚刚的失态不曾发生过。
其实程心洁跟喻明芳来往，也就这两年的事，喻明芳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忙，她为了回报开始给喻明芳送吃的，一来二去才熟了起来。
不过这个熟悉，也仅限于知道喻明芳的名字，关于喻明芳的经历，了解程度跟大众差不多。
喻明芳在建厂之初就进厂了，一开始是当清洁工，后来厂里办了扫盲班，她上到了高级班毕业，文化程度相当于一个高小毕业生了。
喻明芳从清洁工，慢慢成了后勤的副主任。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发现喻明芳在以前给人当过妾。
当过妾还好说，妾也是受压迫的妇女，但坏就坏在，她是给敌方的一个团长当妾，而那个团长去了海外。
喻明芳的日子一下就难过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还没到最难，只是从后勤副主任回到了清洁工的位置。
后来局势紧张，某一天，喻明芳忽然就被指跟某某有染，成了人人喊打的破鞋......
这是喻明芳被大众熟知的经历，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此时，程心洁明显觉出了喻明芳的异常。
谭家村......再联想到她从前无意从喻明芳这看到的一张老照片上的人，跟瑶瑶对象长得有些相似......
不过喻明芳像是不愿多说的样子，程心洁便也放弃打探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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