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平悬浮在空,全身舒泰,如高床大卧,惬意的吸收着陨石释放出的能量,只知全身力量汹涌四溢,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已然度入忘我之境。

    不知多久,他突然发现那流星陨石已经变小,光芒也变得更强,四面洞壁早也结上了厚厚的冰雪。细一看,剩不得碗口大小了。暗思:“这般下去,岂不被我早晚消耗掉?”他急忙收减了真气,只留一点点儿外放。慢慢着地,试着摇身一摇,顿觉体内力道如江海决堤,涌动不住,与之前的内气赫然云泥之别。

    万分惊喜之余,伤感又自心来,暗道:“这身力量应是可以震动江湖了,去行侠仗义也不难,可又能如何,早晚还不是得困死在这里。”

    他缓缓坐下来,坐在厚而坚硬的冰上,慢慢的考量着人生,一点一滴的过往,那曾经简单,无忧而快乐的童年,到后来渐渐的变了复杂,乖张暴戾。年迈无依的母亲,痴心向往的徐家姑娘。

    种种过往,一切的一切,此起彼伏如云如烟。惆怅,迷惘,困惑接踵而来,涌上心头。

    世间一切善恶,诸般佛魔,都尽起于心,善恶佛魔,端的只系一念之间。

    这些日子以来,老者的教化以及耳熏目然,使他潜移默化很多,本已能放下一切,抛却所有杂念。但当诸般事情涌上心头,触及心念时,依旧是放不下去太多。

    他一遍一遍的反复考量,慢慢的终于厘清了一切。他明白了,一切都是师父苦心孤诣的安排,先让自己百炼身体,再修心境,是佛是魔,却全由自己的意念。

    是佛;脱胎换骨破茧成蝶。是魔;作茧自缚自生自灭。他并非真正要自己放下所有的一切,而是随心所欲不要太过执着,

    诚如他所说:“你终究达不到无我的境界,一切随都法缘。”

    如若真要放下所有的一切,又何必传授我一身技能?直接洗礼灵魂不了?

    一时狂性大发,全忘了自我处境。呀的一声大喝,如狮吼虎啸。释放了所有的惆怅,困惑,迷茫。内力及真气也随之倾泻而出。

    因真气猛烈触及陨石,只一瞬间,整个洞内的空气,光芒,冰霜狂暴外放。

    整个窟窿扭曲震荡,如天塌地陷一般,所有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也随之失去了知觉。所有的一切已然解脱。

    一觉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原来睡的草窝中。

    他没有急着起来,在回想一切,心下暗想:“莫非所有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他真的希望自己连掉下崖来都是一个梦,可是这个梦怎么不会醒来?这里是他和师父同宿的崖洞。他用劲拍了拍脑袋,使自己清醒一些。

    厘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慢慢起身出洞,想着要去看看之前那个横缝里的小洞还在不在,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又或许自己根本没有进去过,这一切真不成是南柯一梦吗?

    现在他急需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可是他还没出洞来,就从洞内传来师父苍老的声音。说道:“诸多的考验,你过了,今也算功德圆满。”

    易江平听了这病态而憔悴的声音后,猛然醒悟,方从自我世界中回神过来。

    原来自己醒过来只一心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竟忽略了师父。当下回过身来,看到师父正端坐在那个较暗的角落里,甚是惭愧,叫了声师父后,竟一时不知说甚是好。

    老者道:“你吸取了陨石的多半能量,现已身怀异能,往后世间之事,你自己度之。剩余的陨石被你最后一次糟蹋,只有蛋黄大小了,我已将其放入你怀中。江湖救急,有用得着的时候。”

    易江平往前靠近,跪拜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好久才道:“师父!我我不急着出去了!”

    老者道:“你我相遇,是上苍的缘分,并非偶然。万物轮回,奔流不息,人生短暂,皆在弹指之间。你勿以我为念,我自有我的去处。”

    易江平深有感慨,鼻子一酸,泪水滚滚出来。他明白师父的用意,那是不想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这让他顿时感到自己这二十年,完全是浑浑噩噩的过来的。

    他用力摔掉眼泪道:“师父!你已年迈,能有什么去处,同我一块出去,我有母亲在家,以后我一起敬养你们便是。”

    半晌,老者不作回答,易江平又道:“师父是同意了?”

    又过半晌,任是不答。易江平定睛看去,只见他任盘坐于原处,暗淡中,双眼微睁着,只是一动不动。易江平觉得事情不对,便又连叫数声,依旧没有反应。

    大惊之下,进到身前一看,人已没了气息,再轻轻一探,身体也已冰凉。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他活了二十栽,在伴随老人这半年多中,在浑浑噩噩的人生中醒悟过来,得到脱胎换骨。老人对他的重要性,胜过再生父母,他懂得了孝道礼仪,怎奈老人突然坐化。

    伏泣过后,他不敢将师父安埋,跪拜默哀好久,才转身走出洞来。搬来石头封住洞口,使之成为墓穴。

    他起身到了之前钻爬的槽洞口下,这里的一切依旧如故。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横缝发呆,洞口被前方突出的岩石遮挡住,要后退老远才能看到一点。但他在里面掉了魂,并不愿刻意去看,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知道他怎么出来的人只有师父一个,但师父已经坐化归神,他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个谜了。

    纠结了一阵,开始为出去的事情发愁,这高不见口的深崖,几乎都是一壁直上,无可攀爬。

    这点距离三四里远,放在平地来看,微不足道,但这崖底却活生生与世隔绝,上下的声音都完全不能相应,纵然是惊天雷击声,也被狭窄的崖壁来回撕扯,崖底所能听到的,不过耳边蚊虫声。

    他慢慢往前踱步,仔细打量着这个将他囚困了半年多的谷底,心里一阵阵苍凉,不由得感慨起来。

    大约走了三百步,前方石壁上一个大洞进入了他的视线中,定睛一看,确实是个又深又高的石洞。他走进去上下四处一看,突然整个人呆呆的僵住了。

    这个洞不就是他之前所在的洞吗?他就是在这里突然失去知觉的,他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发现洞口的石壁厚度有两三米之多。顿时恍然大悟。

    这洞口就是自己的银河真气和陨石产生了巨变,被强大的力量轰碎的。

    他心中疑团得解,把剩余的那点陨石,里三层外三层,结结实实的包住,试着提运几次真气,确定不会触发异能,才安心裹在怀里。

    当下选个地方站定,运出内力,释放出银河真气,配合新异能往外并放。

    瞬间周围空气疾速扭动旋转,接着人如脱弦怒箭般冲天拔起,直上九霄。

    比及势弱,已拔起五六十余丈高,不等势完,体内力道又催,里外配合,一浪浪前仆后继。使得将要缓慢的身体又得到新生之力。

    如此连续新吐,人便梦幻般穿过大雾层,如万里长空中的大鹏,扶摇直上云霄。不多时,就飞上崖来。他飘飘然立在崖口,回望着崖下。

    回忆这番遭遇起来,不禁连连唏嘘感慨,恍如隔世。

    所发生的一切,任然如梦如幻一般,不敢相信,甚至在几天前,你将他当场打死,他也不信他能凭一己之力飞上这个绝谷来。

    哪怕现在有了这个能力,他也不敢再去尝试一次,总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外面绿水青山,一叠叠山水相连。风和日丽,景象万千,虫吱鸟鸣声处处可闻,到处生机勃勃。

    他长长叹息,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重新站在这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重生一般。

    他一路走一路慢慢的呼吸着,多么陌生又多么的熟悉,这一切多么的真实!仅仅是一年不到,却真恍如隔世的感觉。

    路上遇到山里的乡亲,总觉他乡遇故知,说不出的亲近,他总是要问长问短的聊一些。

    大家只知道他是拐骗徐永艳私奔了的,对他并无好感,有人已早早跑回去报了信。

    徐永亲杨氏得人报知,惊诧不已,将信将疑。临时想好了一套说辞,决定来探个究竟。

    易江平到得家里,母亲忽见儿返,喜得老泪直流,不住的在他身上摸摸擦擦,看了又看!揉了又揉,儿长儿短问个不休。

    易江平紧紧挽住母亲的手臂,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但她母亲却不在乎他回不回答。只是不停的追问:儿媳妇怎么了?怎么不带着回来呀?是不是身有六甲?走路不便的呢。”

    易江平被问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母亲如此高兴,却不提他怎么死里逃生,好像不知道他坠崖一样,所以他也就没说这事,所回答的,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应付一下。

    须臾,徐永亲登门拜访。她细细打量着易江平,确定是易江平,突然就哭脸抹泪,号啕大哭起来。不分个缘由,口口哭着还她女儿,声声叫着是被你家黑做掉。

    易母看她哭的如此伤心,心里不免有些惭愧,不住的劝慰,并说这儿媳妇呀,怎么怎么的好,怎么怎么的没事,就如亲眼目睹一般。

    徐永亲哪里能听进去,只顾一味的哭号,闹闹不休。

    易江平几欲解释,都无法插下嘴去,好生无奈。

    杨氏压根就不想给易江平开口解释的机会,才如此闹腾。最后找个借口说要背地里问问女儿的情况,易母说等一天都不肯。如若不然,今天哭死在这里是了。

    最后易母妥协,易江平跟着杨氏来到她家,进屋后杨氏把大门小门都关上。其丈夫和儿子早已在家等候,易江平问了声好,摸个草凳儿坐了下来,小心着道:叔叔婶婶!永艳妹子我真的没有带走,也没有拐骗她,你们逼问我,我也说不出来。

    杨氏整理一下装容,抹去泪水道:你这忤逆崽,我知道你说不出来,我先不逼问你这个,你先说说你是不是真的被我家永艳推你到崖下去的?摔下去是怎么活过来的?这半年多你又在哪里?都一五一十的一一说来。

    易江平除了学到武艺的事,把别的全部说出来。他们虽然很诧异,但也只得相信,毕竟人在这里是实。

    杨氏把怎么隐瞒其母,怎么让徐永艳逃避天涯的事情一一说与出来。易江平听完后,方晓得杨氏为什么在自己家闹得那么厉害。自己进了家门母亲问的也就说得通了。当下道:“这还得多谢婶婶隐瞒,让我娘不至于气出病来,永艳妹子在外面,想必也一定找了人家了!”他话这样说,心里却不希望她真嫁了。

    杨氏道:你不用安慰我,她一个还不晓事的丫头,一个人天南地北,我怎么会放心。可是每日里除了牵肠挂肚,我还能做什么?现在为了把这个骗局继续下去,你必须去把我家丫头找回来交差。

    易江平道:既然是因我而起,也合我去找,可如果永艳妹子已嫁了人,那我就带不回来的了!

    那徐永艳弟弟徐标有十四五岁,原来背着父母会常和易江平鬼混一起,易江平爱屋及乌,有什么好处也常常会分给他,所以他是方圆村里,少有的对易江平没有恶感的人。听了易江平这话,他马上搭腔道:嫁了有什么关系,你在恶一回把她偷回来,娶了她你就是我姐夫啦,每次我去你家,大妈总说我是你小舅子,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你不当我姐夫不成啦。

    他大咧咧讲出来,易江平却浑不自然,咧嘴笑道:小标子!如果你姐姐嫁了人,我就不能这么做了,何况你姐姐平时恶我,她定不愿意嫁我。

    杨氏道:只要你能把他找回来,我能说服让她嫁给你,但是你要保证改掉原来恶性,好好顾家。

    易江平暗喜,心道:“这婶婶现在不讨厌我了?原来可完全不是这样子的啊!”于是说:“婶婶,先不说这个,我找到妹子后再决定吧。她自愿答允才是重要的。”

    杨氏道:“这样也好,但是你一定要找到他,不然我们两边父母你都没法交代。”说完,她让丈夫去抓只公鸡来。

    易江平见他们杀鸡款待,忙上前阻拦,杨氏道:“逆娃,我宰鸡不专门是款待你的,为你找我家丫头卜上一卦,给你指个方向。”

    鸡卦,易江平对此略知一二,便不好阻拦。只见她将鸡捉来,一把将头扭到翅膀下面,放在火上绕了三圈,然后朝着堂前天地作三个揖,再将鸡放地上。那公鸡因头被夹在翅膀下,失去了重心,也没了方向,更不知身在何处,便起不来,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所卜就是此一卦,看鸡能否自己挣脱起来,挣脱起来的第一时间是朝哪个方向跑,鸡逃的方向就判断为易江平找徐永艳的方向。成年的公鸡一般能挣脱起来,幼鸡就大多都不能自己挣脱了,世间久了会窒息而死。

    若祭了天地的成年公鸡任挣脱不起来,则表示凶卦,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就是不在世了!

    杨氏心焦焦的看着地上的公鸡,心里不住的祷告它快快挣脱起来。那公鸡双脚蹬了几下,头任然挣脱不出来,头若一直被夹着,鸡失去了方向与重心,将无法站立起来。

    半晌后,终于是挣脱起来了,杨氏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鸡站起来呆了一会,便朝着有光线照进来的大门跑去。

    易江平暗想:“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信这些东西,这鸡起来基本都是往外面逃,若准了,那也只是巧合。但凡生个小病,不舍得花钱,认为是魂不附体,摸个鸡蛋往病人嘴里吹上三口,就火边一烤,叽里咕噜一念,多半就魂归附体了。”

    杨氏看着鸡往门处逃,把手指着门的方向对易江平道:“北方,以后你就是往这方向去找,婶婶我卜卦一向准。”

    易江平不敢违拗,只得连连点头,杨氏又道:“你老娘肯定是等不及了,一会叫她一起过来吃饭。但做骗就得做像一点,你就说是回来报喜的,慌称永艳身怀六甲,不敢回来看爹娘,然后你还得回去照顾她。”

    易江平有点难为情的道:“婶婶,我怕说起谎来,语言不顺漏了嘴就不好了!”

    杨氏道:“哼,左团右转乡下里,你偷抢拐骗哪样不会!才掉下去半年多就不记得啦?算了,算了!我替你说吧,你和着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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