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福平一行到达金木堡之时,龙再青几人也正好从点将台回来,见到殷福平,龙再青心中大喜,面上却不露出,淡淡的道:“殷大人戎马匆匆,来此处有何公干?”

    “今天接到密旨,皇帝陛下要公主立刻回宫,下官特来转告。”

    “我好不容易出宫来散散心,就这样回去岂不可惜,你给我皇兄上个折子,就说我还没玩够呢,等我玩够了,自会回去。”

    “可是,公主原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够总在民间游阅,万一有什么闪失,下官实在承担不起。”

    “你这是在撵我走吗?”

    “下官不敢?”

    “那你这又是何意?”

    “下官只是担心公主安危。”

    “担心我,你恐怕是不想再见到我吧?”

    “下官怎敢?”

    “不敢?皇帝的圣旨你都敢不尊,我一个小小的公主你殷大帅又怎会看在眼里。”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公主又何必提它?”

    “你那里过去了,可我这里却没有过去,我出宫来干什么,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虚以委蛇。”

    “公主,下官、、”

    “你不要再说了,我也是不会回去的,你只管向皇兄照实禀报就是。”说完话,龙再青再不理他,自顾而去。

    殷福平站在那里,却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略显尴尬。这时,春笛走来过来,道:“小姑父,又惹公主生气了?”

    看了看女大十八变,变得越来越水灵的春笛一眼,殷福平温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呀,当年那个流鼻涕的小姑娘也已长大了,怎么,这几天和公主还玩的惯嘛?”

    “公主可是个好姐姐,不但长得漂亮,心地也很好。”

    “是呀,看着你们玩得开心,我也很高兴,只是,皇帝陛下要宣公主进宫了,再说,堂堂一国公主天天如此胡闹,万一有什么闪失,谁担得起?”

    “公主就这样回去,肯定是不快活的,她的心在这里,回宫只怕会惹她伤心。”

    “你整天和她在一起,多劝劝她也许会好一些。”

    “劝她?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小姑父还是另请高明吧。”

    “高明在哪里?我怎么就找不到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高明自然在水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怎么觉得高明在云里呢。”

    “流水清清难猜解,白云悠悠愁自开。小姑父不要打机锋了,我可不是你的敌手。”

    “寒大侠不在吗?”

    “听钱潮说寒大哥似乎去了盐山,据说盐山派掌门柴立宝被人暗杀了。”

    “是吗?江湖近日也不算太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呀,这不,寒大哥昨日才从长辽回来,今天一早就又出去了。”

    “我今日倒是在路上见到了雷蒙少侠,他还转交给我一封信,寒大侠帮我办成了一件大事,我可是想当面谢他的。”

    “是吗?那可恭喜小姑父了,你是总揽全局的,只不过一动动嘴,别人就会整日忙个不停。”

    “怎么,听这意思你是心疼了。”

    “小姑父这话从何说起,没得让人笑话。”

    “你以为我整日只知军政要事,对家事毫不关心吗?这次在宁城听你小姑说起你与寒大侠的事,说你大姑父两口子对这事挺上心的,怎么样,用你小姑父帮忙吗?”

    “帮什么忙?让小姑父你去求皇帝赐婚吗?寒大哥要是允了倒也罢了,否则,岂不使让人家难做?”

    “好了,别老提赐婚这件事了,现在,我见到公主就头疼。”

    “公主真的是个好人,我小姑又不介意,小姑父可不要拿捏的过了,那样,恐怕对谁都不好。”

    “拿捏?你个小丫头,倒是说的出口,我会拿着自己身家性命去拿捏吗?真是乱弹琴。我倒是觉得,你与寒大侠的事,倒是而今最该抓紧的事,寒大侠可是个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

    “就怕人家心中和你一样,忘不了孟姐姐呢。”

    “他和我怎会一样,孟姑娘毕竟已去世好多年了,寒大侠也该找一个好归宿了。”

    “就怕他和小姑父一样死心眼儿。”

    “那就让小姑父这个死心眼儿去劝劝他那个死心眼儿,让他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又取笑人,不和你说了。”说完话,春笛轻笑一声,也走了。

    殷福平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走开,忽听身后有人叫他,“殷大人,还请留步,公主让您过去陪她喝杯酒。”

    殷福平立时定在了那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一见公主就头疼,可他又偏偏不敢抗命。

    说话的人是谢宁祥,谢宁祥的伤虽然已经大好,胳膊还是好的不大利索,不过,不仔细看是不会留意到的罢了。

    殷福平就这样跟着谢宁祥来到公主的临时住处,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已逝,远霞的颜色也淡了许多,天马上要黑了。

    公主的屋内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坛酒,殷福平进去的时候,酒杯已被斟满,而谢宁祥领来了殷福平,自己就先告退了。屋内烛火摇曳,却只剩了公主与殷福平二人。

    灯下美人明艳绝伦,殷福平却是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好了。

    龙再青道:“适才一时生气,实在无礼,回来后我略一思忖,觉得你刚才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明天我就回京,所以,才把你叫来,你是知道我的来意的,这一杯酒,就权当是为我送别吧。”

    殷福平没有说话,看着龙再青端起酒杯,自己也一饮而尽。

    龙再青微微一笑,道:“你就不怕我给你酒里下毒?”

    殷福平一愕,他实在不知公主现在的意图,摇摇头,道:“天下人想我死的大有人在,却不会是公主的。”

    “为什么不会是我,其实,能够和你死在一起,对我来说,倒也不错。”

    “公主金枝玉叶,怎是我一介匹夫可比?”

    “可是谁让那个公主太傻,那个匹夫太拗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单单一个情字,却是最难拆解。”

    “倚天照海花无数,公主将来自会遇到良人的,公主出身高贵,又花容月貌,文武双全,那都是做驸马的福分。”

    “可是,你又为什么不愿做这个有福的驸马呢?”

    “我、、”

    “你不要说了,来喝酒。”

    殷福平一连喝了三杯酒,美酒下肚,却是尚未品出什么滋味,心中却是忐忑得很,仿佛面前坐的不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而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魔头一般。

    龙再青又把酒都一一斟满,笑容变得有些凄然,道:“强栽的花无果,强扭的瓜不甜,你我相知相识时日也算不短,却实是无缘,来咱们再干一杯。”

    殷福平忙道:“公主,你不要再喝了,我干就是。”

    又连干了三杯,公主突然乐了,她这一乐,和刚才又有不同,刚才的微笑、苦笑都是真情所致,而她这一乐,却透着一种诡异,和刚才大不相同。殷福平跟公主认识多年,也算对她颇为了解,而现在,殷福平却有些疑惑,他没有见过公主如此张扬而又诡异的笑容,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陌生,也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丹田中有一股暖意突然升腾而起,那股暖意来得好快,在他的怀疑刚刚升起的刹那,那股暖意就已燃烧起来,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而灯下的那张明艳绝伦的脸也忽然被放大。

    那是一种绝对的惊艳,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失去控制了。

    白皙娇嫩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秀美柔滑的长发,精致红润的樱桃小口、、、

    近在眼前的诱惑,燃烧在内心的火焰,尚存一线的理智,歇斯底里的挣扎、、、然后,就是一片混沌的世界,然后,就是一场香艳的梦境,然后、、、、

    殷福平实在不知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天光已经大亮,鸟叫声声,清风阵阵,而他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公主的房内,而公主却是杳然无踪。

    殷福平急忙穿好衣服,跳下床来,屋中的蜡烛已经燃尽,小菜还在旁边摆放着,酒坛仍在,只是对面饮酒的人已经不见了,而桌上,却多了一张粉红色的纸笺,殷福平拿起一看,却是一首小诗----

    深深寂寞,

    碌碌生涯,

    而今所念亦无他。

    独自凭栏追旧梦,

    相思如豆累芳华。

    朵朵白云,

    阵阵黄沙,

    闲书在握伴残霞。

    不知瘦马将何处?

    回首来程已无家。

    殷福平看罢,暗叫一声“不好”,龙再青一夜缠绵以后。并没有回京,而是就此飘零而去,不知所踪。

    龙再青贵为公主,却甘愿放弃身份,放弃尊严,甚至放下了一切,抵死缠绵以后,是天涯沦落的征程。以前的殷福平一见到龙再青就头疼是因为愧疚,而今呢?

    现在,殷福平都已经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愧疚变得更深,而内心深处,还有几许深深的牵挂,牵挂不关相思,牵挂其实就是相思。说不清,理还乱,与淡淡的离愁交织在一起,要多闹心就有多闹心。

    龙在青而今到底去了哪里殷福平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她一定去了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也许她想忘记这一切,也许,她要重新开始。

    “不知瘦马将何处,回首来程已无家?”

    恐怕现在,连龙再青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下一站会是哪里吧?

    没有人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又都似乎了解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一样。

    殷福平简单梳洗一下,首先见了春笛一面,这时,他已经没有了和这个小姑娘开玩笑的心思,只是,把一封信郑重的交给她。让她转交给寒照雨,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件,但是,他也确实有一些话要交代这位寒大侠,更重要的是,他要为春笛提供一个与寒照雨接触的机会,而且,自己还会经常为她创造这些机会的,他是喜欢这个聪慧的妻侄女的,他也想让她有一个好一点的归宿,而寒照雨恰恰是个不错的选择。从内心里,他是很欣赏这位名誉天下的大侠的。

    春笛神色黯然的道:“寒大哥昨晚没有回来,他好像又有要事外出了,只有许彦凯师侄自己回来了,如果小姑父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用飞鸽传书来的快一些,又何必让我去传达?”

    “这份信也很重要,但是并不着急,寒大侠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交给他就行了,怎么,你不想见他吗?”

    “我只是怕耽误你们的事而已。”春笛有些扭捏的说。

    “还有,见到寒大侠,你顺便给我带句话。”

    “什么话?”

    “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一句。”

    “那一句?”其实,春笛明知故问,她知道殷福平是说的“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这句话。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说话间,殷福平已然远去,空留春笛一人仍自呆呆地站在那里。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寒照雨应该如此,他早该如此,而自己呢,何尝又不是呢?

    临走前,殷福平和许彦凯见了一面,南宫金不在,寒照雨不在,许彦凯就是金木堡的当家,殷福平和他相见也是理所当然,从许彦凯口中,殷福平得知,寒照雨已经和自己的师兄上官无意、百里布衣、诸葛紫英以及欧阳儒鹏一起去了乌勒城,去找那个名扬天下的“阴灵宫”宫主“鬼盅王”令未岷去探查究竟去了。也许,这一阵子,那个神秘的暗杀者就要浮出水面了,当这个人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殷福平就又向前走了一步。他是有信心完成皇帝的使命的,他是决不允许兵乱战事再次骚扰民间的。他要让头顶的这一方天空更加蔚蓝,他要让脚踩的这片土地更加肥沃。

    殷福平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交给许彦凯,信是写给南宫金的,他与南宫金虽然也只有几面之缘,但是,有他岳父与雁老刀那份交情在,两人关系却也很深,他的这封信是一封私信,是委托南宫金为寒照雨与春笛保媒拉纤的,他相信,南宫金和自己一样,也是乐于促成此事的。他对许彦凯说:“从农冶水大肆采购原铁这件事不难看出,有人已经蠢蠢欲动,寒大侠既然已经去了雁城,勘察寻找农冶水的事依旧迫在眉睫,许少侠一定要谨慎从事,如果能尽快把这个农冶水找出来当然是最好,如果暂时找不到,倒不妨从原铁入手,那么多原铁,目标一定不小,要查总应该能查出一些线索才对。”

    许彦凯对这个少年英雄、师门长辈自是言听计从,虽然他比自己还要小许多,但他在龙朝可是中流砥柱、万里长城呀。

    交代好许彦凯以后,殷福平一行这才离开金木堡,他们的下一站是长辽,乔三泰和凌冲要去走马上任,而他,更需要去边城,拉拢将士、稳定军心,在龙朝,他虽然可以做到登高一呼,莫不从命,但在轻骑营,他知道,自己的威望恐怕和秦王还不能同日而语。

    他现在需要打入北方军政内部,而时间却已是迫在眉睫。山雨欲来,时不我待。

    奔驰在呼啸的北风中,殷福平不由想起远走天涯的龙再青。说实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殷福平是个很专情的人,而他与叶知秋腥风血雨、患难与共的那份感情也自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但是,自从昨夜有了与公主殿下的一夜缠绵,对于龙再青,他心中的那份愧疚更深了,而他自己即使现在不承认,但他的内心底处,还是有着几分对龙再青的牵挂的。

    此去千里,此去经年,一路遥遥,一缕相思。

    那个仗剑天涯的女子;那个高贵美丽的女子;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那个孤独无依的女子;那个执着顽强的女子;此时正在一点点蚕食着殷福平的心。

    “独自凭栏追旧梦,相思如豆累芳华。”

    她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此时忽然想起自己临走时读给春笛的那几句诗“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几句诗,当时他是冲口而出的,春笛可能听进去了,而自己的,自己是不是也该怜取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呢?

    朵朵白云,阵阵黄沙,殷福平眼中一片迷茫,他的心中此时也是一片柔软。

    “遥夜亭皋闲信步。

    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

    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杏依稀香暗度。

    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一寸相思千万绪。

    人间没个安排处。”。

    叶知秋,我对不起你。

    而龙再青,你又去了哪里呢?            

章节目录

大侠寒照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上淑嘉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二十六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大侠寒照雨,笔趣阁并收藏大侠寒照雨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