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飞牛坡。
正值深秋近冬,气候干旱,落叶、枯枝、杂草连绵,不复生机。
黑夜笼罩下,一些觅食的动物、昆虫异常活跃。
在杂草落叶上,蹦跶不停。
“文远将军。”
“今晚当真有敌兵,前来袭城?”
“就算来了,肯定会走咱们这飞牛坡?”
樊哙匍匐在地,身上铺着厚厚一层枯叶,一双小眼睛瞪大,盯着寂静的黑夜,小声嘀咕。
现在的他,不再是沛县屠狗之辈。
那是大周的虎贲校尉,五品衔。
而在他前头,则是趴着张辽,以及一万无当飞军、三千神臂营。
剩下一半,全跟着徐晃、夏侯婴在飞牛坡的对面,皆以落叶、枯枝覆盖。
但无一例外,都背负木盾。
“不得胡言。”
“文和先生智计百出,算无遗策,必定是料敌于先。”
“今夜,一定有敌军来袭,而从长水郡发兵,飞牛坡乃是必经之路。”
“樊校尉,大丈夫只凭一身勇武、胆气可不行,兵法也要多学学。”
张辽声音肃穆,目光一直盯着远方。
对于樊哙,这汉子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杀起贼兵,比屠狗还快。
但是没什么军事素养。
性子耿直,脑子里只有冲冲冲,杀杀杀。
看在其为人,还算是仗义,他也不介意提点一下。
“啊对对对。”
“多谢将军提点。”
“将军,若是大胜之后,俺一定要请你尝尝鼋汁狗肉...”
樊哙憨笑一声,向前凑了凑。
他是不打算研究什么兵法,但是结交一些大将、大官,那他喜欢。
不过,话尚未说完,便让张辽打断了。
“噤声!”
“他们来了。”
“传我军令,此次得以设伏于此,乃是陛下赏赐的立功机会,如今圈套已设,埋伏已完,一切听我军令行事。”
“不论敌军以何等法子试探,绝不能出声、暴露,否则身死事小,若因此坏了陛下大计,百死难赎。”
张辽眯着眼,立刻下令。
身后亲兵,一一传达。
他是听到了大军行进的脚步声,更是看到了大片的黑影,不断压境。
其余兵卒、将士全部噤声,趴在地上,彻底融入了枯叶。
而在下方山路上,金国、元国、清国、东胡的兵马,正在迅速逼近。
最前方,则以元国主帅察合台为联盟之首,依次则是阿贵、东胡可汗、完颜闍母。
“停。”
察合台手持金刀,身披金甲,但外头罩着一层黑布,骑在一头元国烈马之上,振臂一呼,三军皆停。
一双虎目,在黑夜中四下查看。
只是夜色太深,他们为求隐秘,并未点燃火把,每个人身上更是裹上了黑布。
“将军莫非担忧,此地设有伏兵?”
“依末将之见,那周国昏君一向习惯于锦衣玉食,从未离开过皇宫温柔乡,何曾吃得出征劳累之苦?”
“眼下时辰,多半是在酣睡,而三军兵卒皆在庆贺。”
“不过,将军深知兵法,用兵谨慎,当有此虑,亦不足怪。”
“何不请将军先遣一些弓箭手,试探一番,若有异常,必有伏兵。”
赵括身披元国轻甲,打量着四周地形。
这飞牛坡的确是一个设伏的好地方,卡在他们必经之路。
虽然亦是担心,他的计谋被昏君小儿看破,从而功亏一篑。
但自傲的天赋告诉他。
没问题。
何况,在这里埋伏又能藏几个兵?
面对他们的联盟大军,只是送死而已。
郭开身上的甲胄,穿得极厚,这是他斥巨资所购置。
敌军死则死矣,他不能死啊。
此刻缩在阿贵的身后,提心吊胆,小心翻译。
他一直坚信,陛下圣明。
肯定自有妙计,应付这些蛮夷贼子的夜袭。
说不定,真料敌于先,提前设伏。
这乌漆嘛黑的,友军兄弟们肯定看不清他的位置、长相。
万一来个万箭齐发...
察合台点了点头,当下金刀一挥,八百名元国弓箭手,应声出列。
齐齐弯弓搭箭,分别向着左右的山坡射去。
箭矢,划破夜空。
落在坡上的杂草、枯木当中,消失不见。
但发出的声音,多是射中木枝、石头、土地所发,并无异常。
赵括嘴角上扬,心下大松。
没有埋伏!
这个昏君果然是大意了。
胜不骄,败不馁的道理都不懂,焉有不败的道理?
“出发。”
“弓箭手沿路再射,以防伏兵。”
察合台不再迟疑,再过上两个时辰,天色便要亮了。
他必须在天色微亮前,带兵杀到山海关。
那个时辰,正是兵卒最松懈的时候。
一路箭矢不停,浩浩荡荡的数十万渴望胜利的四国联军。
再次开拔,成功渡过飞牛坡。
而在一侧的坡上。
四面木盾从张辽的背上拿开,其上已插了一根箭矢。
左右亲兵一脸焦急,查看张辽有无伤势。
“无妨。”
“好奸猾的贼子,幸亏文和先生智计,让我等换下铁盾,以木盾代之。”
“否则,必定暴露。”
“查探一下将士们,可有伤亡?”
张辽虎目冰寒,看着敌军向着山海关的方向进发,有些担心余下三个伏击点。
不过,想到埋伏那些将军,亦是上将之才。
应当不会出事。
“将军。”
“我方伤亡一百八十六人,其中有七十三位兄弟,不幸阵亡,余下皆伤。”
“不知徐晃将军...”
亲兵查探一番,当即来报。
“知道了。”
“传我将令,最难的一关,咱们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便是等着敌将溃逃回来,亲自送上首级,助我等建功立业。”
“切记,任何人不得擅自动作,受伤者,先自行处理,阵亡者,亦不要去动。”
“某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咱们是如何断其后路,伏击杀贼!”
张辽面色阴沉,虎目发红,摆了摆手,再下了一道军令。
近两百位兄弟啊!
没有战死在沙场之上,而是要原地不动,受敌军的箭矢。
纵使是死,他们都不吭一声。
全是大周精锐。
他张辽的手足兄弟!
“将军...”
“俺樊哙服你。”
樊哙叹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张辽的表情,不由钦佩万分。
他是不擅长兵法之道,但不是傻子。
多年屠狗卖肉,地痞生涯。
那人情世故,亦是一种修行。
黑夜之中,非左右之人,根本看到张辽的面目变化。
这一副样子肯定不是演的,用来收麾下兵卒之心。
而是发自真心,将兵卒当成兄弟。
或许,大将之风。
正是如此。
大周有这样的将士效死,国运兴盛,亦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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