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雨,最是杀人。

    昨天烈阳高照,今早细雨绵绵,这烟水国的气候可真是古怪,苏玄在窗前伸手沐浴雨水,潮湿的水汽在苏玄手中滚动,逐渐汇聚成一颗颗水珠。

    “咦?原来如此么。”

    苏玄把玩着雨珠,一颗颗雨珠仿佛有生命般在苏玄掌心排兵布阵,时而串成线排排站,时而欢呼雀跃上下跳动。

    曲紫瑶倚靠在门口,秀美的娥眉淡淡蹙起,细腻的脸蛋上透着浅浅的忧虑,让她本就动人的姿容更添一分我见犹怜,曲紫瑶一只脚跨过门槛,另一只悬在空中一番天人交战后,才踏进门内,重重地深吸一口气问道:“苏先生,可以打扰一下么?”

    苏玄手掌倾斜,雨珠滚落,如飞剑倾泻,笔直一线刺入楼下青石中,留下一个个深邃的坑洞。

    苏玄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伸手示意她坐下说。

    曲紫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浑浑噩噩走到苏玄面前,银牙紧咬,艰难开口说道:“先生可有办法......”

    苏玄轻叹一口气,此时曲紫瑶心心念念皆是周老的病情,既然向自己开口,说明就连玲珑亦是无计可施,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理循环,苏玄也不是什么神仙,如何能逆天行事。

    曲紫瑶看着苏玄神情,心下了然,凄凄艾艾地说道:“还请先生不要开口,让紫瑶留个念想也好。”

    “好。”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屋内奏响着滴滴哒哒的雨打瓦砾声,煞是动听。

    “噗嗤。”

    “嗯?”

    曲紫瑶脸色苍白,掩嘴偷笑,眉眼间的愁容稍稍消去不少,苏玄不解,面露疑惑。

    自知失态的曲紫瑶慌忙解释道:“对不起,只是以前觉得先生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样,现在见了先生这样愁容满面的模样,才知道原来先生也有做不到的事啊,这样子。”

    “这很好笑?”

    苏玄不是很理解这姑娘的笑点在哪里。

    曲紫瑶慌乱摆手道:“不是,不是因为这个笑,只是对这么看先生,还擅自幻想的自己感到好笑罢了?”

    “详细说说,我挺感兴趣的。”

    苏玄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说道。

    曲紫瑶猛地转头看向屋外的雨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红,薄薄的嘴唇浅浅抿着如牡丹花瓣娇艳欲滴。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美人美景在眼前,自然驻足欣赏,苏玄脸皮极厚,死死盯着美人侧颜,眼睛都不带眨的。

    男人都是感官动物,苏玄也不例外。

    被苏玄的注视逼得实在装不下去了,曲紫瑶娇声不依道:“先生真的已经不惑了么,怎么老喜欢......喜欢调戏人!”

    苏玄哈哈大笑,“修真修真,修得就是个天真,保持年轻的心态才能走得更远啊。”

    曲紫瑶将桌上的热茶一口饮尽,轻声骂道:“尽是歪理。”

    苏玄稍稍正色,问道:“玉蝉那丫头回了没?”

    “玉蝉应该快回来了,先生嘱托的事也不难。”

    苏玄望向屋顶传来有别于雨声的窸窸窣窣声,木制天窗上的瓦砾被搬开,木板被突兀地掀开,一道苗条的身影自上而下钻出,带进雨水哗啦啦。

    曲紫瑶拿起床边的毛巾,递给她说道:“玉蝉,你怎么老是不走正门。”

    曲玉婵甩了甩头发,随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的雨水,说道:“走门哪有走屋顶快,我好不容易跑回来的,下雨天屋顶还挺滑的,有几次差点滚下去,还好我轻功够好。”

    曲玉婵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看着姐姐,仿佛一只摇尾小狗祈求夸奖般,煞是可爱。

    曲紫瑶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笑道:“就知道逞威风,下次不许了。”

    “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不对,你俩怎么呆在一起,之前在干什么?”

    曲紫瑶俏脸泛红,羞极了抢过毛巾盖在妹妹头上,胡乱搓揉着。

    “唔,姐姐,别闹,要喘不过气了。”

    “快汇报你的任务情况,出来洗个澡别得了伤寒,我先走了。”

    曲紫瑶提着裙摆逃也似跑出门去。

    曲玉婵一把拉下头上的毛巾,望着姐姐走远的背影,一脸狐疑地瞪着苏玄,质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绝对发生什么了吧,是不是你又欺负姐姐了!”

    苏玄死猪不怕开水烫。

    笑道:“谁知道呢,难说。”

    “我宰了你。”

    几天不见,曲玉婵的身手又有长进,一招一式间衔接得密不透风,曲玉婵吃瘪多次也学聪明了,知道自己与苏玄有绝对的实力壁垒,也不求能伤到他,许多地痞无赖般的扯头发,撕衣服这些压箱底绝招统统都使了出来,一时间饶是以苏玄的身手都狼狈非常,两人缠斗成一团,屋内响彻着肉体相搏的啪啪声与曲玉婵全力反击的娇喝声,引人遐想。

    不知过了过久,屋内的动静才逐渐平息下来,苏玄单手将曲玉婵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手摁住她的头颅深埋进被窝里,笑问道:“服不服?”

    “不服!”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苏玄主动放开钳制,微笑道:“让你办的事进展的如何了?”

    曲玉婵嫌弃地往苏玄床上狠狠地蹭了蹭被他触碰的部位,冷哼一声,不言语。

    苏玄双手负后微笑道:“你现在躺的是我的床。”

    “呸!好脏。”

    曲玉婵如同被黄瓜吓到的小猫般,从床上一蹦三丈高,躲到角落里,用毛巾擦拭着全身,不时口吐芬芳。

    “啊,对了,那条毛巾我今早刚用过。”

    曲玉婵僵在原地,看着一脸坏笑的苏玄,恨不得往他那张讨厌的脸上来上一拳,再用烂泥堵上他那张烂嘴。

    苏玄走到窗边,倒了杯热茶,递到曲玉婵身前笑道:“脏都脏了,要不要用姐姐用过的杯子漱下口?”

    曲玉婵一把抢过红泥陶瓷杯,仰头一口喝尽杯中茶,冷哼一声说道:“皇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都看了,确实有不少地方有你说的鬼画符,有的在地上,有的在墙上,不过好像四个方向都不一样,更像是随手乱画的。”

    “有没有乱动?”

    “没有,你不是说确定了就好,别乱动吗。”

    “嗯,很好。”

    “哼,我可不是为了你,你答应我的,办成这事后,就给我们姐妹自由活动的时间。”

    “当然,苏某言出必行,你可以与姐姐商量商量。”

    曲玉婵面色稍缓,语气转柔,蚊子呓语般轻声说道:“谢谢。”

    听力极好的苏玄自然听得很清楚,却故意将手附在耳旁,凑近她调笑道:“你说什么,没听清!”

    曲玉婵娇嫩的小脸忽红忽白,一条细小的血管自太阳穴爬向额头,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苏玄,骂了声‘去死’便逃也似得跑出门去。

    苏玄自怀中取出那块刻有‘司寇婉’的镶金铜牌,细细摩挲了一阵,喃喃道:“这张网下究竟谁是猎物,就让我好好拭目以待吧。”

    南郊一条在建的小巷里,两道猥琐的身影在雨帘里飞奔,身材稍稍矮小点的背着一只蛇皮袋子,袋子在他肩上不停扭动,不时发出呜呜的呻吟声,只是被雨声遮掩,一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看见的,也是漠不关心,不想深究,装作看不见任由他们跑远。

    赤鼠兄弟二人凌晨动手,昨夜下了场大雨,两人也是猝不及防,自己两人的宝贝披风在雨天容易露出马脚,两人苦等一晚,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结果得手后,立马下了场大雨,两人只能狼狈地跑向目的地。

    所幸一大早没什么人,故而没引起太大的骚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身穿破旧蓑衣的弟弟将身上的麻袋小心地放在草堆里,将袋子里的人放出来透透气,一张发丝凌乱的俏脸露了出来,即便没有妆发,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两片薄唇紧紧抿着,略显苍白,一双好看的娥眉紧紧蹙起,眼含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声调颤抖。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弟弟看了眼女子,将身上的大袄盖到她身上,转头望向哥哥道:“哥哥,真要把他交给彩骨真人么。”

    哥哥看着眼前蜷成一团的美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撇过脸看向弟弟,一脸狠厉地说道:“白痴,你同情她,谁来同情我们,现在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我们已经上了船了,哪有这么容易跑喽。”

    “可是!”

    “没有可是,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彩骨那家伙不一样,他是真正的疯子,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听不懂两人方言的贾雨萱,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双唇冻得发紫,吊着眼偷瞄两人的神态,只能判断两人是有了矛盾,只是两人嘴中时不时冒出的死、跑的字眼还是吓得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惊魂未定的贾雨萱强自忍耐,压下心中止不住的惧意,张开颤抖的双唇轻声问道:“两位好汉,可是要求财?我是贾家嫡女,只要你们别伤害我,不论多少钱,爹爹都会给的。”

    哥哥心情不佳,以烟水国官话怒喝道:“闭嘴,要想活命就老实呆着。”

    “唔,好,好的。”

    贾小姐缩得更小了,将自己团成一团稍稍遮掩一下春光外泄,不论怎样,两人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还是让她稍稍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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