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在唐城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一趟旅途,如果按照以前的经历,她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肯定是无法完成的。不过幸好老吴帮着买了卧铺,让她第一次知道了火车原来还能睡着回来。
这块土地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让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但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疏离,二十年了,随着父母的去世,孩子的长大,故乡其实已经成了异乡。
梅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种粉尘的味道。远远没有北疆的那种清冽,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
雇了一辆三蹦子,回到家里,这时候老舅已经结婚了。被砸开门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大姐一家人,直到媳妇问他这是谁呀?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大姐让进屋子里。
知道了大姐的来意,媳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怕大姐是来抢她的房子的,因为从婚前她就知道,这房子是外甥花钱给盖的。
老舅到是没想这么多,血浓于水,他关心的问大姐以后怎么打算?
梅花叹口气:“先买个房子吧。把孩子们安顿好,然后我去队里上班。”
老舅媳妇又是一脸不悦:“大姐,你以为这里还是以前啊?说上班就能上班,现在已经分地了。几户人家一个小组,你刚回来,户口还没上,哪有你的地啊?”
梅花有些茫然,这些东西她根本不知道。相对而言,北疆的生活是简单而又封闭的。兵团就如一棵大树,遮挡下许多猝不及防的事情。
老舅看看表,然后扭头对媳妇说:“把被子拿出来,安排大姐他们先住下,明天去找二姐。商量一下怎么办。”
老妗子终于不情不愿的拿出自己没舍得用的新铺盖,帮着梅花他们铺好,然后打水叫一家人洗漱,最后回到自己屋子里。“不许叫她们在这里常住!”说这话时候老妗子特地放大了声音,就是为了让隔壁的大姐听见。
老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没敢说话,他的性格有些懦弱,从小父母惯着,父母没了二姐把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二姐病了之后,他有什么事还是习惯找二姐。
梅花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小弟媳妇的话,脸上露出了自嘲的微笑。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家吗?看来没有了父母,哪里都不是家了。
第二天一早,老舅带着大姐一家人来到二姐家里。这时候二姐夫还没去去上班,梅朵看见大姐自然亲近,姐妹两个搂在一起就哭了起来。
因为叶雨泽的缘故,二姨夫对于大姐一家人的到来到是非常高兴的。忙着给几个外甥忙着拿家里藏着的零食。二姨这个时候已经不去上班了,现在语言功能已经有些障碍,说话都不是那么流利了。
当梅花说了这次回来的打算,梅朵毫不犹豫的说道:“回来好,北疆那边太闭塞了,不适合孩子们发展。一会我先帮你去上户口。房子的事情好办,你妹夫已经分了楼房了,我们马上搬家,你住在这里就好了!”
梅花赶紧推辞。“我出去买一套就好了。就是住这里我也得给你钱。”
梅朵一脸怒色:“大姐你这是跟我们生疏了吗?我们去住楼房,这种简易房能卖几个钱?我们要你多少?你自己带着好几个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梅花不再跟妹妹争执,然后把孩子放在家里就去跟妹妹去公社上户口。有梅朵跟着,这些人都熟悉,很快一切都搞定了。不过梅朵也有些发愁,地都分完了,姐姐肯定是没有的,不知道下次分地会是什么时候了?姐姐带着几个孩子怎么活呢?
梅花看出了妹妹的担忧,笑笑:“这个你放心,姐姐在北疆二十年啥苦都吃过。还能饿着孩子们不成?等我安顿好,就把叶雨泽叫回来,有个大孩子帮着我,日子没啥问题的。”
一提到叶雨泽,梅花心中就突然有了底。若是这个孩子在,似乎就没有困难这一说。二姨脸上却有些愧疚,看着大姐嗫嚅道:“姐,都怪我这个病,让孩子去农村受苦了。”
姐妹两个都同时绕过了大弟弟这个人,虽然有些埋怨,但是毕竟还是亲姐弟,不去说他就是了,毕竟每个家庭都不是一个人。
本来梅朵还想等到老公休息时候再来搬家的,现在大姐一家回来,那就趁热打铁。那时候的房子是不用装修的,水泥地,白墙面,就是比较高大上的屋子了。
家具二姨他们根本没要,都买的新的。这套房子等于啥都没用安排,梅花一家人就住进来了。然后就是老二老三的学校,老四的幼儿园。等一切安排就绪,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梅花这些日子在周边转了一下,她在为自己考虑出路。队里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找个事情做。老公的工资相对于这一家子人,明显就不够用了。她没时间这么耗下去。
这时候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地方能做些事情。就是外环路上有个叫三角地的地方,那里是唐城南边所有进出唐城的车辆都要经过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司机们喜欢在那里休息一下。
唐城别看城市规模不如京城,但是车辆却是极多。每天拉煤,拉水泥的车辆都排成队了。这些司机们收入比一般的工人都要高一些,所以梅花决定在这里搞一个摊子。
四月份,唐城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梅花花二百块钱买了一辆三轮。上面放一个白色的大木头箱子,里面贴了厚厚的一层泡沫板,里面放了半箱子冰棍。然后车厢的尾部装了几箱子汽水,找个了空旷的地方就开始营业了。
那时候的冰棍就两种,红果的和奶油的。红果的一分进货,奶油的二分进货,卖的价格分别是三分和五分。
那时候的车可没有空调,司机们基本到了夏天就跟在蒸笼里面没啥区别。见到冷饮这东西,自然下车就吃喝。梅花还特地买了一大块冰,吧汽水放在上面,其实最初的冰镇汽水都是这个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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