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间锻造莫约有一丈见方,前后分成两间,中间用生铁铸就的大栅栏隔开,外门一块黑乎乎的油布沿房檐卷起,应是平日里用来遮风避雨的。

    外间放着一张大竹椅,一个拜月教徒大剌剌地坐在上面,抱着半边西瓜正吃得满嘴流水,另外一个职司较低的教徒坐在一个蚱蜢小凳上捂着鼻子发呆。

    栅栏里大概关了不下二十个人,男男女女挤挤攘攘地坐在一处,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显然是好多天都没吃饭了。只看到角落处放着一个破瓦罐,不知道是喝水还是装屎尿用的。

    苇江靠近那油布的破洞一望,便觉得一股恶臭冲鼻而来,差点把他掀了个跟头。

    这气息倒不像屎尿气,倒像是一股带着腥味的臭鱼烂虾和呕吐物混在一起,还夹着一些血腥气,令人捏了鼻子几欲作呕,半点也不愿待下去,真不知道这拜月教弟子是如何在里面吃得下去西瓜的。

    萧瑜晴在旁边用指头捅了捅苇江的腰,往上一指,苇江便看到这屋顶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大大的符篆。即便苇江不懂符篆术,也从这符篆散发出冷飕飕的阴寒气息猜到,这必然是用来压制这些焚天谷弟子的火灵真气。

    否则这小小牢房,如何能关住一群积年修真?

    那拜月教徒吃完西瓜,咣当一脚踢开身前的蚱蜢小凳,把手里的西瓜皮往地上一砸,用生硬的中土方言喝道:“你们焚天谷的徒弟,不知死活的,总要我来动刀子的!那个娃子——说的就是你!老子知道,你是丁烈阳的三徒弟,今天就要你把心法好好写出来,不要罚酒不吃吃敬酒的!”

    这人把敬酒罚酒说颠倒了,倒也没人在意,只见牢房里一个瘦瘦的汉子把头扭过去,瓮声瓮气道:“魔教的狗贼,你听着——要杀就杀,老子若是皱下眉头,便是你生养出来的!”

    “嗯?老子不是女人?不懂得养孩子的!”这拜月教徒没搞清楚,继续道:“还是玉清宫的那个道士说得对,你们不见棺材,那个不掉眼泪的。”

    说罢,这人一努嘴,身边那个教徒便打开栅栏,从栅栏里面揪出一个半大的孩子来。

    这人从腰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来,架在这孩子满是黑泥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作势要砍。

    “少主说得对,我每天杀你们一个,你一天不说的话。”

    “别——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别什么别,我不杀一个,你们不知道我们拜月教手段厉害的!”

    这人吐口唾沫,“我就杀一个试试的!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吃屎娃娃脖子硬的!”却干净利落,并不啰嗦,说罢刀光一闪,便朝这孩童的脖子割了下去。

    “不要——”,里面的一众焚天谷弟子齐声怒喝,更有几个女弟子捂上了眼睛。

    听得一声惨叫,血光一闪,却见那刀子却不是砍在那孩童身上,不知为何空中一旋,砍在另外一个拜月教徒的肩膀上。

    此时当然是萧瑜晴出手了,她本来就恶心这臭味,捏着鼻子忍了半天,已是十分的不耐烦了。此刻见孩子性命不保,曦雨剑嗖的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剑将那个持刀的拜月教徒刺个对穿。

    萧瑜晴出手,一般都是毫不容情。

    另外一个拜月教徒惨叫连连,捂着肩膀满地打滚。苇江上前踢了一脚,把那倒地的拜月教徒脑袋都踢瘪了,眼见也是不活了。

    里面一众焚天谷弟子大惊,那个瘦瘦的汉子站起身,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归一门,卓不凡师哥就在谷外”,苇江知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简短道:“你们不要吵闹,我会救你们出去!”

    精瘦的汉子大喜道:“你们终于来了,俺叫吴大友,你就叫俺吴猴子就好。”其他人都被关了好些天,好不容易脱困,更是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苇江言道:“晴儿姐姐,借你曦雨剑一用。”曦雨剑甚是乖巧,只听得铮铮数声,一连串的斩断众人脚下的精钢脚镣,火星都没溅出半点。

    苇江问明焚天谷弟子关押的情况。原来一众弟子都关押在附近连着的三孔锻造室,都被封了丹田,所以看守也就这么两个人。

    “封闭了丹田,晴儿姐姐你能解开吗?”苇江问道。

    “他们这种,只不过封闭了气机,真气运行不畅,也没什么好办法去解,”萧瑜晴摇摇头道:“过个三两天,自然就解开了。”

    萧瑜晴想了想,言道:“苇江你多给他们点补气的丹药,让他们服了,看样子他们都累得不行。”

    苇江叫声好,哗啦一声,手一抖,便从洞天指环中滚出不下百粒聚气丹来。

    他用衣衫一把兜住,递给吴大友,道:“吴哥,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找重要东西,就麻烦你把还活着的师兄弟、师兄妹都聚一起,把这些丹药给大家吃吃。一会山谷里我和晴儿姐姐要放个大炮仗,等矿坑那边火焰一起,你们就赶快乘乱逃出去!”

    吴大友哪曾见这么多聚气丹?

    平素师傅便是在“三会、三元”这些道家节日,或是三清诞辰、祖师爷诞辰才能分到一两枚低阶丹药吃吃,更别说里面还有这么多带着金纹、红纹甚至紫纹的,已是目瞪口呆,不停点头称是。

    苇江和吴大友商量好以爆炸声为号,然后在卓不凡所在老君山山坳处会合后,便和萧瑜晴向山谷另一边的小镜湖摸了过去。

    以苇江和萧瑜晴当前身手,只要不碰上那个鲜于坛主,在这谷中几如无人之境。

    不多时两人便沿着弯弯曲曲的连廊摸到这湖心亭边。此时暮色已晚,谷中逐渐安静下来,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未见到,只听得秋蝉凄切,夹杂着几声啾啾鸟鸣,更显得这焚天谷的寂寥无声。

    卓不凡道,焚天谷多年经营,也攒下不少好物事,其中就储藏了大批的夏阳石。这夏阳石极其燥热,若是碰上一点点火星,或是以火灵真气为引,便能炸个天翻地覆,因此必须找个极阴暗之地才便于储藏。

    焚天谷主丁烈阳考虑再三,就在这焚天谷一个小湖湖底,挖了一个深洞,深洞全用千年深埋地底的阴沉木所构建。

    阴沉木又称乌龙木,乃是万年古木深埋地底所化,性极阴寒,恰能克制这夏阳石的火炎之气。

    进入这湖底宝库的路径便是湖中岛中一个凉亭旁,打开机关便可以进去了。

    不多时两人走到一个太湖石堆砌成的假山旁,这一堆假山占地甚广,个个古怪嶙峋,中间楼榭亭台交错连接,又有各种异兽的塑像静静地守候在各处。

    苇江按照卓不凡所说,手指轻轻伸到其中一个石狮的口中,轻轻拨动狮子口衔的石球。石球滚动,只听得一阵咯吱咯吱乱响,令人酸牙倒齿,然后一道黑乎乎,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地道出现在一处假山边。

    闻得一股秽气从这地底冒出,萧瑜晴连道好臭好臭,说自己又怕黑又怕鬼,怎么也不肯下去。

    苇江等不得这秽气散尽,便让她守候在门口,自己下去取那夏阳石。

    刚进洞口,苇江便看到一丝幽幽的光芒在洞口隐现,原来这门口附近的石壁上镶嵌有两颗极大的夜明珠。

    苇江撬下夜明珠,以此为灯,沿着这倾斜而下的石阶向下,开始越走越是潮湿,越走越是昏暗,还听得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但只转了数个弯道,忽然眼前大亮。

    只见前面出现一个极大极高的大厅,大厅周围堆满一个个巨大的黑木箱子,一道道火红的光亮从这木箱的缝隙中透出,把这大厅映照得灯火通明。

    本来在湖底应是极为潮湿,但在这大厅中,苇江顿时感到一阵阵酷夏的火热之意,如同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中被暴晒一般。

    苇江心道若不是在湖底,又有着阴寒之极的阴沉木压制,这数千个石头只怕顿时就要顿时燃烧起来,这石头真是如若其名。

    按照卓不凡所说,要炸掉这刚开掘出来的矿道,只需二十余个夏阳日便已足够,苇江打开其中一口木箱,从里面取出二十余个石头,只见这石头大若鸽蛋,通体火红,触手火热,好似其中有着无穷无尽的热力从中散发出来。

    看着剩下的夏阳石,苇江心道若是放在此处,迟早被拜月教找到。反正自己洞天戒指空间大,陈长生所言“里面空间之大,装不了天,装不了地,但是装个十亩大小的宅院绰绰有余”,这话是不是吹牛,今天便试试看!

    苇江生怕这夏阳石火性大,连阴沉木的木箱带石头,装了几箱进去……结果没满。

    再装几箱……还是没满。

    苇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乾坤大挪移,一会儿把几十箱夏阳石搬个干干净净。直到洞天戒指微微发烫,苇江方才住了手。

    取了夏阳石,苇江心道既入宝山,怎不到处看看这丁烈阳的宝库中还有哪些宝物?

    这大厅还连通三间密室,走入第一间密室,只见里面也是数个宝箱,这些箱子倒不同于外面那些黑黝黝的阴沉木大箱,个个黄铜打造,个个精致异常,便如大户人家小姐的梳妆盒放大了数倍一般。

    苇江轻轻拗断箱子上的锁扣,打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这里装满了各种珠宝,随便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翡翠、玛瑙、祖母绿、羊脂白玉……叮叮咚咚从指缝滑落下去,在夏阳石的映照下如同点点繁星,格外璀璨。

    苇江心道,宋韶所说穷文富武是大有道理。修真修真,修的还是武道,武道便能巧取豪夺,这丁烈阳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当然更为豪富一些。

    另外两口箱子苇江猜到必然也是俗世间的金银财宝之类,果不其然,这另外两口箱子,较大的一个箱子全是金砖;另外一箱子全是字画,这数百年来书画大家的真迹和碑帖,碰上苇江这种俗人,自然取了金砖,把那些字画看了看,顺手骂一句什么玩意就丢在一边。

    看到这些凡俗物事,苇江其实毫不奇怪。

    修真修真,其实还是生活在凡俗人世,又没飞升到道教三十三重天去,和凡俗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静启师哥曾和苇江言道,华夏神州,九成九的修真不过先天境蒙昧期的水准,除开身强力壮,寿元略长于常人,其实仍在俗世泥涂中打滚。因此,金银财宝,对于修真门派仍是十分重要,购买食粮器具、雇佣工匠,甚至交换修真所用的草药和灵石,有时候仍需要使用金银作为计量工具。

    自然,这些物事苇江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以后是否交还给卓不凡,得看苇少爷的心情了。

    进入第二间密室,却是一排排的货架,上面分门别类摆满了各色晒干的草药和各种灵石。苇江*曾被鲁火龙派遣去百草园做杂役,活儿干得不多,加上后面要学丹法,对于灵草灵药的见识却是长进不少。

    苇江微微一笑,自然也是顺手收入洞天戒指中。

    这第三间密室却比前面两间小很多,长约三丈、宽一丈有余,阴暗的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一张方桌置落于中央,桌上尚有一盏熄灭的油灯,油灯前放着一个小小的锦缎方盒,方盒上满是灰尘。苇江轻轻一按盒子的机关,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这盒子翻开盖来,其中放着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却是一张地图。

    借着怀中夏阳石的幽幽红光,苇江看地图弯弯曲曲的绘制有山川河流的模样,从形状来看却不完整,好似是一大张地图斜斜地被撕成了两半。这半张地图上半个字也没有,只是在一个一条细细的墨线上画了一个叉叉,似乎表明了某件物事的所在。

    不用猜,苇江也知这地图所述,必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物事,或是一件上古神兵,或是一本不得了修真秘籍,不然丁烈阳不会巴巴的用密室藏起来。

    此刻苇江看不出所以然,于是将这地图碎片放入包裹中,就准备从焚天谷的湖底密室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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