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寺之后,长生一直在找法子引背后的武夫出手,只不过其一直就像个耐心很好的猎手,在等待猎物最为疲惫的时候,给予其致命一击,长生倒也不能一直紧绷着身体与神经,索性便直接放松下来,如同放弃抵抗一般,反而让背后那股气机开始犹豫不决,不知是不是长生布置的陷阱,在等自己送上门。

    沿途之中,长生入了一个小镇,连年战乱又逢大旱,镇上百姓苦不堪言,所过之处焦金流石,饿殍浮尸,看着眼前的景象,长生做不了什么,拿出仅剩的干粮,送给了啼哭的孩童,入夜,少年听着伴随着哭声的阴风,入了镇上的城隍庙之中,小庙已然破旧,零星几柱燃过的香火诉说着百姓最后的希望,长生将散落的供盘摆放在案牍之上,望着庙前干枯的因缘树不知在想什么。

    枯坐一夜,二日天际泛白,长生将蒲团归放在原处,将那燃过的祝香摆正,便准备离去“仙师请留步”少年没有回头,那泥像之中突然走出一清瘦中年男子,一身破旧儒杉,头上戴着城隍冠,长生入镇之时,了解过此地的城隍,俗名陈望,生前本是一个小国的言官,因赋税徭役抬棺死谏,后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百姓为感其恩德,为其造了这座城隍,日日祭拜,方才成就了金身,庇佑这一方百姓。

    “仙师可是位道长?”城隍毕竟成就了金身,为一方天地的地仙,自此地界,感知远超乎同境修行之人,长生叹了口气,转身向这位城隍行了个道礼,陈望一揖到底,并未起身“还请道长救救这一方百姓”其出言说道,声音哽咽,长生扶起这位爱民如子的城隍,摇了摇头,其确实没有办法,否则也不会再次枯坐一夜。

    “城隍爷也知道,此事并非人力所能为之,又何必如此呢”长生看着那中年人逐渐消散的金身,有些不忍,若凡人求上天怜悯,不外乎烧香祈福,诚心祷告,可若是筑了金身的地仙若是有求于天地,便要散尽自身功德,自燃金身,以证其心,就如同眼前这位城隍,长生入镇之时便有所察觉,便来此静坐一夜,以示敬意。

    “不知道长可否助我一次”陈望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周身道德经理环绕,不说境界如何,只若其表,便是一位得道的道门真人,长生知道城隍指的是什么,与其这样消耗金身,不如赌一次,保持本心所念直接碎裂金身,消散于天地,有机会为此地百姓带来一场甘霖,也只是有机会,没有几人可以在如此情境下还能维持本心,陈望所求,便是要长生直接让其魂飞魄散,金身炸裂。若是其是一位心术不正之辈,趁机收拢金身碎片,那这位城隍便是白白消散了。

    “真舍得?”长生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一颗上好的金身文丹,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造化,若其勤恳修行,大有机会有朝一日坐镇大渎,或成就一洲山神,永享世间香火。

    “只求问心无愧,还请劳烦道长,无以为报,还请承了我这一拜”陈望说完躬身不起,长生侧身闪过,如此一拜,自己不敢承受,老道说人间总是有那么一群人,照拂着芸芸众生。

    长生从书柜中取出道德真经,翻开书页,也不诵读,起身之后,十二道阳阁府门大开,随着道经缠绕,功德四散,城隍看着长生如此,眼中精光大放,如此真人,送我一程,荣幸之至。

    一拳过后,城隍庙中泥相灰飞烟灭,金光屡屡,随着道德文字,急速消散在这小镇之中,长生抬头望着天际,一场甘霖久违而至,少年背着书柜,站在这金霖之中,蓄力许久的一拳如约而至,直中少年额头,一拳将其打入山林之中。

    不得不说,这位武夫选了个最为恰当的时机,长生背靠枯树,一口鲜血吐出,识海震荡不止,少年看着急驰而来的身影,咬了咬牙,手指微抿嘴角鲜血,瞬息之间,一座雷池平地而起,长生居于其中,周身符箓环绕。

    那武夫没有丝毫犹豫,趁势而来,一拳轰在护身符箓之上,丝毫不在意周围雷蛇涌动,直扑其身,趁此机会,长生终于看清了来人,卧眉浅眸,一身麻衣短打,身势沉劲,脸上却又一丝羞涩,竟然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长生有些惊讶,如此势大力沉的拳劲竟然出自一位十几岁少年,只见这位武夫瞧着拳头距离长生身体只有一指距离,却难进分毫,身上也传来雷电所致的麻痹阵痛,借着手中力道,武夫一脚立足于地,震退滚滚袭来的雷法,反身一脚将长生踢飞出去,只听一阵脆响,长生的护身符咒尽数碎裂。

    挥散了周身的破碎流萤,总算也为长生争取到了片刻时间,安稳神识,那武夫看了看手臂上破碎的衣袖,方才长生故意引符箓炸裂,到底是炸毁了他的衣衫,其撕掉碎布,露出古铜色的遒劲臂膀,二人的生死之战,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一位牵动着整座江湖视线的魁梧老人终于停住的飞驰的脚步,驻足而立,好似在等着什么,一位背着桃木剑,拎着酒葫芦的老道一路走走停停,看着满山春色,灌了一口酒,不再刻意压制心中那股意气“来来来,且看人间满春色,一柄木剑退神仙”。

    长生已经摸清了那位少年武夫的境界,五境武夫,一气过百里,绝不是泛泛之辈,其一直盘算着武榜上的高手名字,却没有一位能与眼前这位面容稚嫩甚至出拳之际还略微有些羞涩的少年相对应,虽说如此,长生却也不敢大意,武夫拳势诡异,时而如古寺撞钟,气势雄壮磅礴,强劲厚重,时而如利剑开山,锋利迅猛。

    二人一前一后追逐数十里,每当那武夫将要追上之时,长生便转身数道雷法,手段层出不穷,暗中布置的符箓加上隐匿其中的各种阵法,让这位武夫苦不堪言,若不是凭借着自身过于强劲的体魄,一般武夫早就被其耗时途中,也让这少年武夫有了些许怒意,不再任其逃窜,双脚蓄势,一跃而起,大地传来一阵轰鸣,武夫直飞长生头顶,拳罡大绽,一拳迎头砸下。

    长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直扰乱其心弦,迫使其失了分寸,只见其手中雷势汹涌,一朵精巧莲花悄然浮现,武夫瞳孔一凝,拳势不慢反快,直直迎上,刹那间,天地之间出现一力士金身,沐浴在一朵雷电莲花之中,轰然炸裂,方圆数里狂风骤起,雷暴之声不绝于耳,待烟尘消散之后,只见长生胸前赫然塌陷一方,凉冠已然破碎,双手袖袍残破不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那武夫立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手臂上插入的四柄黑色利刃,在他的感知之中,这四柄黑色利刃似乎顺着手臂,不断扩展到全身经脉,不像是利器,更像是一种火焰“这个是什么?”其开口问道“我劝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不要乱动,你越是运气,它扩散的越快”长生吐出一口鲜血出言说道。

    自从感知到这武夫之时,其一直刻意使用雷法与符箓对敌,一直将阴火隐藏左肩的剑伤之上,赌其第一拳必然偷袭自己的伤口,奈何武夫并没有上钩,才不得故意引诱他正面硬接那一拳,将这阴火隐藏在雷莲之中,打入了武夫的臂膀,自己也因此硬挨了其一拳。

    那武夫看着眼前已经筋疲力尽的长生,在看看臂膀上如附骨之蛆的麻烦火焰,皱着眉头,如若方才果断一些直接断了臂膀,可还有一丝胜算,如今到不好说了。

    长生看着那若有所思的少年正要开口问话,只见其几个闪身之间便消失在视野之中,长生一愣,随即一咬牙,硬生生的提起一口气,也顾不得以后伤势将更加严重,必须趁着那武夫势弱,将其控制,否则等其恢复过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时间,猎物与猎手的位置掉换,武夫硬是凭借着强势的体魄,直直越过层层雷法,长生一边消耗其气力,一边防止其反扑,计算着阴火再其体内扩散的时间,自己的一口真气已然见底,其伸手拿出一本道经,神识中十二道阳阁金光流转,一时间道经弥漫,缠绕武夫周身,眼见身前便一座山丘,长生一咬牙,脚下浮现数道符箓,御风而行,那武夫仿佛已经力尽,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加上道经缠身封了其经脉,长生便一个闪身出现在其面前,忽然神情骤然大变,只见那武夫羞涩一笑,全身金光大绽,拳罡骤然爆发,如一位降世神灵俯视人间“这一拳,名为开山”武夫开口说道,长生感受着压得人喘不上气的拳势,神色恢复如初,眸中死水浮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逃不掉。

    只见长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天空数道雷罚滚滚而来,沐浴在雷光之中的少年咧嘴一笑,一道紫色的雷光在其手中浮现,沾染着长生周身的鲜血,略显妖艳,二人终不再留手,当拳罡与那紫色雷电碰撞之际,万物消声,随即一道白光闪耀天际,如盖皓日,二人身下的山丘瞬间被夷为平地,雷雨冲刺而下,席卷着狂风,疯狂摇曳。

    于此同时,大胤观天监之内,一位身披黑袍胸绣鎏金祥云的老者,看着眼前的星辰棋盘,神色大变,双手颤抖,眼中满是惊恐“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其不停的痴语着,就在刚刚,那颗已然熄灭的紫薇帝星,一闪而过。

    风暴之后,残雷涌动,长身躺在地上,浑身浴血,一脸血污,已看不清那清俊的模样,呼吸之间,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与神识中枯竭的真气,让长生不禁开口骂了一句,那年轻武夫靠着一半残破巨石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一双臂膀颓然垂落,周身雷光闪动,眉心黑火缭绕。

    “天下第一武夫的弟子了不起啊”长生没有起身,开口骂道,顺便吐出几颗断齿,那武夫依然有些羞涩的面孔张了张嘴,却只大口吐着鲜血。

    二人最后一招分别有留手,皆将大部分威力转移到那山丘之上,否则二人皆不可能活着,凭借这那武夫身上的金光,长生认出了其身份,姜启的关门弟子,牧冉。

    那一日,江湖大震,有位老道一剑将人间武帝姜启逼入北海,致大渎江河海水倒灌,掀起千丈巨浪,遮天蔽日,姜启一拳将其退至千里,直逼道阳山,一时间,江湖再无力压一世之说,天下仙宗,纷纷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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