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符文光所说,吴文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而在吴文走近后,他的手依旧按在腰间,似乎是随时准备动手。
沈轻灵也没想着三言两语就能解了眼前的围,她笑了笑,转身莲步轻移,十分轻松地就将女人扣在了自己怀中。
她一只手紧锁着女人的双手,另一只手架在其脖颈边,掌心握着的,正是先前被她踢开的那把刀。
“放开她!”吴文惊得大喊了一声。
女人却没有盲目挣扎,她吞咽着口水,低声劝着吴文,“夫君,您还是不要妄作抵抗,这位……这位是来帮我们的。”
“夫人别怕,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吴文的额角淌下豆大一颗的汗珠,眼神也格外紧张。
恰在这时,屋内的小丫头醒了。
她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扶着门框出来,嘴里喊道:“爹爹,娘亲。”
“回去!囡囡回去!”吴文这下是彻底慌了,连忙将双手抬高,不断地朝小丫头挥舞,“听话,囡囡在屋里等爹爹,爹爹和娘亲忙完了就去屋里找囡囡,好不好?”
小丫头倒也听话,看自家爹爹如此着急,便踉踉跄跄地扶着门框又走了回去。
沈轻灵目睹着这一切,并没有动容。
“说说吧,你对清除叛徒一事,了解多少?”沈轻灵问。
吴文的眼瞳微微瑟缩,神色不太自然地反问道:“你问这事做什么?难不成你现在已经被盯上了?若是那样,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的不自然,更令沈轻灵明白,他知道肯定。
所以沈轻灵只是将匕首往女人的脖子上压了压,叫女人吃痛出声,吴文就缴械投降,选择了坦白。
“是,我知道教里最近在清楚叛徒。”吴文耷拉着眉眼,脸上满是郁顿,“但他们像疯了一下,杀的不止叛徒,还有不少和教里没关系的人……我怕了……”
血腥的手段,动辄牵累家人。
吴文如何不怕?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时时刻刻悬着那颗心。
“淮南道那些官吏,就是因为这个死的?”沈轻灵继续问道。
“是,也不是。”吴文轻吐一口浊气,将手里的刀哐啷一声丢在地上,随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淮南路提点刑狱公事安一问,就只是撞破了教众长老的计划,长老才不得不杀了他。”
“什么计划?”
“黄河决堤。”
“你这是在骗我吗?黄河决堤是天灾,岂能容人操控!”沈轻灵眯了眯眼睛,周身气势陡然凌厉。
吴文却抬着眸子与沈轻灵对视一眼,笃定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本事,但教中的能人异士不少,他们既然敢有这样的计划,必然是有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还知道什么?”沈轻灵问。
女人这会儿已经吓得不行了,浑身都在哆嗦,眼泪不停地淌,看样子随时可能晕阙过去。
“你先把她放了,我们可以坐下来详谈。”吴文心疼夫人,低声下气地请求,“你想知道的,我会尽我可能地告诉你,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妻女。”
有夫人和女儿在,吴文不敢轻举妄动。
沈轻灵还真就应了,十分大方地松开女人,与吴文一同走到正堂坐下。而女人甚至在平复情绪后,提了壶热水过来,给沈轻灵和吴文斟茶。
“夫君,切莫犯浑。”女人临走时劝了吴文一嘴。
柴房里的任韶春这会儿早已经醒了,吴文回来的马蹄声那么大,他只要不是个聋子,就一定会被吵醒。
然而被吵醒之后,任韶春却没有轻举妄动。
他循着正堂的声音,悄声摸近,躲在拐角处偷听着里面两个人的交谈,也就意识到与沈轻灵说话的那个人,是吴文。
“吴录事要是想保命,就只有与我合作这一条路可以走。”沈轻灵端着茶盏,吹了吹茶沫,气定神闲地说道。
吴文没搭腔。
垂头思考了许久之后,吴文这才侧身端茶,很肯定地说:“你不是教里的人。”
“是与不是,有区别吗?”沈轻灵耸了耸肩,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我总归是来救吴录事一命的,对吧?”
“我凭什么信你?”吴文冷眼睨着沈轻灵。
沈轻灵却只是侧撑着头,从容地说:“因为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天日教的人随时可能会来除了你,毕竟你是知道他们计划的人。”
不等吴文开口,沈轻灵又说道:“淮南道死了十四个人,除开安一问和赵毅,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掌管着州府的计帐、津梁舟车。你不说黄河,我倒是没能立刻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没头没脑的一句黄河决堤,给了沈轻灵提醒。
有的州府人员不够,所以户曹田曹之类的都是同一人在代行职责,沈轻灵甚至不需要回去翻查,已然清楚被害之人间的关系。
吴文说的对,被杀的人并不全是教中叛徒,就像他,他也不是叛徒。
更多的,是了解或有可能阻碍黄河决堤的人。
事情兜兜转转,居然又绕回了黄河上。
沈轻灵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吴录事,倘若黄河决堤,河南河北将是人间炼狱,如此情形,是你想看到的吗?退一万步将,倘若你能帮我,帮我们,届时天日教被除,你作为朝廷官员,死罪可免。”
死罪可免四个字,深深打动了吴文。
但他还是狐疑地打量着沈轻灵,问道:“你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本事帮我免除死罪?”
“女人又如何?”沈轻灵斜瞥了他一眼,“有本事面圣,那就不用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总归是能帮你逃过一死的才是。”
说着,她放下了茶盏。
屋外任韶春像是领会到了这声茶盏落桌的含义,赶忙走到正堂门口,威严满满地说:“我们乃是代天子巡狩,当然有资格决定你这区区录事的死活。”
代天子巡狩,是沈轻灵昨夜与任韶春提过一嘴的事。
“是,我们乃是代天子巡狩。”沈轻灵从袖兜里取了薛玉的令牌出来,抬手高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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